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 http://www.bookben.cn/ 庶香世家棉里藏针 作者:妍熙娇 简介 亲娘早逝,继母跋扈,姨娘妖娆承宠,爹爹虚病榻前,嫡出的妹妹各个刁蛮,还有镇上一群傲娇土豪公子哥咄咄相逼...... 一次偶然机遇,女主花木棉得到一枚神奇的绣花针,从此奔赴大好前程:改图样、变颜色、意念操控刺绣手法,还能通晓过去、预知未来...... 且看她一介庶女,如何棉里藏针。 --- 中短篇~欢迎入坑。o(^_-)O 楔子 更新时间2012-5-6 17:45:58 字数:3148  “不知庭霞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   白皑皑一片梯田,间或夹杂些绿意,正是棉花次第绽放的时节,放眼望去,如同千万鹅毛轻雪温暖抚摸着大地。   棉花田庄西北角,坐落着一个大户人家。无巧不巧,这家主就姓“花”。花家大宅落地近百年之久,就靠这一片棉花田讨生活,白手起家的,也算讨出了个名堂。   大宅里灯火通明,却不闻鼎沸人声。   几位妇人各自在屋里磕着瓜子儿、喝着茶,几位小姐也难得落个清净。烛光照得这些女子们,老的少的皆是满面清光。大伙儿正各揣心思,琢磨着怎么给花老爷举办五十大寿。   唯独一间屋里,宽敞倒是宽敞,却烛光昏暗,陈设简洁雅致。   偌大一张橘黄色香榄木罗汉床上,侧卧着两鬓已斑白的老者。他穿着一身褐色镶金边长袍,腰间一枚素白的缎带,下坠羊脂白玉,看上去倒是很贵气。只是这脸上,怎么就显得那么沧桑呢?   他年纪其实也不算特别老,就是额上皱纹泄露了太多岁月的痕迹。   守着一片棉花田,指望着老天爷的心情过日子的人,总归是比那坐吃山空、独享清福的人要劳累些。何况,宅子里还有这么一大家子的女人要他照顾。   老者所在的屋子里,似乎没几件值钱的家当,这倒是跟屋外光鲜亮丽的假山砌石、亭台轩榭有些不搭调。   老者双眼微眯,左手撑着脑袋,右手无意识翘起一兰花小指,捏着那小巧玲珑的青瓷杯的样子,像极了酸腐又清高的穷书生。可偏偏这老者他年轻的时候没正正经经的读过书,那些为数不多的汉字,也还是女儿们请教书先生的时候,他在旁边跟着学了点儿。   青瓷杯里香茶滚滚,老者却是不喝,只眯眼细细的闻那茶香。   屋里还点着檀香,九龙戏珠的香炉上方,香烟袅袅升起,不一会儿,便缭绕在了桅梁深处。   茶香与檀香,似乎是很完美的结合……   “真是好茶!赶明儿要大闺女多进些回来,哪天来了客人,也有的招待。”老者似笑非笑的说道。   一旁坐着嗑瓜子儿的黄衫妇人可就不乐意了:“得了吧老爷,咱家能有什么贵客会来。你也就知道享受,咱家的库房可没剩多少银两了,你要喜欢喝茶,叫你大闺女多挣些钱回来!”   这说话的妇女,手上可是整日离不开账册的。没事儿的时候翻个几页,看着账册上只增不减的数据,她都能笑出声来,仿佛那字儿都是金镶银塑的一般。   这样市侩的嘴脸,除了花家大宅的当家主母——陈氏能有,其他人可不会有。   花老爷一听这话,放下茶杯,顿时没了品茗的兴致。   他微微皱眉,方才还一副清闲的模样,这下子就不悦了。花老爷心想,他做了几十年棉花生意,大东家那边的工薪也没少给,自己还能留一半棉花做衣服,想穿就穿,想卖就卖,这么自由的生意模式,别家可盼不来。   他以为几房妻妾都过的很好,却不知为什么总能听到这些女人抱怨个没完。   花老爷叹了口气,说道:“丝丝,你又糊弄我。天天都看到木棉跑出跑进的,忙得焦头烂额,咱家的生意还多亏木棉打点,你怎么就说她没挣到钱了?咱家卖棉花的基底那么厚,难道还不够买两箱茶叶的么?”   “丝丝”是陈氏的闺名,在这家里,也只有花老爷会这么唤她。其他的人都尊称她为“大夫人”。   花老爷特别看不惯陈丝丝坐在家里指手画脚的模样,仿佛别人都欠她几百两银子似的。当年花家财务上出了点纰漏,这个陈氏的娘家还出了些钱财替他挡了,所以花老爷对这个大老婆是又爱又恨,既感激,又厌倦。要不,他也不会接二连三的娶小妾了。   他总是说,陈氏嫁过来不是来当大少奶奶享福的,而是应该共患难、做帮手的。说了她几次,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就像一块石子扔进了湖里,泛几个涟漪便不见了。   花老爷拗不过陈氏,几十年一晃而过,陈氏得过且过,花老爷自然也不好多说什么。   好不容易盼到大闺女花木棉长大成人了,家里的生意开始一点点交代给大闺女,花老爷不知省了多少心!   只见陈氏放下瓜子,麻利的站起身,开始收拾茶具。   “卖棉花的钱是给你养老的,这五十大寿都还没过呢,哪能随便乱动。”   “我倒宁愿不过五十大寿,你给支些闲钱出来,让我用用,成不?”花老爷差点没气得口吐白沫。   陈氏扑哧一笑,十分轻蔑的回道:“要闲钱?不好意思,没有!我这儿倒有命一条,你要不要?要就拿去……”   花老爷听了直冒冷汗。这什么跟什么嘛!   陈氏又道:“你以为你家大闺女多能耐,谁知道她三天两头的往外跑,是去做生意了,还是去勾三搭四了!最近这么多男人上门提亲,可不就是那小蹄子去勾搭来的!”   她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花老爷最不喜欢的,就是陈丝丝拿大女儿花木棉说事。她越说,花老爷越烦。   “你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勾三搭四。木棉不是那种女孩子。她母亲绢儿死得早,从小没人疼的,你这个继母也不知道照顾照顾,好歹绢儿还是你陪嫁的丫鬟呢,你们都是姓陈的,怎么不见你把木棉当亲女儿看待?”   “行了行了,别把陈绢儿那狐狸精拿出来扯!姑奶奶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把她从娘家带过来,让那骚货爬上了你这老色鬼的床!你可别忘了,花家有一半的基业是咱们陈家给资助的,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老家伙,不念着我的好,成天就知道去小妾那边鬼混。你家大闺女身体里,流的可都是你这个风流老爹的血呢!”   陈绢儿便是花老爷娶的第二房的姨娘,刚出嫁的那会儿,她模样长得那叫一个清秀,只可惜十八年前,难产而死了。   大夫人嘴里永远都是对已故的二姨娘骂骂咧咧的,从来就没尊重过她。说得多了,宅子里上上下下都听习惯了,也不会多问。   花老爷站起身,走到窗前,想要吹吹冷风透透气。不知道为什么,今儿本想来找陈丝丝商量木棉的婚事,谁知被这一屋子的酸味儿憋得快闷死。   他大老婆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说起话来还跟个小丫头似的呢!   花老爷不耐烦的说道:“我跟你讲这,你又扯那!老把个死人的事儿拿出来说,有意思吗?”   大夫人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道:“要是死了,一了百了,那还好说,偏生留下花木棉这个种,看着她,我就心烦。”一方丝帕被她绕着手指卷啊卷啊,两只小脚来回踱步,倒还真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   “好了好了,你别在这屋子里晃来晃去的,晃得我眼睛疼。”花老爷把大夫人叫到跟前那张红木八角桌边,二人面对面坐好,他这才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我说你今儿怎么这么好兴致,跑到我屋里来喝茶呢,敢情是来商量事的。”大夫人甩了甩帕子,眼睛望向门外。   远远的,忽然听到隔壁院子里三姨娘和她两个女儿的笑闹声,想起花老爷每晚都去三姨娘那边过夜,这大夫人的蛾眉之间又要挤成小山了。   “有话快说,说完我好去睡觉。女人老了,可不能跟三房那位一样,半夜三更的还瞎折腾。就她那么随便一声娇笑,棉花田那头的男人都听得花枝乱颤了,你姑奶奶我可吃不消!”   明里是在说她自己更年期了要静心,暗地却在辱骂三姨娘是个靠床上功夫得宠的狐媚子。   这大夫人的嘴巴还真毒辣,家里恐怕没一个女人能免遭毒舌。   花老爷敛眉,也不再绕弯子,满脸堆着讨好的笑容,直截了当的说:“丝丝,你看这……过了正月十五,咱家木棉就满十八岁了,也是该出阁的年纪了,你就帮衬着,给她找户好人家……”   “不行!”花老爷话还没说完,大夫人立马打断他,“老爷你别想急着放她走,我好吃好喝养了她十八年,也不见她挣多少银子回来孝敬我,现在你倒想让她嫁人,那我投的本钱,可找谁讨去啊?”   其实花木棉这个庶出长女,要身段有身段,要脸蛋有脸蛋,上得了厅堂,也下得了厨房,近几年来提亲的男人自然不少。大夫人心中早就有数的,可她偏生觉得,就这么把花木棉给嫁了,实在是桩不划算的买卖。   花老爷见和陈氏说不拢,那讨好的嘴脸马上就变了:“你家青铃就比木棉小半岁,马上也是要出阁的,难不成还让木棉那个姐姐落在妹妹后面?这传出去,还以为咱们花家虐待女儿呢!”   “什么我家青铃!青铃难道就不是你女儿?你说的好像只有花木棉一个是花家的女儿,咱们花青铃就是野种了?老爷我可告诉你,我才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花青铃虽排行老二,但好歹也是嫡出,她先嫁人那是应该的。你别疼大闺女过了头,冷落了二闺女!”   花老爷气得一口气喘不上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来人啊……快来人啊……老爷晕倒了,快去给我请大夫来……” 001 花家有女初长成 更新时间2012-5-7 7:01:15 字数:3387  秋风正是萧瑟,肃杀的凉意却掩不住漫山遍野盛开的棉花田。这一年,难得赶上大丰收,佃农们比往年都要忙碌了几分。   花木棉自然也没能落个清闲,早早的,便从自己屋里走出来,左手挎着一只竹篮,用粉红色纱布松垮垮的盖着,右手捏着一只白面馒头,隐隐能看见在冒热气。   这馒头,还是她亲自去厨房里拿的。她饿的两眼冒星子,三两下,就把馒头啃了个干净。   她虽是花家大小姐,身边却没有一个伺候的丫鬟,不像二小姐,永远是花团锦簇,蜂拥蝶扑。只因,她是庶出。   日头才刚刚升起,晶莹的清辉照得她睁不开眼,只好用手遮了光,快步往宅子外面走。穿过小石桥,绕过小花园,一路上都是静悄悄的,除了几个家丁在打水刷园子、做清扫,基本上听不到别的声响。   今日任务繁重,因为田里丰收,每日采棉花的工作量骤然剧增,而花木棉还得挤出时间来卖些手工艺品,也就是她竹篮子里面的小东西——棉布缝的精致缎子,棉质绣品,棉布坐垫,棉线编织的手链、穗子、头绳……   一应居家小工艺品,以及女孩子佩戴的装饰品,她这篮子里应有尽有。   花木棉一布一针一线在手,几乎总揽了家里所有的活计。   才走到大门口,花木棉就见到三个妹妹在那儿打闹,清晨的宁静被一下子搅乱了。   靠在红木大门边的女孩儿,跟花木棉差不多年纪,身上的衣裙却明显要高一个档次。花木棉穿的是自己做的棉布衣裳,而那个女孩儿穿的却是绫罗绸缎。只见她慵懒的打了个哈欠,一手搭着一个丫鬟的肩膀,另一手揣在荷包里面,不舍得拿出来,想是嫌秋风吹的生疼,荷包比较暖和。   “二小姐,外面风大,要不咱们屋里去吧。”另一个小丫鬟脆生生的问道。   花青铃忽的站直了身子,魂还没回过来似的,迷糊着点了点头说:“也好,昨儿一整晚被爹的病折腾的不轻,我正想去睡个回笼觉。”   另外两个年纪稍小的女孩子,似乎在争执,一时间难以达成共鸣,竟突然破口大骂起来,吵得面红耳赤的。   不一会儿,园子里的人就多了,家丁们放下手中的活,呼拉拉围过来看热闹,也不知几位小姐又在争什么好东西。   “大姐,这么早就上集市啊?”还是花青铃比较眼尖,大伙都在闹腾,唯独她看见了挎着篮子要出门的花木棉。“这天儿还没亮呢,你也不歇会儿,瞧你那对黑眼圈!”   “我要是歇了,谁去卖这些绣品?谁去采棉花?你去吗?”花木棉一句话,直接把花青铃给呛得翻白眼。   其实她每天都是这个时辰出门上集市,而往常的这个时辰,家里所有主子都应该还在被窝里睡懒觉。要不是昨儿夜里爹爹晕过去了,也不会把宅子弄得鸡飞狗跳,人仰马翻的。   花木棉仔细打量了下她的三个妹妹,她们还不都是一脸倦容,挂着两个熊猫眼嘛。   一直争论不休的三小姐和四小姐,注意力马上转移了过来。   四小姐毫不客气,一把抢过花木棉的竹篮子,掀开来看了又看,仿佛在找什么宝贝似的。   “小柔,快还给我,这些是要拿去卖钱的,你要是缺首饰,大姐再找空给你做些。”花木棉对这个年仅十岁的小妹妹,简直哭笑不得。她年纪最小,又是得宠的三姨娘所生,打不能打,骂不能骂,更不能像对待二小姐那般‘晓之以理’。   她还没想好怎么从花小柔手中“骗”过篮子,却听花小柔说:“大姐,你这篮子怎么藏了这么多漂亮的首饰啊!你也太偏心了,宁愿送给大街上不认识的野男人,也不送给我!”   她瞎说什么……   什么叫送给大街上的野男人……   花木棉紧紧握住了拳头,脸色铁青。   定是三姨娘又在花小柔面前嚼舌根子,说她在集市上勾三搭四了!这样的闲言风语,花木棉没少听,尤其还是从花小柔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花木棉不知道多气愤。   可是那又能怎么办呢,谁叫她是庶女,谁叫她娘亲一生下她就去世了……   长这么大,她连个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   “我不管,我就要这一对手链,还有这个,这帕子真漂亮,这上面绣的鸳鸯可真好看,还有这个红头绳……大姐你必须得给我用,不准给别人!”花小柔还蹬鼻子上脸了!   一旁的三小姐可不乐意,巴巴的也凑了过来。“小柔,快点拿给我看看,什么漂亮玩意儿,我也要看,快点给我!”   两位小姐的个性,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每次四小姐要什么好东西,三小姐必定去抢。   这也难怪,两个小姐都是三姨娘所出,大的名叫花小嫣,排行第三,今年十三岁;小的名叫花小柔,排行第四,今年十岁。两个妹妹都是让花木棉尴尬到手足无措的年纪。   才闹了两句,二人便动手打了起来,只见花小柔一脚重重踹在花小嫣的心窝,这小妹不懂事,出手没个轻重,谁抢她的东西,她就跟谁拼命。可三小姐也不是吃素的,麻溜儿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拽着四妹的长头发,就往那石柱子上磕。   这还得了,边上几个家丁吓得不轻,连忙上前来劝,那清扫用的水壶、扫帚、抹布扔了一地,污水也洒了,泥巴也糊了,园子里顿时给弄得一片狼藉。   花青铃被自己的两个丫鬟搀着,悠闲步子是越走越缓。她也不急着回去睡觉了,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花木棉当然也着急,不是急两个妹妹闹出什么事儿来,因为她俩三天两头就得打架,不打架还不正常!   她急的,是四妹手里紧紧攒着的竹篮子。她那些宝贝工艺品可都在竹篮子里悬着呢,哪一件儿不能卖个三五两银子?   这个年代,一两银子足够换一顿饱饭了。花木棉那个心疼啊。   一双眼睛巴巴的就瞅着那竹篮子里的绣品了,生怕被四妹给扯坏。抢又抢不下来,她急的直跺脚。   “吵什么吵什么!”尖利的喝骂声,瞬间让园子静了下来。“你们老爹昏了一夜,这还没醒呢,你们几个小蹄子就闹腾起来了!”   肇事者花小柔,看见来者是大夫人,大概怕吃家伙,就不甘示弱,趁着安静,“哇啦”一声大哭起来。   “好了好了!哭的我头疼。你娘又跑哪儿快活去了,也不把孩子带回暖阳阁,一大清早的,就在这闹!”   暖阳阁是三姨娘的寝阁,当然也是三小姐和四小姐下榻之所。   花小柔被呵斥的咽了声,一旁的花小嫣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大夫人是出了名的母老虎,她们娘亲不在场的时候,她们可是不敢造次的。   大夫人走到几个小姐中间,大概是想到三姨娘正得宠,不好跟她的一双女儿当面起冲突,便侧过脸来,冲着花木棉就是一吼:“又是你这个懒得抽筋的丫头在作祟吧!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还不给我滚到集市去!还赖在这里做什么,等着喝西北风呢?”   花木棉迟疑着,伸手指了下花小柔的竹篮,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就听“啪”的一声,大夫人一个巴掌狠狠的甩了过来,烙下五个清晰的紫红色指痕。   花木棉顿觉脸上火辣辣的疼,也不想再久待,唰的抢过花小柔胳膊上挎着的竹篮,拔腿就出去了。花小柔猝不及防,自然没抓住篮子,心里委屈至极,小声泛起嘀咕:“可恶的大姐,回来了定找你多讨要几根头绳!”   大夫人揉了揉太阳穴,半眯着眼睛,环顾下四周,这才发现自己的女儿花青铃一直在抄手游廊处站着看戏,便朝女儿踱步。   “你们几个,还不快把园子收拾收拾!这水壶、这扫帚,乱七八糟的,等着老娘来收拾呀!”头也不回的就开骂,几个家丁被吓得不轻,讪讪的全都散了,也不敢凑热闹了,各自捡起手中的活计,开始装聋哑人,哼哧哼哧干了起来。   三小姐和四小姐被晾在一边,没人搭理她们。她们也落了个无趣,径自回了暖阳阁。   大夫人脸上的怒容,在面对着花青铃的时候,很快就收敛起来:“乖女儿,昨夜可辛苦坏了吧!”宠溺的摸了摸花青铃的额前碎发,眼里满是柔情。大夫人恐怕只有在对着自己女儿的时候,才会这般美丽动人。   “娘亲,爹爹的病好些了吗?”稚嫩的声音,清纯的面孔……   这个神通广大的二小姐,总能毫无破绽的把自己最清纯无邪的一面展露出来,而当她的父亲母亲不在场的时候,她宛然就是一个女魔头。这等两面三刀的本事,约摸得自大夫人的真传。   大夫人摇摇头,挽着女儿的手臂,一边走一边叹气:“也不知你爹爹犯了什么病,郎中连夜诊了脉,说是气急攻心,需要好好调养,只要能醒过来,就无大碍了。可是你爹爹到现在还没醒,那郎中也看管了一夜,熬药的手就没停过,我看着他累得不轻,便先遣他去客房歇着了。”   花青铃纳闷的想:难得娘亲会对一个郎中这么慷慨,这位郎中又不是她陈氏娘家的人。   如果以为大夫人是亏心眼儿的事情做多了,偶尔大度一下,那可真就大错特错!   大夫人会遣郎中去歇息,那是因为人家郎中多看守一个时辰,她就得多付一锭银子。她想,老爷病也是病,睡也是睡,一时半会儿怕也醒不来,白白的送人家银子作甚,她家又不是开钱庄的!   这才找了个借口打发郎中离开。   话说人家郎中本来挺尽职尽责的,反被大夫人套上个不负责的罪名。   大夫人早就暗中打了下算盘,这郎中在客房多歇息一个时辰,她也多收一锭银子,只需叫个小厮好生招待了,保准那郎中醒来已是午后,白花花的银子,不怕他不从牙缝儿里吐出来!到时候看病的钱,还不都赚回来了。 002 神秘的贵客 更新时间2012-5-7 16:33:49 字数:3185  因着在宅子里耽搁了半晌,花木棉来到市集上的时候,那些鱼贩、肉贩,早就陆陆续续摆好了摊位。   花木棉跟这些占着摊位的浑家可不一样,她是手里挎着竹篮子,一边走一边沿街叫卖的,俨然一副采蘑菇的小姑娘的模样,清脆如黄莺般的叫卖声,伴着市集上逐渐嘈杂起来的砍价声,花木棉总能显得那么与众不同。   “卖绣品嘞,好看的绣品嘞,瞧一瞧,看一看嘞……头上扎的、手里戴的、身上穿的,什么都有嘞……”赶上热闹的时候,就她这么随便一吆喝,立马就会有围观者。   花木棉卖的东西,多是针对女人,所以她的顾客也以女人居多,而且还是老少皆宜。   老女人看中了她那些棉质坐垫、幔布、帐子什么的,买回去做装饰。中年的女人就喜欢她一针一线做出来的帕子,什么虎虎生威、龙凤呈祥的花样子,无一能难倒花木棉,有时候来了位熟客,点了名要什么什么花样子,她就应了人家,不出三日便能绣好,一手绝活真是左右乡邻赞不绝口。而那些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儿,自然就是拉着各自娘亲的衣袖,吵着要买她编织出来的头绳、花结和手链。   光顾她生意的人,从来就没少过。只是今日一早,忽然跑来搭讪的一位热心顾客,让花木棉有点错愕。   只因,这顾客是个男人。   男人也就罢了,那个年代虽是大男子主义的天下,但也有那么一两户人家是女子持家的,一个男人上街给家里老小购置些物事,花木棉无可厚非。   只是这男人,一开口就语出惊人。“木棉姑娘早上好啊,我家主子吩咐了,要我买下你全部的绣品,喏,这是五百两的银票,你收好嘞~”憨厚老实的笑容、有点粗哑的男低音……   花木棉实在看不出这男人是在开玩笑。可这男人为什么会知道她的名字呢?印象中,她好像不认识这个人……   她出门的时候还觉得自己今天挺倒霉的,怎么就能遇上这么美的事?   她也不是不愿意卖,一大早的卖完了绣品,立刻就能去田里采棉花,早点采完,早点休息,也不用急着回家看人脸色了,随便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散散心,解解气,她求之还不得呢!可是为什么,她总觉得心里特不安生呢?   “你主子是哪家的小姐?你且告诉我,改日我定要前去拜访,重谢你家主子。”花木棉客客气气的问道。   那男人却笑而不答,只瞅着花木棉的篮子。花木棉一边收拾好翻开的粉色纱布,一边理所应当的将竹篮子递给那男人,又收下了银票。   该不会是假银票吧……   对着晨曦微光看了半晌,统共就两张银票,一张二百两的,一张三百两的,加起来,够买五篮子绣品了,也够她一家老小吃半个月的米了!   花木棉不像她老爹,她小时候还读了些诗,认识的字不少。就见那两张银票像是出自不同的钱庄,一张写着“百汇钱庄”,一张写着“万福钱庄”,都是镇上名声甚好的钱庄,白纸黑字红印章,一点也不假。下方还印有署名,写着“棉田镇,沧氏票”。   花木棉把自己多疑的性子狠狠鄙视了一下,思绪立马飘飞到千里之外,就连那男人挎着篮子笑呵呵的走了,她都还没察觉,硬是愣在大街中央,发起呆来。   这棉田镇,自然就是花木棉住的这个镇,不用多说。她的闺名,还是当年老爹按照镇子的名儿给取的呢。   可这镇上的沧氏,就没有几家了。   花木棉虽不常去乡邻家走动,但对镇上几百户人家的姓氏、来历、身份,还是有些了解的。   沧氏里头,最出名的,当属镇上的沧宁宇老爷家。他家也是做绣坊生意的,不过那规模可就跟花木棉竹篮子里面的小绣品不一样了,人家那是全国各地开了好几十间绣坊连锁店,专做上等绣品,什么苏绣、蜀绣、湘绣那是无一不精。就连皇家不少服饰,都是出自沧家的绣坊。   再往下排,也有几户姓沧的,一个是养猪的屠户,今年都三十五了,还没娶到媳妇儿,脸生的黝黑,人也憨厚,这不,他正在街头吆喝着卖猪肉呢。   花木棉摇摇头,心想肯定不是沧屠户。   再往细处想,还有一户姓沧的,老头子死的早,老婆子一身病,就一个二十出头的儿子,前些天才考上秀才,街坊邻里都凑钱助他去京师赶考。   花木棉又摇摇头,心想这沧秀才家里穷的叮当响,估计也不是他。   最后还有一个姓沧的小姑娘,八岁的时候双亲染瘟疫病死了,她小小年纪就去豪门做了个粗使丫鬟,现今约摸也有十五六岁。   花木棉更加坚定的摇头……   想来想去,想不出到底是谁这么好心买下了所有的工艺绣品。   花木棉正要告诉那顾客,五百两太多了,只给一百两足以,谁知一抬头,发现人家早就溜得没影儿了!她只好讪讪的傻笑了半天,将两张似有千斤重的银票塞进袖子,思忖着是不是该直接去田里采棉花,还是干脆上药铺,给老爹买些补品回去。   那大夫人请来的郎中向来不靠谱,每次老爹晕过去,大夫人熬的补药都要省个两三钱的药量,生怕她老爹被药死了一般。花木棉可就心疼她爹了,十八年熬过来,也就老爹对她还算亲,其他屋里老小,有哪个不把她当畜生使唤的!   反正这五百两的银票,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物主还给人家,不如先花了吧。   往后逮着机会,再想办法多做些绣活,送还给人家就是。   花木棉从来都很节省,只是觉得在父亲的身体健康方面,该花的钱还是得花……   想到这里,就毫不犹豫迈出步子,朝那药铺走去。   市集上好些个卖鞋子、手绢的妇人,都认识花木棉,因为她们五百年前是一家,是同行!花木棉走了几步,笑着给那些妇人打招呼:“梅姨,方姨,早啊!今儿生意怎么样?”   一个脸上长着硕大痦子的胖妇人笑的花枝乱颤:“哟,是木棉丫头啊。这会儿可不早了,我都卖出去好几双鞋子了,你的生意怎么样?”   她就是梅姨,去年刚当了寡妇,家里有个不争气的傻儿子要养。只是梅姨宁愿当寡妇,也不希望再和已故的前夫过日子了。梅姨挣钱的本事还真不赖,一张巧嘴硬能把黑的说成白的,再丑的女人也喜欢买她做的鞋子。按说,这么能干的女人不该苦命到哪里去呀,可她前夫偏偏是个赌徒,成天拿着她挣得钱去外面赌,这不,年前终是把命也给赌上了。   梅姨反倒落个清闲,也不打算改嫁了,白花花的银子看着看着越攒越多,原本瘦的皮包骨头、三餐不饱的母子两个,也是看着看着越养越胖。   好不容易过上好日子的女人,肯定不希望重新变成穷妇。   梅姨正笑着,旁边的方姨也开了口,一副精明到不得了的样子:“我说阿梅,你眼神儿可真不好,没见着木棉手里都不挎篮子嘛,肯定她今天不是出来卖绣品的。”转头又笑着对花木棉说,“是吧,丫头?今儿打算给家里添置些什么?要不要挑副手绢儿回去?姨不收你银子,送你两块大红色的,这可是我昨儿夜里新绣的呢!”   这方姨也是个命苦的,家里有个病魔缠身的老娘要供着,每天赚的银子都拿去买药了,所以今年也快三十岁了还没人敢娶她。花木棉总是想,哪天给方姨和沧屠户做个媒,让他俩凑成一对得了,这样子,男的不愁穿,女的不愁吃,还能节省不少银子呢!   花木棉莞尔一笑,摆摆手拒绝道:“方姨您甭客气,这天儿凉,我还用不着手绢。来年开春了再找您讨要便是。”   她自然不会把自己一大清早就被贵客买光了所有绣品的事情告诉两个妇人,因为怕她们嫉妒,凭空引来一堆误会。同行嘛,这些素养她还是有的。于是就心不在焉的烙下一句:“我爹昨儿夜里又晕过去了,我得上药铺抓点人参给他补补。”说完转身就要走。   那梅姨还不忘唠叨一句:“又晕了?花老爷他没事吧?”   花木棉想想,回头扯出一抹灿烂的笑容:“放心吧梅姨,就是老毛病犯了,醒了就没事了。”再次转过头去的时候,已是热泪盈眶。   有多少次,爹爹就是这么两眼一翻的不省人事了,花木棉总是偷偷的躲在被子里哭,她不知道,如果爹爹死了,这家还有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她娘是大夫人陪嫁丫鬟,死的早。大夫人虽是她名义上的娘,可大娘也有自己的亲女儿,根本不把花木棉放在眼里。三姨娘更是嚣张跋扈,仗着自己年轻貌美有本事,整天得瑟着和大夫人闹。至于那个默默无闻的四姨娘……   花木棉心底凉透了,四姨娘才比她大三岁呀!都可以当她姐姐了!   她真的不明白,爹爹为什么要娶那么些个小妾回来,活活给自己找罪受。   “木棉,我就知道你在集市上,可让我碰着你了!”活泼开朗的声音忽的传来,打乱了花木棉的思绪。她赶紧一抹眼泪,抬头看清来人是谁。   “你咋啦,你好像在哭啊?”见花木棉眼圈红红的,那个女孩担忧的问道。   “没,我没事,沧琴,你怎么会来?”   a> 003 沧家一对活宝 更新时间2012-5-8 6:58:07 字数:2196  被唤作“沧琴”的小姑娘,身穿水红色对襟夹袄,还是那种只挡风不保暖的薄布小衣,里面一袭素白的长裙,看着十分清丽脱俗。毕竟还没到冬天,再冷也得悠着点穿衣,不是有句话,叫“春捂秋冻”嘛!   沧琴伸出颤巍巍的手,摸了下花木棉眼角没擦干净的泪痕,有点难以置信,又有点忿忿不平。   “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家里那几位难缠的夫人又欺负你了!”   花木棉木讷的摇摇头,叹了口气。   “那就是你几个妹妹又在无理取闹?”   这沧琴姑娘对木棉的家事倒是了如指掌啊……   花木棉干脆打断沧琴的话,拉着她的手就往药铺去:“走,陪我去买些人参。”   沧琴就默不作声的跟着去了。   她心里已然明白不少,估摸着花木棉肯定又在为父亲的病情伤感。花老爷有痼疾,隔个半月就会晕倒,这一点沧琴很早就知道。   沧琴姑娘,便是镇上最富的绣坊世家——沧宁宇老爷的掌上明珠。   沧宁宇老爷总共也就两个孩子,大的是闺女,今年十九岁,小的是儿子,今年十八岁,就只比花木棉大几天。   两个孩子一出生的时候,就喜欢摸那琴啊箫的,对金银玉器根本不感兴趣,沧老爷便给两个孩子取名,闺女叫沧琴,儿子叫沧箫。   本以为两个孩子长大了会喜欢诗词歌赋,变成文人,谁知道一对儿女性格变得奇快,闺女这辈子就爱好穿漂亮衣服、戴漂亮首饰,她能认识花木棉,成为好姐妹,也多亏了花木棉那些漂亮的首饰。   至于儿子,则迷上了做生意:开赌坊、放高利贷、搞地下买卖,什么贩卖私盐之类的,他是无一不通,总之哪行来钱他就做哪行,整天恨不得掉进钱眼儿里去。   沧老爷脾气很好,年纪也大了,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总是惯着两个孩子。沧夫人也是一样,晚年得子,好像不惯着,她就不舒服。   两个姑娘家家的挽着手快步而行,到了药材铺,见大门紧闭,花木棉一拍脑门:“我给忘了,镇上的药材铺都是巳时才会开门,现在才刚过辰时,人家掌柜的还在堂屋里睡大觉呢!”   沧琴连忙问:“那怎么办?现在我们去哪?”   花木棉看了她就觉得好笑:“你今天怎么会跑来找我,是不是又有重大事件发生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沧琴虽是好姐妹,但人好歹也出自富贵人家,一般不会上集市乱窜的,不像花木棉一个庶女,肩负挣钱重任。哪一次她来找花木棉,不是藏着许多体己话?   “你就说吧,支支吾吾做什么?”花木棉伸出食指,点了下沧琴的前额,就像大夫人年轻的时候经常对二小姐做的动作一样。   “还不就是我那个没出息的弟弟,整天就会添乱。”   花木棉点着头,做出深表理解的状态。   她在家,也是大闺女,下面有妹妹们要“伺候”,这种事情她最了解不过了。想了想,许是沧琴又被那淘气的弟弟欺负,于是歪着嘴,开始给她打抱不平:“我说你弟弟都成年人一个了,怎么玩性还这么大?前些天就听梅姨说,你弟弟又跑去她们家讨债来着?”   这事儿说来也巧,梅姨的浑家,好死不死就是在沧箫所开的赌坊给丧了命,可他欠上的几千两白银,不能因为人死了就不还了呀!要不每个赌徒都这么死了一了百了,那赌坊还要做生意不做?   这一点,花木棉也不知道该站在谁那边。总之只要是跟性命搭上干系的,花木棉就要躲得远远儿的,生怕沾上血腥。可偏偏对于梅姨前两天那件事,她就小小“处理”了一下,结果很出乎意料……   “你弟弟犯了命案还这么横,你爹也不管管吗?”花木棉没好气道。   她只要一想起梅姨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外加脸上一枚硕大的痦子直颤得她头晕眼花,她就狠不下心来。都怪梅姨的浑家惹是生非!可沧箫也有错!   沧琴听了,只是唉声叹气,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弟弟说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才不觉得羞赧呢,我也说不过他。哎~幸亏弟弟对爹娘还算孝顺。如果在外面蛮横,在家里也目无尊长,我这个做姐姐的非打断他的狗腿不可!”沧琴显然没有正面回答花木棉的问题。   也许,不是她不想回答,而是这问题的答案太显而易见了。沧老爷夫妇两个都那么疼儿子,哪能责怪儿子犯了什么事儿呢。再说了,沧箫也不是傻子,老早就把人县官给买通了,有钱不是能使鬼推磨嘛!这梅姨浑家死在沧氏赌坊的事情,还真没几个人知道。   花木棉会知道,那纯属一场巧合。   那日她上集市卖绣品,却见摆摊的只有方姨一个人,问了才知道,梅姨被沧家几个家丁给带走了。花木棉想借着些跟沧家小姐的交情,去给梅姨说句好话,于是便愣头愣脑的跑去梅姨的家里。   果然站在院子外面一看,那傻儿子哇啦哇啦哭的正带劲儿,梅姨则是被几个浑身肌肉的黑脸家丁给绑着,披头散发的,看着可不瘆人,而脸上一枚硕大的痦子,那日特别显眼。   沧箫也不恼不怒,只冷冷的说:“钱在哪里,早日还了爷的钱,早日讨个自由,免得你那傻儿子也跟着活受罪!”   梅姨紧紧闭着眼睛,连眼泪都不曾流一滴。真有骨气!   “我和老梅头早就不是夫妻关系了,沧少爷想讨债,去坟头找他讨去吧,别来找我这个快死的可怜婆子!”   话音才落,就是一声闷哼,原来是沧少爷使了个眼色,就近的胖家丁一手拧过梅姨胳膊上的赘肉,硬生生给拧了一圈儿。   沧箫依旧沉声闷气的说:“你想当快死的可怜婆子?那倒也容易,且等本少爷喊两个小厮,把你扔进池塘里喂鱼去。”   梅姨猛的睁开眼,啐了他一口,显然是不怕死的。   沧箫后退两步,却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邪痞的说:“再把你那傻儿子卖到窑子里去,做龟奴!”   这话一出口,梅姨立马就变了脸色,猝不及防挣脱掉了几个壮丁的手,狠狠抱住哭得厉害的傻儿子,扑棱一声就给沧少爷跪下了:“沧少爷大人大量,求求您绕过我儿子吧……”眼泪这才潸潸落下。   沧箫冷哼一声,仿佛为自己抓到梅姨的软肋而感到兴奋不已,随手就操了根木棍,要往那傻儿子头上打。   “住手!!”    004 恶少休得嚣张 更新时间2012-5-9 7:32:30 字数:2043  那一日,花木棉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冲着欲下狠手的沧箫就是一喝。   “住手,有什么事情,非得拿个不懂事的孩子出气?沧少爷不会喜欢乘人之危吧?这事儿要传了出去,您的面子也没处搁吧!”花木棉就是大胆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她哪里想过,沧少爷做事向来天衣无缝,他若想人不知,只需抓了花木棉,一起丢进池塘里喂鱼即可,何须怕什么“传出去”“没面子”呢!   “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小丫头片子,敢跟咱们家少爷撒泼!”那又黑又胖的家丁出口就不客气,沧箫却是耐人寻味的笑了笑,挥手示意家丁们先退下,然后才用邪邪的口吻问道:“姑娘是……?”   花木棉愣在那儿,半天没吱声。一双杏眼圆瞪,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   她当时啥也没想,就打算好好骂一骂这个败家子。   还是半跪在一边的梅姨回过了神:“沧少爷,这位是棉花田庄花家的大小姐,花木棉。她也是个可怜丫头,您别为难她,有什么,您冲我来!”   花木棉一听这话,眼睛顿时就潮湿了。   很好,不枉她挺身而出。   这下子,花木棉就像个刚充了气的皮球似的,手背一抹眼泪,惶恐感也没了,腿也不软了,腰杆也挺直了,手里的竹篮子就那么潇洒的往边上一甩,大步跨过去,伸出手指就开始戳沧箫的左心窝,一副训斥败家子的模样:   “这位爷,我瞧你也跟我差不多年纪吧,你扪心自问,你长这么大都干了什么好事儿没有?你的臭名那可是在镇上远播的,打家劫舍无恶不作,乡里乡亲谁看到你都要退避三舍,你吃着父母的血汗钱潇洒,难道不觉得羞愧么?”   沧箫当时直接被呛的哑口无言了。心中暗忖:爷好歹凭自己双手挣了不少银子孝敬爹娘,虽然那方式血腥了点吧,可也不至于被你一个小丫头片子指着鼻子骂呀。顿时蹭蹭蹭的火气直往上冒。   花木棉也不给他解释的机会,劈头盖脸又是一通数落:   “你看我作甚?子不教父之过,你知道么!你给大善人沧老爷丢尽了脸面,给沧家祖宗十八代都丢尽了脸面,你说你还活着干嘛,活着祸害人家?”   得~这回不仅数落了人家老爹,连人祖宗十八代都给扯上了!   “看看梅姨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你难道一点同情心都没有吗?就算害死了他们母子,你也捞不到半分油水,顶多再背两条罪名,还得花银子去疏通县老爷,瞧你挺精明的一个男人,怎么连这点帐都算不过来?枉费你做赌坊生意了……”   巴拉巴拉说了一长串话,最后还不忘饶有讽刺的加上一句:“是——不——?沧——少——爷——!”   这回终于轮到沧箫满脸黑线,浑身哆嗦了,那左边心窝,被她捅的,生生的疼。   可是转念一想,小丫头片子说的有几分道理!   结果梅姨母子的命自然是被救下来了,不然木棉今儿一早也不会给生龙活虎卖绣鞋的梅姨打招呼。至于沧箫是如何带着他一干小弟离开的,那已是后话。   花木棉和沧琴二人一边走,一边没天没地的瞎聊磕。   对于早上出门受的那一顿侮辱,花木棉是只字未提。毕竟沧小姐和他们花家八竿子打不着边,在沧家也不是掌事的,她说了也白搭。有什么苦水,还不如往自己肚里咽的省心。   话锋一转,花木棉笑嘻嘻的问道:“对了,上次你不是说你的未婚夫在京都做了一笔大买卖,派人捎信回来了?后来怎么样了?”   这个话题是沧琴最津津乐道的。   她这么一问,就见沧琴果真脸羞得臊红。“哎呀,你快说你要去哪嘛,咱们边走边聊。对了,你该去田里采棉花了吧,走走走,一块儿去,我还正想看看今年的棉花收成如何呢!”   “你少来了,棉田可是黎家的产业,跟你们沧家又没有半毛钱关系,你凑个什么热闹。”   话说这棉花田庄,田契上写的其实是务棉世家的‘黎震天’老爷的名字。花木棉的爹爹只不过是租用了这块棉田,种了几十年的棉花,得以发家致富。每年秋收的时候,花老爷得上缴一半的棉花给黎家,自己留下另一半。而黎家则定期支付工薪。   至于绣坊世家的沧氏,则跟黎氏是合作关系。两家除了生意上的往来,两家的主母关系也十分亲密,年轻的时候就定下娃娃亲,要把沧琴许配给黎家独生子。   不过这个黎少爷年轻有为,特别富有经商头脑,已经把京都那边商行分号的生意越做越大,忙得好几年没回过棉田镇了。   沧琴一时语塞,花木棉的胳膊被沧琴紧紧拽着,俩姑娘还真就一溜小跑往棉田方向去了。   这沧琴一听到花木棉提起“黎家”二字,马上就脸红到了脖子根。“木棉,我也不怕瞒你,我昨天还到黎家去给黎夫人请安来着,听说,允浩大哥好像又在京都赚了不少钱呢!信上也没写多少字,不过他大概至少还要再忙个三五年,才会回来见我。”   “那个时候,你都女大十八变了,他还会认得出你嘛?”   “管他的呢,男大还不是要十八变,说不定我也认不出允浩大哥了。这么多年没见面,也不知道他长多高了,饭吃的好不好,觉睡的实不实……”   花木棉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到时候你认不出他,他也认不出你,你们还怎么成亲?”   ‘咯吱咯吱’的,笑得前仰后翻,沧琴更是窘迫至极。   花木棉好像又忽然想起什么,急忙问道:“对了,你就不怕你家的允浩大哥变得又矮又丑?万一他是个银子多的花不完,却毫无情趣、怪癖一堆、风流好色的男人,你还心甘情愿嫁给他吗?你可别忘了,京都是个灯红酒绿的地方,那里的青楼比你们家宅子还大,那里的风尘女子比你们家奴婢还多。试问,有几个在京都摸爬滚打的男人,不沾回一身风骚?”    005 里外难做人 更新时间2012-5-10 7:32:06 字数:2177  “你胡说,允浩大哥他,才不是那种人……”   沧琴一时不做声了,花木棉瞅了她两眼,见她似乎有点不高兴,想想还是别继续逗她了。才开口准备说点别的,就听沧琴蚊子哼哼的嘀咕一句:“就算他又矮又丑、脾气又差,我也一样要嫁给他!”   花木棉一听,两眼紧闭了一下,重重的叹了口气。   真是天下间最傻的女子,守着一份青梅竹马的感情,就这样等一辈子吗?即使人心如海底针,说变就变,这丫头都不在乎吗?   突然就联想到自己的命运——有爹疼没娘爱,姨娘们尖酸刻薄,妹妹们骄横跋扈,花家上下有几个人是把她当主子看待的?   她暗暗下定决心:庶女偏不服从命运,庶女偏要争一口气!   “对了,沧琴,今天早上有位贵客买走了我所有的绣品,喏,这是他给我的银票。”花木棉挠挠袖口,把两张银票递给沧琴看。   “棉田镇沧氏票?这个好像是我们家账目上的银票?”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想了半天不知道是哪家姑娘买了我那么多绣品,如果不是你,那还会有谁,出手这么大方?”   沧琴眉头一皱:“你做的东西我样样都喜欢,我如果要买,也会亲自过来找你,哪用找什么下人代劳?怎么,你以为是我买的?”   她既这么说了,花木棉也就不做声了,思绪早已飘飞到九霄云外。   到底会是谁呢?总不会是沧琴她娘吧?人家自己开那么大的绣坊,会看上她这点小玩意儿?   不知不觉已是走到棉花田,成片的棉铃裂开之处,洁白的纤维绽露出来,显得特别有生气。   这个时候的花朵还呈现乳白色,放眼望去,就像鹅毛轻雪,正是采集的好时段。若是误了这几天,棉花就会转成深红色,继而凋谢,那时候的棉花质量就差多了。   正是因为今年收成好,花木棉的任务才相当繁重。她不仅亲自着手采棉花,还偶尔要监督田庄雇佣的许多其他采棉花的女孩。这些棉农都是跟黎家签了劳务契约的,每年要定量定时上缴棉花到花老爷那边,然后再从花老爷手里获得黎老爷拨下来的款子。   “沧琴,你快过来摸摸,这棉花软软的,做出来的布料摸起来也会很舒服。”   “你把我当没见过世面的三岁小孩子啊!我家的绣坊里,棉布可不少,看今年这收成,怕是生意又会兴旺了。就是那棉花贮存起来十分麻烦,防污、防水的,还要防霉,你可得留心库房那边,找些干练有头脑的伙计!”   “这个我知道,”花木棉胸有成竹的采着棉花,“很早的时候,爹爹就交代过这些事儿了。不过咱家库房的钥匙都是大夫人在看管,我只一个月才有资格去一次,主要也是验验货、填填单子,具体事情的决定权,都在大夫人那边,我也插不上手。”   花木棉其实是想说,守库房的几个伙计都是大夫人的心腹,她曾经亲眼看到过那群人趁机捞油水的事情,也告诫过爹爹,只可惜爹爹不愿出面斥责,她这个做女儿的更不好说什么。   想了想,这种家里的琐事,告诉沧琴也于事无补,还不如不说。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沧琴的新鲜劲总也抹不灭,后来干脆伸手帮忙,也学着采棉花,一下子就把纤葱玉手给弄脏了,哪里还像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   眼看着天色就暗下去了,她们居然已经忙了一整天,连饭都没有吃。正聊的起劲呢,忽然一妇人在背后嚷道:“琴儿,你在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纳闷啊,采个棉花也不得安生?   花木棉和沧琴一齐转身,两个女孩子小脸马上就变得铁青。   “东……东家夫人!给……给夫人请安。”   花木棉两只小手交叠在左腰,毕恭毕敬地福了福身子。   奇怪,黎夫人怎么会跑到田里来?花木棉赶紧用手背抹了抹额上的细汗,殊不知一手泥巴抹得两颊脏兮兮的,像只小花猫一样。   那黎夫人几乎是看都不看她一眼,直接拉过沧琴的手,抽出丝帕给她擦了半天,又往远处走了好几步,仿佛生怕跟花木棉挨得近了,沾上什么晦气。   二人窸窸窣窣说了好一通话,花木棉也不敢盯着她们瞧,只隐隐约约听见只言片语,说什么下作的农人,什么卑贱庶女,什么田里不干净云云,再瞧着黎夫人一副特别嫌弃自己的样子,木棉也猜出了八九分。   这位夫人素来清高,一年到头也不到田里来一次,来了也只是看看采棉农们有没有偷懒。她估摸着,黎夫人不喜欢沧琴和自己这种身份的女孩子来往。   她忽然就觉得很受伤,犹豫了一会儿,见沧琴时不时往自己这边看,眼里满是无奈。她也不想再连累人家了,于是就转过身去,一心一意的开始采棉花,趁着日落的余晖,多采一点,赶明儿也好交差。那小脑袋都快埋到棉枝子下头去了,如同一只泄了气的小鸵鸟。   哎,花家偌大的基业,还不都依仗黎家这座靠山给撑起来的。算一算,她也只是‘下等世家’的一个庶女,那黎夫人说的根本一点都没错。她能怪谁呢?   渐渐的身后就没了声响,回头看时,黎夫人和沧琴都离开了。   她讪讪的收拾了大竹篓里的棉花,往背上一背,深一脚浅一脚,披星戴月的往回赶。   才进了宅子,就见大夫人手执一根鸡毛掸子盯着大门口,像是故意在等她的。   “你个死丫头还知道回啊?一大早的就听说你跟个粉面男人勾搭上了,硬是勾搭到这会子才晓得回屋?”   好你个大夫人,肯定又派人暗中跟踪我!花木棉默默的气愤着,也不敢顶嘴,背着大竹篓往后院去了。那后院有一间小些的库房,是花木棉每次采完棉花的必去之所。只有到了月末,她才会把这些棉花搬到大库房里头去。   肚子好饿……   不知道爹爹醒了没有,不知道厨房有没有给她留两个馒头。   背上“唰”的一声,顿感火辣辣的疼。那大夫人的鸡毛掸子居然就这么劈头盖脸的刷下来了,连声招呼都不打。花木棉“嘶嘶”吃痛的叫,转过身就欲夺下鸡毛掸子。   “做什么!死丫头!敢还手?你娘我跟你说话呢,也不搭理一句,还有没有规矩了?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    006 两个黑影 更新时间2012-5-11 7:32:06 字数:2339  花木棉是万万没有想到,大夫人居然不依不饶跟到库房来了,还蛮横的动手打她。   “你不就是想要钱嘛!给你就是了!”用力推了大夫人一把,甩甩袖口,抽出三百两的银票,往大夫人胸前一砸。另一张二百两的,还得留着给爹爹买药。   “看清楚了,是三百两!我今天带上集市的那篮子绣品全都卖光了,我也根本没和什么粉面男人私会,请你以后不要派人跟踪我,也别诋毁我的名声!”   “臭丫头,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这么跟我说话?”半信半疑的捡起那张顺着她胸口滑落到地上的纸张,瞪眼一看,还真写着‘三百两’,不多不少!   一张诡异的笑脸立马展现出来,直把花木棉熏得想吐血。   “哟,你今儿是遇着贵人了还是怎么地,就那小篮子里的绣品,能值三百两?该不会是哪个小瘪三的钱被你悄悄的摸回来了吧?”大夫人本身长得不丑,四十多岁了也保养的不错,只是她每次摆出一副这样的嘴脸,那眼角凭空就堆出了皱纹。   花木棉总是对自己说:凡事要忍耐,不然老了就跟大夫人一样,长满脸的皱纹疙瘩……   所以她长嘘一口气,摆正了姿态,平心气和的说:“大夫人明察,我挣的银子干干净净,都是我自己双手努力的成果,不像某些人,喜欢挣脏钱。”想着还是得和大夫人处理好关系,免得以后爹爹越病越厉害,吃亏的是她自己。   见大夫人愣在那儿半天不说话,她琢磨着也不会继续挨揍了,干脆丢下大夫人,转身进了库房。   而神情错愕良久的大夫人,则是忽然回过神来:“这臭丫头怎么像话中有话啊,什么叫不像某些人?拐着弯儿骂我呢?”   操起鸡毛掸子又准备冲进库房兴师问罪来着,就听花青铃那个贴身的丫鬟樱桃跑来说:“大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小脸喘的通红,说话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   这个丫鬟是大夫人亲自给女儿挑的,比女儿才大两个月,人长得秀气,又懂得看主人脸色,做起事来十分认真。她全身上下最出众的地方,当属那一枚樱桃小嘴,初进宅子的时候,名字就被大夫人给改了,说是唤作“樱桃”比较有生气。正巧,花青铃也很喜欢这丫鬟,所以欣然收在门下。   既是知道樱桃不是个火急火燎的个性,想必她此来,是真的发生了大事。大夫人赶忙把鸡毛掸子递给她,作势欲离开。边走着,边问道:“出什么事了,这么紧张兮兮的?”   “回夫人,奴婢方才陪二小姐去看老爷,结果咱小姐才坐下来一会儿,老爷就醒了……”   “老爷醒了?”大夫人喜笑颜开,“那是好事儿啊!”   “可是老爷咳出两口血,又晕过去了!”   “……”   主仆二人健步如飞,直朝着花老爷下榻的屋子奔去。   花木棉一直埋头整理她今天采的棉花,对外面的动静是一点都没听到的。隐隐约约见外头没动静了,还以为大夫人拿了钱就堵了嘴,自讨没趣便回屋去了,所以花木棉根本也没对这事上心。   肚子咕噜噜直叫,她拍拍手上的灰,走出库房,又往那厨房走去。   沿路经过小花园的时候,好像看见两个黑影在假山那边晃了晃。她一心想着吃了,就没停下步伐。   进了厨房,走到炉灶跟前,果真见到了食物,居然还是热腾腾的包子。花木棉都饿得眼冒金星了,拿起包子一咬,那鲜美的汤汁顺着一对蜜唇滑上舌头,流入喉咙,余香不绝,真真是美味啊。   在这屋里,会做汤包的也只有包大娘。花木棉只要一想起包大娘那额上的褶皱,两鬓的白发,还有佝偻的背脊,就忍不住直流眼泪。   当年母亲死得早,大夫人也是刚生下花青铃不久,却不愿意给她喂奶。花老爷迫于无奈,才找了这么一个奶娘来,据说当时还被大夫人狠狠一顿斥责,说什么家境本就不好,还花些冤枉银子。大夫人哪里想过,自己玉手一挥,雇人来宅子里建造亭台轩榭、小桥流水的花园时,是多么穷奢极侈。   那个请来的奶娘,自然就是包大娘。   说来也可怜,包大娘夫妻是生意人,孩子才一出世就夭折了,夫家也患病死去。她被雇佣到花家,其实是一种缘分。要是孩子不死,跟花木棉还是差不多岁数呢。   后来眼看着大小姐长大成人,这个包大娘也产生了感情,想想无处可去,干脆就不愿意走了,大夫人便留她做了个厨娘。   包大娘原先就是镇上摆摊卖汤包的,她做的包子,一个大蒸笼里整齐的盛着,那汤汁是要多鲜美就有多鲜美,什么猪肉白菜馅的、韭菜鸡蛋陷的、牛肉粉丝馅的、蟹黄馅的……什么味道的都有。但凡领教过包大娘这手艺的,没谁说半个不字。   只可惜大夫人偏偏生来就对包子这种面食过敏,也不晓得染了哪门子怪病,压根儿不能沾面食,一沾就浑身起疹子。   从此以后,大夫人严令禁止厨娘做面食。一日三餐送到屋里,什么山珍海味都有,反正就是不准呈面食上来,面条、饺子、包子、馒头……一样都不行。她就只吃白花花的米饭。   花木棉一口一口的啃着汤包,心想,肯定又是包大娘看自己天黑了还没回来,偷偷做的几个包子,而且还是她最爱吃的牛肉粉丝馅!早上吃馒头的时候就已经感激涕零了,花木棉那个心疼啊!万一被大夫人知道了,还不把包大娘给骂死!家里有什么荤菜,几时轮到她去尝鲜?从来都是直接被送到大夫人和三姨娘屋里去了的。   这么些年过来了,花木棉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谁对她好,谁对她不好,她心里还是有数。   “也不知道,四姨娘吃了晚饭没有?”花木棉小声嘀咕一句,将所有的包子放进一个小食盒,打算去诗园看望一下四姨娘。   ‘诗园’是四姨娘的闺阁,只因四姨娘名叫‘诗诗’,所以大字不识一个的花老爷才取了这么个名儿。四姨娘和她一样,可喜欢吃包大娘蒸的大汤包了。   手臂上挎着食盒,轻悄悄掩了厨房的门,花木棉这才走了几步路,就听见小花园假山后边有人在说话。   “要死啊你,这么晚才来找我!”是个女人的声音,但颤悠悠的,听不出是谁。   “你个小妖精,可把我给想死了,还不都是大夫人那边盯得紧,俺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子。”这男人的声音却越发小了,花木棉听着听着,脚步不由得就往假山那边靠了过去。   远远的就见着那墙壁上两个交叠的身影,稍高一些的、束着发的,应是男人。就见他搂着女人的纤腰,二人脑袋的投影几乎叠到了一块儿,“小妖精,快让俺摸摸,看你这大腿上长多了肉没有?”男人淫笑道。 007 有JQ 更新时间2012-5-12 17:13:03 字数:2138  “行了,别乱摸,可莫在我腿上又留什么红的紫的痕迹,到时候老爷见了,我又得想法子圆谎。”   女人的声音娇滴滴的,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喏,这就是你上回的杰作,十多天了还没消呢!老爷问起,我只说是被蚊虫叮的,你这个死东西,差点害死我!”   “大不了老爷下次再问起,你就再说是被蚊虫叮的呗。”   “夏天就两个月,哪有那多蚊虫……”   “哎呀,老头子不是才晕过去吗,没十天半个月的,他也醒不了!”   “你这厮又知道了?”   “我当然知道!那可是我……”后面的声音越说越小,花木棉没有听清楚。   这假山后面显然有古怪,花木棉的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过去了!可是心里纳闷归纳闷,她还不怎么敢提起勇气往前冲,这宅子里是非多,稍不留神就沾到自己身上了,到时候大夫人的鸡毛掸子又得一顿伺候。   她呀,还是小心为妙。   于是,花木棉只匍匐着身子,迈起小碎步走了那么一小段,还得不碰着花花草草。却发觉,诡异感愈发强烈。   却见那花园深处,月光如洗,在忽然袭来的一片静谧之中,小径分叉之地,几株芍药花正在风中剧烈颤动着。   花木棉忽的被冷风吹了,打了个激灵,连忙捂住嘴巴,生怕打喷嚏弄出声响来。   就听见自己喉咙眼儿处一声闷哼,还好,声响不是很大。她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兴奋,更带着一丝恐惧。远远的望去,那边的芍药花仍在乱颤。间或伴着女人的呻吟,男人沉重的鼻息。   花木棉长这么大了,也没经过人事,还想着是两个奴才在那边打扫花园呢,提起裙角准备走过去看看。   窸窸窣窣,那芍药花抖得越发厉害了。   轻手轻脚走近一看,借着那么点月光的清辉,这才看清楚——两个衣衫不整的身子交叠在一起,女的背对着花木棉,身着罗裙纱衣,因此她看不见女子的相貌,只是月色洒下,纱衣透明,能看清里面的轮廓,如此姣好的身型,臊的她转身就想逃跑。   而那男子,却是正对着花木棉方向的,只不过男子脸部低垂着,视线全在怀中美人的胸前两片柔软处,根本没注意到花木棉。   那男子上半身黝黑结实的肌肉一下子映入眼帘,伴着下身奇怪的扭动,结实的肌肉也跟着颤抖。花木棉见了,脸上燥热,赶紧蹲下去,让那花丛可以掩住自己的身子,然后条件反射似的,用两手捂住眼睛,又从指缝里偷偷的瞧。   女子一只纤手却是十分善解人意,自己轻轻解去罗裳纱衣,露出雪白的香肩,纱质的长裙沿着她曲线柔美的肩头缓缓滑落,她里面竟然未着肚兜,白花花的上身后背顿时展现在花木棉的眼前。   男子伸手握住她温软的胸膛,女子发出一声醉人的呻吟,娇声道:“要死啦,下手这么重……”   原本静谧的氛围一下子又开始有了声响。   花木棉只感觉自己都不能呼吸了!就看见那女人卷起长裙,露出一双晶莹修长的玉腿,紧紧缠绕住男人的大腿。二人身形微动,换了一个方位,已是侧脸对着花木棉这边。   如此这般,花木棉能把二人的动作看得清清楚楚,就是两张侧脸无法辨别身份。   那女人娇俏的舌尖沿着抱住她的男人的颈部,缓缓地舔向他的耳垂。   风一吹,淡淡的芍药花香,一直从假山后边飘到花木棉这边。   轻轻一嗅,就让人迷醉,间或夹杂着女子的体香。   男人的手指恰到好处地抚弄着女人的娇躯,她在他的抚弄下不禁发出阵阵的轻吟。女人勾住他的脖颈,向墙壁上蹭了蹭,男人就十分配合的,轻轻撕咬着她胸前的那点嫣红。花木棉分明见到,那女人身体用力的一颤,像是被雷电劈了一般,又忍不住长长地呻吟了一声,玉腿紧紧盘在了男人的腰腹之上,二人身体最敏感的区域密切相贴,却是没办法看得清楚。   女人赤~裸的娇躯终于整个覆盖在了男人的身上,她轻轻地蠕动,让两人的身体更为紧密地结合在一起。她紧紧咬住贝齿,美眸紧闭,蜜唇之中,散出剧烈的喘息,声音越来越大,她的娇躯也因为身前男人激烈的律动变得发红,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声意乱情迷的呻吟。   迷乱如醉的女子,此刻就像一只柔顺温婉的雪白羔羊,娇羞怯怯地迎接那男人对她身体的激烈冲击。   “你快点啦,我今天要早些回去休息,不然……”那女人后面的说的几个字又被吞了进去,花木棉又没听清楚。   就看见她把身子抽了出来,作势欲走,男人却没尽兴,十分不悦的抓住她的圆臀,又拽了拽她刚放下去的一只纤纤玉手,直往自己身下拽过去。   “你就不能少操点心吗?难得老头子还晕着。”   那女子听后,也不做声了,完完全全被镇住似的,玉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男子的昂扬:“倒是爽了你!”   “磨人的小妖精,哈哈哈……”   花木棉暗中琢磨:这两人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啊,敢公然在宅子里面这样调情?就是不知道是谁!   没过多久,那浑身肌肉的男人又一次进入,花木棉就看见那女人俏脸绯红,忽然发出大声的呻吟:“好烫……”她的四肢好像是由于极度的快感,紧紧缠绕住了他的躯体,在他身体下辗转承欢,娇呼连连。她的娇躯发出阵阵战栗,显然激动到了极点,呼吸却是越来越急促,颤声道:“我……不行了……我不行了……”说到最后,美目之中仿佛激动得泪光盈盈,花木棉能借着月光看到点点清亮。   那男子愣了一会儿,视线正看着远处,花木棉还以为他发现自己了,吓得一头冷汗直冒的。却见男子忽的反手抓住女子细滑如丝缎般的腿弯处,连带一起从她的娇躯上滚落到一旁,一手搂住她肋下,托起她柔软玲珑的身躯。   原来刚才男人的视线是没有焦距的!   吓死她了!    008 诗园里的美人 更新时间2012-5-13 17:25:25 字数:2332  早已被这激~情一幕弄得浑身酥软的花木棉,小小的身子也软绵绵地贴在花丛堆里,绯红的俏脸紧紧掩在绿叶后面,听着那女人轻柔地躺在地上喘着气,半睁半闭的美眸中,射出千丝万缕的情锋欲芒。   再冷漠的男人,估计都会被这么有魅力的胴·体给迷惑吧。   伴随着躺在地上女子的一声极度愉悦的呻吟,男子这回已经附在他身上,四肢撑着地面,胸前依旧紧贴着,又一次侵入了她的娇躯,低吼一声,情~欲立马又汹涌彭湃起来,比先前站着缠绵之时又强劲了数倍,那女子似乎也被他的激~情迅速点燃,娇躯不住颤栗着,把两侧的芍药花抖得风中凌乱。   直到过了许久,花木棉的小腿都已蹲的发酸,那男人才大吼着停了下来,重重趴在女子身上:“感觉怎么样?”   “讨厌……”   花木棉不禁捏了把冷汗,暗叹:刚才那情景——分明就是一男一女在偷情!   这么清晰的真人版春~宫图,花木棉可从没见过。   那个男人的眉眼如此熟悉,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一般。思来想去,渐渐明朗:可不就是负责宅中女眷安危的高侍卫!   按说花老爷没有表面上那么慷慨,背里还有个尖酸刻薄的大夫人持家,他是不会冤枉花银子雇佣什么侍卫的。   可花木棉很小的时候就听奴仆们说,三姨娘跟四姨娘刚嫁进来那会儿,宅子里曾经闹过贼,把大夫人都给吓傻了,花老爷这才雇了一位侍卫。   此男姓高,单名一个“俅”字,受了花老爷吩咐,长年累月不允许露面,只在暗中保护着女眷们,因此花木棉也就见过他两次,一次是大夫人发月例银子,她正巧撞见了;还有一次是大夫人在库房门前拿藤条抽她,被高侍卫给救了。   算一算,那也是花木棉很小时候的事情。如果不是因为高侍卫长得那么棱角分明,并且对花木棉有一丝恩情,她也不会记得这么清晰。   可是,好好的一个侍卫,大半夜的不乖乖守着宅子,却在这里跟女人幽会。   那皮肤白皙身材妙曼的女人,到底是谁呢?   花木棉埋着头苦思冥想,又怕时间太晚耽误了四姨娘的休息,最后还是决定先离开再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才回过神来,发现那花丛后面的两个人影早就不见了,就好像她自己做了梦似的。   犹犹豫豫的站起身子,她拿好食盒,挠了挠后脑,总觉得事有蹊跷。就这么朝四姨娘的诗园走着,踩上石子小径,两旁的草丛里,蛐蛐儿正叫的欢。   诗园并不大,里面就住着一位主子,因为四姨娘目前还膝下无子,几年前怀孕的时候不幸小产了。   里里外外加起来,总共就三间厢房,另有一间,是个放着灵位的小佛堂。四间屋子各据东西南北四角,形成一座四合院的格局。而那常年大门紧闭的佛堂,花木棉是从来也没进去过,只听下人们说起,那佛堂里供着四姨娘的祖宗,是花老爷破格给她修建的,当初为这事,大夫人还闹了好几天的别扭。   反正大夫人闹别扭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花老爷在处理这女人之间的问题时,总能想出点法子。   花木棉伸手敲了敲诗园的大门,里面就探出一个小姑娘的脑袋,见到是大小姐来了,也不行礼,没规没距的说:“又来找我们主子?”满脸鄙夷之色。   花木棉笑着点了下头,没打算跟这看门的婢女抬杠。   这个女孩,名叫丁香,原是大夫人屋里使唤婆子旋妈妈的女儿。旋妈妈的夫家姓丁,在大东家黎家的马厩干活。   原本这女孩也是大夫人屋里当差,因着旋妈妈岁数大了,就帮着做些浣衣、擦地板的活计,可后来大夫人不知为什么,把她指派到四姨娘的诗园当看门的。   不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女孩名义上看门,实则是在看人——帮着大夫人监督四姨娘。   监督什么呢?无非就是花老爷几日几时几刻来了诗园,做了什么事儿,说了什么话。   既是知道丁香丫头的靠山,花木棉自是不愿结梁子,只唯唯的问了一句:“丁香姑娘好,不知四姨娘睡下了没?”   堂堂大小姐称呼一个丫鬟为“姑娘”,这丁香也挣回了不少脸面,说话的语气明显就好了许多:“我家主子说是在后院练舞呢,这会子还没回屋,大小姐且先进屋坐会儿吧。”   四姨娘每天都会抽时间练舞,因为她本就是舞女出身。   花老爷好这口,才娶回来做了小妾,怀孕那会儿不知道多么承宠,只可惜她命苦,没能把孩子给生下来。花老爷念及她丧子心切,且看她还年轻,将来再怀一胎也未可知,因此大夫人的打击手段也不敢太招摇。   丁香丫头迎客的意愿倒是表现出来了,只不过说的话有点不冷不热的,还是令人很不舒服。   花木棉皱了下眉头,只得应了声“好”,随着丁香丫头走进内厅去。   才一坐下,丁香就退了出去。   花木棉也没指望她给自己倒杯茶,于是自个儿走到那屋子中央的暗红色鸡翅木小圆桌边,随手拿了只白瓷杯子,就开始喝凉水。   “是木棉来了?”就见个穿着素白罗裙纱衣,浑身香汗淋漓的俏娇人从外头走了进来,“丁香那丫头真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来了客人也不给我通报一声,巴巴让你坐在这儿喝凉茶。”   女子满面春风,笑的如三月里的桃花一般,白皙中透着粉红。可这身衣服,怎么感觉如此眼熟?   “诗诗姐……四,四姨娘……”片刻的迟疑,“四姨娘总这么辛苦,大晚上的还得练舞,瞧你这一头的汗!”花木棉忙站了起来。   本想像往常一样喊她‘诗诗姐姐’,可眼尖看到她身后又跟进来另一个丫鬟,木棉不想让下人落了口舌,因此很快改口唤作‘四姨娘’。   那美人出落的十分有成熟韵味,看不出是只比花木棉大三岁的,脸上不施脂粉,只有豆大的汗珠在往下淌,可偏生就是一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姿容,怎么看着都魅惑。   她敏锐的紧,一下就观察出花木棉语句中的迟疑,于是拉过她的手到自己跟前:“木棉你不必拘礼,这是简春,你们见过的,上个月我才央了老爷,雇进宅子里来伺候我。她是自己人,和我一样的出身,有什么话,都不用瞒着她。”   转脸又对身后的简春丫头说:“简春妹妹,这位是大小姐,你刚进宅子的时候也见过的,来给大小姐见礼。”   四姨娘喊她作“妹妹”,看样子真的是自己人。   花木棉友好的微笑,就见简春微微福身,毕恭毕敬地说:“奴婢简春,见过大小姐。”   “对了木棉,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诗诗两眼一瞟,视线捕捉到鸡翅木小圆桌上的那个食盒,立马露出一抹会心的笑容。    009 像姐姐一样的长辈 更新时间2012-5-14 18:57:31 字数:2071  食盒上面是漆了猩红色的竹编的盒盖,四方形。揭开盒盖,里面上下两层,不过隔板已经被花木棉抽走了,只有一张青瓷大碟,上盛五六个香气诱人的汤包。   “木棉最是知晓,我爱吃包大娘做的汤包,所以专门去厨房取来的吗?”美人朱唇微启,已是抑制不住的笑容。   花木棉也好久没来看望她了,只是一个劲的劝:“诗诗姐姐快尝尝吧,今日是牛肉粉丝馅的,可别枉费了包大娘一番心意。”   “正巧我练了那么久的舞,也饿了。”侧身看了一眼简春丫头,和气的唤道,“简春妹妹,你也来尝尝。”   “是。”   花木棉小心的打量这丫鬟,长得挺水灵清秀,梳着规矩的长辫子,看上去和她也差不多大,小脸红扑扑的,个子长得又高,看上去十分讨人喜欢。   “这位简春姑娘,方才也和姐姐一道在练舞吧?”花木棉一边吃汤包,一边问道。   诗诗的动作就要优雅许多,才吃了一个,就赞不绝口。接着从那大铜镜下的屉子里抽出一盒香枫嫩叶,像是要招待贵客似的。“简春妹妹和我拜在同一位舞师门下,因着我师傅隐居了,她才来花家大宅寻我投奔。木棉尽可把简春妹妹也当作自家姐妹。”   手里抓了把香枫嫩叶,入甑蒸了半会儿,又拿印花白瓷小茶盏接了露水,送到花木棉手上。   “木棉,这枫露茶的做法是我新学的,去年秋天亲自采摘了最嫩的枫叶,存到现在都没舍得泡来喝。你且尝一尝,看看味道如何?”   花木棉揭开盖来,闻着那扑鼻的清香,就已经流连忘返。   夏季正是燥热的时候,晚上睡前最会让人烦闷不安,这秋收的香枫嫩叶泡出来的茶水,天生就有一股淡淡的秋凉之气,正好解了酷暑烦闷的心气儿。   “闻着气味挺香的,喝着还有甜味。我虽不是个品茶的能手,但也知道姐姐这茶制的好,却不知,姐姐是如何酿出来的?”   诗诗这下乐极,立马开始讲解:“也不复杂,就是加了些红枣沫子。你要是喜欢,那就多喝两杯,能去暑气,还能补血养颜呢。”   “那就也给简春姑娘沏一杯吧。”花木棉笑着看了看立在一旁的简春,“姑娘别站着,坐下来和我们一道说话。”   简春开始还有些见外,估计跟大小姐见生,就立在那桌边站了好一会儿,后来见自家主子跟大小姐相聊甚欢,也便收了拘谨之色,也伸手去拿汤包吃,拿茶水喝。   “味道还真不错!”简春是个人来疯的性子,很快便融入其间,“大小姐真是心思细,看着我家主子腰枝细,特地拿宵夜来堵我家主子的嘴,好叫她长了一圈赘肉。”   花木棉知道她是开玩笑,自然也不恼怒,只无奈的故意皱着眉头对诗诗说:“诗诗姐姐,瞧你屋里的好丫头,嘴巴这样伶俐,真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哪!”   三人相视一笑,咯吱咯吱的,乐的前仰后翻。   果然是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花木棉自己躲在厨房里吃汤包的时候,可没现在这么欢愉。   过了一会儿,天色愈加暗了,花木棉还舍不得走,诗诗便留她坐着谈心。简春走到屋子门口,只把那紫檀架子大理石的横版插屏挪了挪位置,正好挡住门缝处的风口,自己站到门外守夜去了,也省的隔墙有耳。   花木棉二人相对着坐在卧榻上,背上靠着石青金线蟒的靠背,那叫一个舒坦。   “还是诗诗姐姐这里的卧榻坐着最舒服,我每次去大夫人和三姨娘那里,都得做冷板凳,真是一刻也多呆不得的。”花木棉喝着诗诗刚才亲手沏的枫露茶,茶气腾腾而起,迷了她的眼睛。   隔着一层茶气看对面的美人,这个仅比自己大三岁的长辈,还真不是一般的清丽。   诗诗却是一直在擦汗,那手中的丝帕,还是花木棉绣的。上面一双蝴蝶,绕着牡丹飞舞,可谓鹣鲽情深,正是诗诗初次嫁入花家大宅的时候,花木棉送给她的。   “我也是看你喜欢这诗园的清净,所以才留你小憩这么许久,你也得好好注意言行,可别又在大夫人那儿落了什么把柄。三日一顿骂,五日一顿打的,这哪里是大小姐该过的日子。我每次看了你一身的伤,就心疼!”   “这话也只有姐姐会给我说,偌大的宅子,哪有人会注意到我这个庶女呢!看大夫人还能嚣张几年。”   “嘘……虽然简春在外头守着,可保不准还有什么人在偷听,你得小心说话。”   “姐姐是指丁香那丫头?”花木棉饶有兴致的看了诗诗一眼,对这个表面风光的四姨娘,还有那么点同情。她和自己,其实也没多大区别吧。   诗诗只是叹气,却不答话,想来也被丁香丫头整的够呛。   “哎……不给你吐那许多苦水了,下次找个机会,咱们去没人盯着的地方好好聊。今儿也不早了,姐姐先谢过你送来的汤包。我这练了舞回来,还没沐浴,热水一直在后堂烧着,柴禾浪费的多了,丁香又得跑去大夫人屋里告状。我不好多留你,你自个儿回屋,没问题吧?”   花木棉轻点了点头,知道这个四姨娘也有难处,只得恋恋不舍的回了一句:“那我下次再来看姐姐,姐姐好好休息!”   “嗯,路上小心点。”   花木棉起了身,有点贪恋的把那杯枫露茶一口气喝完了,这才朝门口走去。   外面守夜的简春见门开了,客气的问道:“大小姐这是要回去了?怎不多坐一会儿?”   “不坐了,今儿太晚了些,改日我再来。你记得到时候把食盒送回厨房去。”   “是……那……要不奴婢送送大小姐?”   “不必,你主子说要沐浴呢,快进去伺候吧,我这就走了。”   “恭送大小姐!”   ------------------------------   新书上传一周了,推荐票票不给力啊~~各位读者大大们给我砸些票票吧~~有什么写的不好的地方,还请各位指出来,让我能够及时改正。   感激不尽!    010 没眼力的老头子 更新时间2012-5-15 20:52:06 字数:2075  这夜的月亮,就像个饱经风霜的老人,不紧不慢地梳理着白花花的月光。   花木棉从那诗园里退出来时,已连着打了两个哈欠。夜露凉的瘆人,她迈着急匆匆的步子,回屋冲了个凉就睡下了。   第二日起来,手头却是没什么新鲜花样的手工艺品要卖,只想着早些梳洗了,在库房帮着点算棉花。   看着日头,约摸到了巳时一刻,她才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欲出门去。才走到宅子门口,就见一个上穿红绫短袄,下着油绿绸撒花裤子的女孩子站在那里够头够脑的张望,但只看得到一个侧脸。红绿搭配的服饰,本身略显俗气,可这女孩穿在身上却秀气活泼,气质不凡。   迟疑半晌,不敢迈步前去,花木棉好半天才看清女子的脸。   “沧琴?”她实在不敢相信,沧大小姐会鬼鬼祟祟的,更没想到她会来花宅找自己。   女子兴冲冲走过来,挽着花木棉的胳膊就往前走。“你可算是出来了,你家大门紧闭,连敲了数下也没人给我开。我还正盘算着找一堵矮墙翻进去看看呢!昨天咱俩在棉田里被婆婆撞见,我不得已就不辞而别,这心里怪不舒服的,所以早早的跑来找你。”   花木棉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我说怎么自己一出门就花了眼呢,你来我家,还真是难得,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临了还不忘戏谑一句,“瞧你,都管东家老夫人叫婆婆了,看样子你已经是黎家的准媳妇!”   沧琴听了这话,又露出她招牌式的绯红小脸蛋:“允浩大哥还得过几年才回来呢,我也是看婆婆那边没个人照顾,所以常去走动请安,这来来往往的走动的勤了,婆婆便让我改了口。原是唤她作‘兰姨’的。”   这一点花木棉当然知晓,只是假装不知罢了。黎家主母,闺名叫李若兰,年轻的时候就和沧琴的母亲十分要好,所以沧琴这声“兰姨”算起来也喊了好些年,改口成“婆婆”,她自己也有些不习惯。要说,也是那层娃娃亲的关系。   才走几步,沧琴忽的就站着不动了,上下打量花木棉半天。花木棉被看得直起鸡皮疙瘩,愣头愣脑的问道:“怎么这样看我?”   “木棉,你今天怎么没带绣品去集市卖呀,我还打算看看你做的新样子呢。”沧琴瞧着,她们二人也不是朝棉花田的方向走,分明就是要去集市的。   花木棉这才一把拉过沧琴的手就往前走:“你忘了,昨天我打算给爹爹买药材来着,可那药铺没开门,就给耽搁下来。这不,拿着二百两的银票,正要去挑两株上好的人参呢。”   “怎么,花老爷还没醒过来?”沧琴这才神色变得凝重,立刻收了先前的玩笑之色。   花木棉无奈的摇摇头说:“我爹爹夜里醒了几次,都是大夫人和我妹妹青铃在一边守着,说是咳血咳的厉害,还浑身发热。大夫人小气巴巴的,连盅好药也舍不得熬一副,光去打那郎中钱袋的算盘了。她的为人,我也知晓几分,不好意思明说罢了,只得拿了这昨日赚的二百两银票去换好点的药材。听说人参性味甘,能治一切咳血、眩晕、热症,我也请不起什么好郎中,只能自个儿去药材铺走一遭。”   “人参确实是好东西,但也须得对症下药。不如你一会儿将花老爷的症状给那药材铺掌柜的说一说,看他怎么开方子。”   花木棉只能点头说:“也好。就是怕那掌柜的嫌我银子给的少,不愿意帮忙。”   沧琴最是能理解这好妹妹的难处,马上勾住她的肩膀,道:“放心吧,有我在呢!那掌柜的敢多嘴一句,保准叫他吃不完兜着走!”   怎么瞧着,这沧大小姐跟她的弟弟越来越像了呢?都是那么野蛮,那么跋扈!花木棉哼哼了一声,只是笑,却不多话。   到了药材铺,那大门开着,小二坐在一边抄抄写写的,掌柜老爷坐在另一边,吃着茶果子,正在看账册。铺里冷冷清清,显然生意不怎么样。花木棉也落得高兴:没有客人,说明掌柜的可以抽出时间来解答她的疑问,何乐而不为呢。   那掌柜老爷先是抬了下头,看到花木棉走进来,有点不乐意似的把头给埋下去了。   花木棉也不怪他,自己以前为爹爹的怪病没少来这间药铺叨扰,每次都说尽了好话希望掌柜的能少收个分文,还押了好几块玉佩在掌柜这里呢。那掌柜老爷本身就是研究药材的,记性差不了,对花木棉这样的面孔更是死死印在脑海里。这会子见她来了,琢磨着八成又是想赊账买药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   故意哼哼唧唧了两声,掌柜老爷忽然余光瞟到后面又跟进来一个模样俏丽、衣着光鲜的小姐,这逢迎的笑容立马就浮了上来。   “这位小姐面生啊,是要买药,还是要请方子?”掌柜老爷直接略过花木棉,起身走到沧琴的身前。   沧琴见了,一时语塞。   正忙活着的店小二听见自家老板开口说话了,麻溜的就站起来,直跟着往老板身边蹭。   “愣在这干嘛,快去,给这位小姐沏壶茶!”   “是,是。”小二搓了下手指上的墨汁,小跑着去了侧厅。   花木棉满脸不悦的看过去,见一小灶上温着一个墨盖金漆的水壶,想来里面的茶水也是现成的。边上摆着齐全的茶筅,从大到小,一字排开。看不出,这掌柜老爷还是个好茶之人。   既是无人接应,花木棉径自走到柜台跟前,也不等那掌柜老爷开口,腰一叉,袖口抽出二百两的银票往柜台上用力的一拍。“啪”的一声,直把掌柜老爷和店小二都吓得一哆嗦。   掌柜老爷还以为她手里拿的是药方子,看也懒得多看一眼,又转过脸去对着沧琴笑盈盈的问道:“这位小姐先坐会儿,老朽这有上好的碧螺春伺候。”   花木棉冷哼一声,心中暗骂掌柜老爷真是不会做生意。真正急着买药材的顾客,怎么可能有闲工夫喝他家的茶呢。难道这糟老头看不出来,沧琴是陪她来的么?    011 买药难倒俏姑娘 更新时间2012-5-16 7:32:17 字数:2259  铺子外面,绿树浓荫,街上的柳树像得了病似的,叶子挂着层灰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懒得动,无精打采地低垂着。   店小二端了杯茶已走过来了,却见门口站着的小姐不做声,就看了眼掌柜老爷,有些不知所措。掌柜老爷也是纳闷,使了个眼色,让小二先把茶放在桌上,去做自己的事儿。于是,花木棉就见着这个不怎么机灵的店小二,又躲到角落里,借着点阳光开始抄抄写写。   “掌柜的,我要买药,把你们店里最好的人参拿两支出来。”花木棉没好气的说。在铺子里僵持也好一会儿了,那掌柜的一双眼睛就没从沧琴身上挪开过。难不成,光看她,还能看出银子来?   “二百两银票搁这儿了,再不来,我可拿走咯?”花木棉又补充了一句。   果然还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掌柜老爷听到“银票”二字,立马转移了注意力,把沧琴撂在一边儿,巴巴的走到柜台前。“哟,这不是花大小姐嘛,怎么有空跑来小店了?花大小姐需要点什么?是要买药呢,还是要请方子?”这人要说起客套话来,怎么着都悦耳,只可惜花木棉就是不吃这一套,见了掌柜老爷那嘴脸就恶心。要不是看在以前向他赊了几文银子的份上,她可懒得笑对人家。   “还是为我那苦命的爹爹,他这几日一直昏迷不醒,老板你也是知道的。昨夜里又咳了血,我想买两支上好的人参回去,给我爹爹补一补。老板可有货啊?”   掌柜的手里攒着银票,那眼睛都笑的快眯成一条缝了,像是这辈子没见过钱似的。不过这么大数目的银票一下子从花木棉手里拿出来,也是让人大跌眼镜。他也不急着回话,只从抽屉里取了一只放大镜,搁在那银票上瞅了半天,见上面写着“棉田镇沧氏票”,抬头看了一眼还站在门口的小姑娘,嘴角慢慢的就扬了起来。   “我说你这丫头哪来的钱呢,原来是攀上了沧家大小姐。”讥讽之味无溢于言表,直把花木棉气得够呛。   沧琴在一边也观察好一阵了,开始见那掌柜客套,还以为他是个好人,可掌柜的对花木棉态度时好时坏,她也气不过,赶紧走过来解释说:“掌柜的,你误会了,这二百两银票是木棉她自己挣来的,与我无关。我只是随便看看,没有别的意思。”   掌柜的脸色有些不大好,就从茶几上取了茶杯,还像原先那般客客气气递到那小姑娘面前:“姑娘既不否认您的身份,说明您就是沧大小姐。老朽眼拙,没认出来,您请喝茶……”至于银票到底是打哪来的,他才懒得过问,最后进了自己腰包就成。   沧琴无奈的接过茶杯,闻着倒是挺香,就是对掌柜老爷的势利眼态度十分反感。因此也没喝茶,就学着花木棉那撒泼的模样,重重的把茶杯往那柜台上一放,佯装成发怒,那茶水几乎都溅出来了。“我朋友等着抓药呢,你这铺里倒是有没有人参啊?没有的话,早早的通个气儿,咱们也好想别的办法!”学倒是学了个七八分,就是气势还不够泼辣,婉然一个大家闺秀,从小的脾性就养的好。   “有有有……多的是……”掌柜老爷急急忙忙应道。   这事其实也是挺难办的,整个棉田镇上就这么一家药材铺,搞垄断生意,百姓早就怨声载道的了。若要去别家,还得坐大半日的马车到邻镇去买,花木棉的时间永远那么宝贵,采棉花都嫌采不过来,哪还能派出闲工夫去别家?   要不是因为这个,花木棉也不会老是跟此铺的掌柜纠缠不清。   她倒是看出来了,自己说话基本毫无分量,她只得闭了嘴,一直朝沧琴使眼色。沧琴也是个明理机灵的丫头,知道花木棉有点人微言轻,也就开始好好利用自己的身家背景。“掌柜的可得给我仔细的找,要是那人参吃的好,沧家少不了赏你的银子。”   平日抓药都是那店小二动手,掌柜老爷一般都坐在边上喝茶看账本。这回不知是怎地,他亲自转身在后面的百子柜扫了一眼,很快就找到了“人参”二字,打开抽屉,从里面挑了好半天,才取出两支人参来,用一方牛皮黄纸接着,放在柜台上。“这可是百年老参,专治头晕、嗽血,花小姐您拿回去给花老爷用,保准奏效。”   花木棉看着掌柜的神色有些奇怪,他笑的那么诡异,好像是在故意推销下等货色似的。她拿起那牛皮黄纸,凑近人参嗅了嗅,却也没闻出个所以然来,心中暗忖着,都怪自己无用,连个药材的好坏也不识,万一被老板坑了,岂不是亏大发。   “沧琴,你应该对人参有些了解吧?你帮我看看?”花木棉侧脸问道。想着沧家财大气粗的,沧琴也该有些见识。   谁知沧琴却摆手说:“我们家里人都很少亲自来抓药,你若不急,我回去把老油条给叫来,让他看看?”   倒是花木棉低估人家沧宅里的下人了……   就见掌柜的敛了一下眉头,花木棉越发觉着不对头。可沧家的宅院在镇子北边儿尽头,一来一去又得走好久呢,她还是想别去麻烦人家了,转过脸来叹了口气:“算了,我先买下这些,要是把我爹爹吃坏了,可得回来找你算账!”这话是对着掌柜老爷说的。   那掌柜听了这话,又莫名其妙的谄笑起来:“放心吧花小姐,人参可是好东西啊,怎么会吃坏身子呢?这一分钱就等于一分货,老朽也不做昧良心的买卖,花小姐您尽管拿去给花老爷吃,二百两银票我就收下啦。”   “谁说你不做昧良心的买卖?掌柜的,你还有良心么?”门外忽然走进一男子,雄厚的责骂之音,一下子打乱了药铺里原本“和谐”的气氛。   男子横眉冷竖,捻起那柜台上的两根人参,“啧啧啧”的直摇头,一副嫌弃至极的模样:“掌柜的,你可知道,人参这味药材乃是五加科多年生草本植物人参的干燥根,分野生与栽培两种,由于加工方法的不同,入药用人参,又有生晒参、白参、红参等不同的成品规格。通常,人参以质量、外皮皱纹细密、有香气而微带苦味的人参为上品。你这两支参,外皮细腻光滑不说,还是残根缕缕,苦味刺鼻,显然就是人工培植中的次品,和那田里的白萝卜无二,别说二百两银子,就是二十两,我也不会买!”   --------------------   晚上还有一更,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娇娇的新书,谢谢了!    012 二百两啊! 更新时间2012-5-16 15:43:13 字数:2252  “你……你……”掌柜的支支吾吾半天,硬是没想出回应的话来。他自己是做药材生意的,怎么可能不认得人参好坏,还不是被贪银子的猪油蒙了心,这才挑出两支次品,打算塞给花木棉蒙混过关呢。他不悦的扁了扁嘴,就杵在那儿假装木头人了。   那男子见了,知道掌柜老爷理亏,也没打算刨根究底,只转言苦口婆心的道:“掌柜的若真是有心,且把真材实货拿出来,卖予这二位姑娘吧。上好的人参,至少应当装在匣子里,掌柜的,您说是不?”   “是是是,这位客人说的都对。是老朽眼拙了,是老朽眼拙了……”   当“眼拙”这个被他说过无数次的借口又一次被搬出来的时候,就连沧琴也开始鄙夷掌柜老爷。   好不容易盼着他闷闷不乐的去后堂寻那上好的人参,站在一边的男子又开了口:“在下说句冒昧的话,真正的百年人参,一株也得千两白银,而那万年的老参更是价值连城。姑娘的二百两,其实真买不到什么好药材。在下略通医术,如果二位姑娘不介意,在下愿去给令尊瞧瞧病。”   花木棉嘴唇蠕动了一下,还想着该如何答复,那掌柜老爷也出来了,手里果真捧着一个小匣子,还是上了封条的,可见有几个年头。   花木棉吃了先前一堑,又趁着有行家在侧,就开始有点得瑟:“掌柜的,这回可不是拿次品诓我的吧?”   掌柜老爷也是吃了闷亏,光拿价值二百两的人参出来,都怕被那识货的男客给教训了,只得取了一株小极品,还讪讪的说:“绝非次品,花小姐放心!要不,老朽打开封条,让这位客人看看?”   见好就收的道理,花木棉还是懂的。她牵强的扯了下嘴角,也没打算真的和掌柜叫板,想着往后说不定还会来光顾,也就笑着收下了。   那男子其貌不扬,穿着石青色长衫,上面的绣工也是平平。花木棉不识药材,可绣活方面就是内行人了,她上下打量他,只觉得他不像是出自大户人家,怎么也能识得人参的好坏?但他愿意“出手相助”,花木棉还是心存感激的。   她们二人准备出铺子了,看着那男子手里拿了一张方子,估摸着也是来抓药的,就没打算跟人家多聊磕。   “多谢这位公子助我们二人开了眼界,下次再来买人参,我定当选那匣子里取出来的。”花木棉笑的十分灿烂,不过这一回,她是打心眼儿里开心。一旁的沧琴也跟着笑了笑,两女孩正要出去,却被男子拦住了。   “二位姑娘且慢,方才在下应允之事,尚且作数,若姑娘有需要,可以随时来找我。我就在镇西的大酒肆里打杂,大伙都喊我小杨,姑娘来了,就跟门口的小厮说‘找小杨’即可。”男子恋恋不舍的表情,本来长得不怎么精致,但五官还算端正,尤其是那一对清朗真诚的眸子,在看着花木棉的时候,有一缕异样的清亮稍纵即逝。   花木棉自然很感激,想着也不好打搅人家抓药,便点点头莞尔一笑,表示“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然后挽着沧琴的胳膊就走出去。   走了几步,花木棉说:“沧琴,我还是先回去一趟要下人把药先煎着,一会儿你就在门口等等我,我们再一起去棉花田。”   “好!”   两个年轻女孩挽着胳膊前行,一个梳着长辫子,大眼睛鼻梁挺翘,目光盈盈,顾盼之间好似一朵雪白的棉花铃一般,娇艳生姿。另一个,花花绿绿的衣服衬着鹅蛋小脸粉嫩嫩的,长发整整齐齐的披在后背,两侧分出两缕来坠在胸前,上端的发丝盘成高髻,斜插着几支时下最流行的珠翠步摇,走两步,就撞出清脆的声响。两个女孩引来路人一阵围观,大伙都像见了小仙女儿似的,不时地还要在暗处指指点点,问那是谁家的小姐。   回到花家大宅的时候,大概已经到了巳时三刻,花木棉走进宅子,却不闻什么声响。下人们都在做着自己的事情,正房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花木棉想了想,大概又是爹爹折腾了一夜,大夫人和二妹都在补觉,她也没打算去叨扰,就径直去了正房的后院。   大夫人的寝阁取了个比较诗意的名字,叫“青铃阁”,一般家丁们都称“正房那边”,因为大夫人是正房。   据说大夫人刚嫁进花宅的时候,特别喜欢听青铃脆响,风吹铃动。算起来,大夫人娘家也是半个书香世家,祖上好几个长辈都做过文官,到了大夫人这一辈儿的时候,就没落了,改行做了丝绸生意。大夫人的闺名“陈丝丝”,和贴身陪嫁丫鬟、也就是后来的二姨娘闺名“陈绢儿”,也是因此而来。   后来大夫人生下了二小姐,那屋檐下挂着的一串串青铃总是彻夜响个不停,叮叮咚咚的甚为悦耳,像是在给大夫人奏乐祝贺一般,于是,大夫人干脆给二小姐也取了名,就叫“花青铃”。   花木棉走在石子小径上,情不自禁的昂首看了看四角的屋檐,那雕刻的螭吻、玄龟都还看得清晰,只是青铃早就受风吹雨洗,破旧不堪了。花家大宅好歹有三十多年的历史,花老爷从没使银子翻新过,因此,该旧的旧,该破的破,外表看着过得去,花老爷就只当还住在新房子里头,宛然一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模样。   正房的后院果然比前院要热闹了许多,三五个下人凑成一堆,正在煎药,另有几个在做打扫。这些下人多半是大夫人从娘家带过来的——花老爷素来吝啬,不喜雇佣一堆家丁伺候,因此整个花家大宅,也算是大夫人这个当家主母过的最风光无限。   花木棉走过去,挑了个眼熟的小厮问道:“红砖,大夫人还没起吗?”   叫红砖的小厮见是大小姐来了,连头都懒得抬一下,继续扇他的药炉子。花木棉也不恼,从怀里揣出小匣子递给他,想了想,得突出药材的价值,不然红砖说不定当垃圾一样给扔掉了。“这是我花二百两银子买的人参,你快煎了汤药,拿去给我爹爹服用。”   “什么?二百两??”红砖唰的一下站起来,虎背熊腰的,足足盖过花木棉两个脑袋,瞪着一双灯笼眼,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那架势,差点没把人给吓死。   边上正忙活着的下人们一听,一个个都把脑袋折了过来,琢磨着是不是大小姐又乱花钱了,等着看好戏呢。这事儿若让大夫人知道,还不打断她的腿!二百两啊……够他们大伙儿吃半个月的米饭了!    013 小意外 更新时间2012-5-17 12:45:55 字数:2214  “嘘……你小声点儿!”花木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让红砖别喧哗。   可这壮汉哪里吃她那套,只冷眼批判:“大小姐花起银子来可真是大手大脚的啊,就不怕大夫人怪罪?”什么时候,一个做粗活的下人也敢管主子的事情了?花木棉简直肺都要气炸了。   一手叉腰,气不打一处来,右手食指想要狠狠地戳一下面前男人的额头,只可惜自己个子不够高,掂了掂脚尖,也只能够到他鼻子,最后干脆一个小粉拳垂在红砖的前胸上,力道虽不大,但也把红砖逼得后退了两步。   “我花的都是自己挣的银子,难道还得跟你一一禀报?我昨儿才上交三百两给大夫人,你若不信,大可去问问大夫人。红砖,你别忘了,我是主子,你是奴才,我虽收拾不了你,但在大夫人面前数落你两句的本事,也还是有的。你给我小心点儿说话,仔细你的脑袋!”盛气凌人的大小姐架势难得摆出来,那红砖撇了撇嘴,终是没敢多问,木讷的接过小匣子里的人参,开始煎药。   “看什么看,该干嘛干嘛去!”花木棉犀利的眼光扫视一下全场。   事已至此,边上看热闹的小厮婆子们也都散了,继续做手上的活计。   拍拍手,悠悠的叹了口气,又咽了下口水,那心脏还在扑腾腾乱跳。第一次尝试在大夫人的地盘耍威风,这滋味儿还真不赖。想想不能久留,免得大夫人真的来了,又不好脱身,花木棉最后一眼扫视了一下众人,这才离开青铃阁。   既已把爹爹的药给解决,心情自然是好了不少,走起路来都有些轻飘飘的。摸摸肚子又饿了,早上出门也没吃什么东西,现在这个时辰,厨房里肯定很多人在忙着做早饭和准备午饭,她灰头土脸的跑进去摸东西吃,怕下人又得去告状,想想还是算了,倒不如去棉花田那边的鱼塘里抓几条鱼烤来吃。   这也是花木棉最近几日才发现的好去处,正是夏末秋初的时候,鱼塘里的鱼都养的又肥又大,窜进小溪里,随便抓两尾鱼也能把她喂饱。   背着大竹篓走到宅子门口,却发现沧琴并不在那儿。花木棉轻声唤了两句,也不闻回应。最后只得纳闷的挠了下脑袋,自己去田里了。   “这丫头真是性急,才让她等了一会儿,就不见踪影。肯定是被什么花花蝴蝶蜻蜓蜜蜂的给勾走了。”心里这么琢磨着,也没把她放在心上。花木棉哪里知道,这沧琴小姐是见过世面的,而且今年都多大了,早就过了“纵情于大自然”的年龄,又怎么会轻易被蝴蝶蜜蜂什么的给吸引呢。   她像只小兔子似的一蹦一跳走着,不多时就到了鱼塘。   那鱼塘有一处出水口是连着小溪的,用高高的大理石闸门给拦着,每隔半月要换水的时候,闸门才会打开。鱼塘被铁篱笆围了一圈,门口处立着石碑,上刻“黎氏人工养殖场”几个篆体小字。花木棉心里清楚,这鱼塘是大东家的地盘,不能随便闯进去抓鱼,便先溜到小溪那头去看看情况。   一般运气好,她也能在小溪里捉到几条“漏网”之鱼。   顺着田间小溪往上游走,水浅的地方都没看到鱼,花木棉有些气馁,好不容易看到一处堆着碎石的拐弯处。这样的地方最容易聚集小鱼小虾什么的,花木棉不禁眼前一亮,又蹦跳着跑过去,手里捏着一根刚拣的粗枝,把那一头磨成尖利的形状,又放下背上的大竹篓,就卷起裤管和袖管,赤脚走进溪水里去。   初秋的溪水还不算特别凉,好在此时日头晒得正欢,也不至于把她给冻着。花木棉嘴里嘿嘿的笑着,两眼睁的大大的,弯下腰来仔细盯好,像是生怕错过了什么。手里紧紧拽着那根粗枝,尖利的一头对准下面,耐心等了许久,视线就没离开过溪水下面碎石子拐角处。才站了一会儿,就看到有条小黄鱼溜过来了,花木棉猛地一抽粗枝,就往水里刺过去,不偏不倚,正把那条小黄鱼的肚子给戳穿。   “哈哈!”她大笑一声,叉着腰,对自己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记得第一次来抓鱼的时候,怎么也戳不中鱼肚子,硬生生放跑了好几条鱼,她练了许久才练出这等精准度。   花木棉赶紧走上岸,把那条小黄鱼取下来扔进竹篓里,又哼哧哼哧的赤脚淌进溪水。结果这一回,她站得腰都酸了背都痛了两腿都发软了,半晌也不见一条鱼游过去。   “那么小的一条黄鱼,还不够我塞牙缝的呢!这黎家可真是小气,肯定是看着初秋的水清澈,好几日不曾开闸了,害的我想多抓两条鱼都抓不到!”花木棉忿忿不平,心下顿时有了主意。   她又把那小黄鱼扎进粗枝里面,摆放在一个隐蔽的大石头后面,打算一会儿再过来处理。紧接着抓起大竹篓背在背上,轻手轻脚朝鱼塘那边挪步。   走到大理石闸门处,四处张望了半天,透过铁篱笆之间的小洞又往里头瞅了瞅,硬是一个人影儿也没见着。大概看守鱼塘的小厮还在睡懒觉吧,他们肯定不知道有谁会觊觎黎家鱼塘里面的鱼!花木棉便把自己的裤管和袖管又卷高了几分,背着空竹篓,四肢并用,像只八爪鱼似的死命攀住那块大理石闸门,再借力一点点往上爬。   铁篱笆上面都有木刺,从那翻过去肯定会把自己划伤,也只有这个闸门是防范最薄弱的。花木棉早就想好了,只需趁着守卫没注意,用她的大竹篓随便这么一捞,保准能捞到一大箩筐的肥鱼!   肥鱼啊……想起来就口水直流,此时,花木棉已经整个身子都爬到大闸门顶端了。   “就差一点点了!”这么安慰激励着自己,她有些笨拙的把身子挪了个方位,让脸对着外面,屁股对着鱼塘,也好再慢悠悠的爬下去。   “是谁!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忽然发出的一声男子叫唤把她吓得一抖,两手一滑,整个人后仰着栽进了鱼塘里!   只听“噗通”一声,鱼塘里溅起好大一个水花。花木棉死死抓住她的竹篓,可那竹篓是镂空的,已然有下沉的趋势。“救命啊……救命……”几口鱼塘水灌进肚子,花木棉喊叫都显得吃力了,两只胳膊拼命拍打着水面,却抓不到可以施力的东西,“救我……我不会……不会水……”那大竹篓越沉越下去了,花木棉咕噜噜的连叫声也发不出来。    014 要我脱衣服? 更新时间2012-5-18 23:22:33 字数:2104  “噗通”又是一声,更大的水花溅了起来。   却是一个男子纵身跃进鱼塘里,四肢并用,好不容易才游到花木棉身边,两只胳膊箍住花木棉的纤腰,好让她上半身扶起,能够呼吸到水面的空气。   花木棉早就被呛得鼻子嘴里全是水,这下子抓到了救命稻草,还失魂落魄的使劲挣扎,两爪子死命拽着男子,生怕他跑了似的。嘴上还不忘鬼哭狼嚎。那男子使不上力,愤怒着大吼一声:“喂!不想死就别乱动!照我的话做!”   这一声,可把花木棉吓得浑身一颤,就连喊“救命”也不敢喊了,整个身子就像僵硬了的尸体一般,任由身下男子操控着。   “你别这么僵着啊,放松,深呼吸,我会把你救上去的,放心吧!你死不了……”身下的男子好像很不耐烦。   又过了一会儿,花木棉感觉自己的身子被箍着一点点的往岸边靠过去,她也没像先前那样紧张了,开始顺着救命恩人的指点,深呼一口气,渐渐的气息越来越平稳,她自己也尝试着用双手划水,这给身下男子减轻了不少压力。   就见那男子换了个方位,游到她的身后,一只手还是照样环着她的腰间,另一只手慢慢往岸边游。   此时岸上一个人也没有,四周死一般的寂静,花木棉除了听到鱼塘里的水被挥的呼啦呼啦的声音,就只有身后男子粗重的鼻息。他的口鼻就在自己后颈处,可以说只差分毫的距离,粗重呼吸打在她皮肤之上,有点像羽毛轻抚而过,又像那春日的暖风。   花木棉不知不觉羞得面红耳赤。   等到二人到了岸边,花木棉已羞臊得不行,一直埋头拧她的裙子,好把那一身沾着鱼腥味儿的池塘水给拧干。旁边的男子瞅了他半晌才开口:“你不会才泡了这么一会儿水就生病了吧?”   敢情,她以为花木棉那红枣儿似的脸色,是因为泡在水里染风寒了……   “我没事,多谢公子相救。”花木棉嗫嚅了一句,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那男子手臂环住自己腰间的触感,还历历在目,她长这么大,还真没跟那个男孩子这般亲密接触。不一会儿就急着起身要走,免得徒留在这里当红脸木头人。   谁料那男子看见半浮在水面的竹篓,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变脸比翻书还快:“丫头休走!你可知道,这鱼塘是黎家的产业,你是哪里来的丫头,竟敢跑到黎家的地盘来偷鱼,看我不告到黎老爷那里去,让他好好教训你!”   天啊,原来闹了半天,花木棉是被鱼塘守卫给撞上了。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早知守卫这么勤快,她吃烤小黄鱼也是好的。   花木棉“扑腾”一个转身就跪了下去,连连磕了三个响头:“这位爷饶命,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误闯了黎家的地盘,小女子真的是无心之失,况且这鱼塘里的鱼都还好好的呆着,黎家也没什么损失,还请爷您放我一条生路吧……”   花木棉对大东家是非常忌惮的。据说前几年有个机灵的采棉女,暗中私藏了两竹篓棉花,打算自己揉了做衣服,被黎家打杂的农人给撞见了,告到黎老夫人那里去,结果两个采棉女马上被赶出了棉花田庄,而且勒令永生永世不得再录用。花木棉全家上下都是靠这田庄混日子,哪能巴巴的让大东家给驱逐呢?   想想还是给这位守卫大哥服个软,叫他别去告状吧。   那男子“扑哧”一声笑了,笑的有点邪痞,有点让人摸不着头脑:“那你倒说说,你是哪家的丫头,本爷去你主子那儿撂句话,便也饶了你罢。”   花木棉哪里肯说?要是告诉她自己是花宅的大小姐,还不让人家给骂死,可如果说是花家的丫鬟,这守卫跑去大夫人那儿随便说两句闲话,她回家还不又得挨鸡毛掸子!   思来想去,不知该如何答话,她就那么可怜巴巴的一直跪着磕头,既不吭声,也不起身,倒叫瞅着他的男子有些不好意思了。   “好了好了,你先起来吧。你全身上下都打湿了,要不我送你回去换身衣服?”这么关怀的一句话,到了花木棉耳朵里面,可就变成了赤果果的挑衅。   想借机跟着她去花家大宅?她还没打算这么邋里邋遢的回去呢!万一让下人们看见,自家大小姐浑身湿透的跑回去,指不定又要歪想成什么样子了呢。   “多谢这位爷的关心,小女子不碍事,找个地方烤烤火,也就干了。田里还等着我去采棉花呢,我先告辞了……”花木棉捡着空就打算逃跑,却不知道自己已经不知不觉的漏了馅儿。   “站住!你别跑啊!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身后的男子大手一下子抓住了她的胳膊,“原来你是采棉女啊!”   跑也跑不掉,瞒也瞒不住,花木棉心中大喊着不妙,今日只得认栽了。连忙又哭得梨花带雨的转身跪下来:“求爷放我一条生路……求爷放我一条生路……”   真是万恶的旧社会,这女人不把腿跪的残了,就不叫女人。   那男子一把将花木棉给扶了起来:“去屋里坐坐吧,把这身湿衣服脱下来,我帮你烤烤。”   “你要做什么?”花木棉惊愕地瞪着眼前人。   她这才第一次正眼瞧他,开始连头都不敢抬一下的——剑眉星目,深邃不见底的瞳仁,高挺的鼻梁,微薄的双唇还在轻轻蠕动,似是有话要说。她实在看不出,这样一张精致的面孔下面,会隐藏什么邪念,只是他那句“把这身湿衣服脱下来”让花木棉掉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她潜意识的双手交叉捂住自己前襟,有一种小白兔被猛虎侵袭的挫败感。   这黎家真是银子多的没处使啊,请个鱼塘守卫,也要请这么仪表堂堂的男子么?那要是家里伺候的家丁,岂不是要文韬武略、满腹经纶了?   不过细想一下,黎家那位远在皇都做生意的公子哥,倒也的确是个文武全才,想必跟在他身旁的书童、护卫什么的,也都个个样貌不凡吧!   可面前这位爷居然要她进屋去脱衣服!这叫她一黄花大闺女,情何以堪!    015 他是少爷? 更新时间2012-5-19 17:48:11 字数:2132  蹩脚的被那看守鱼塘的男子赶进小木屋,他扔了件男装到花木棉手上以后就出去了,倒是花木棉自己想太多。最后唏嘘着换下湿衣服,点了炕火,架起木棍开始烘烤,忽的又才想起外面那人也下了水,浑身都湿透,把他晾在外头吹冷风似乎不太厚道。   正琢磨着要怎么开口把他喊进来,那人却是毫不避讳的自己推门进来了。   小木门“吱呀”一声,花木棉的脸也跟着惨白,虽说自己穿着衣服,但毕竟毫无心理准备。   “你……你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烤衣服呗!为了救你,我这一身衣服都打湿了!”   就见那落汤鸡似的一个人儿,走到炕边,侧身对着她,就开始宽衣解带,一双眼睛好像时不时的往花木棉这边瞟。花木棉如临大敌,觉着这男子随时都有可能虎扑过来,终是忍不住神经兮兮大叫了一声,用力推了下那人的后背,刚暖和下来的双手触碰到那人冰凉略带着湿意的裸背,她浑身打了个激灵。   “阿……阿嚏!”她条件反射地揉鼻子。   男子忽的侧身看向他:“你好像真染上风寒了?身子这么娇弱,也敢泡到水里去捉鱼!”   她也不是存心的好不!还不是某肇事者一声大呼,把她给吓得脚底哆嗦了……   花木棉忽然看见那男子胸前两点殷红,已经窘得无地自容,感觉那人要意图不轨,于是就毫不客气的再用力推了他一把。   这一回,那男子是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的,整个光溜的上半身就往后边倒去。左腰正好和炭火来了个亲密接触,“跐溜”的一声,都能听见皮肤被火拷到的声音。男子吃痛的闷哼,猛然弓起腰,宛然一只受伤的小公猫。   “我救了你一命,你却要杀我?”他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花木棉,左手紧紧捂住腰部伤口,说起话来都没了先前的气势。   花木棉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是怎么回事,总是冒冒失失的,鱼没捞到不说,还误会了救命恩人,差点把他推进火里。花木棉焦躁不已,嘴上又想不出道歉的话来,就转身一溜烟的跑出去了。   那男子心中郁结:“这丫头怕是有被害妄想症吧……”   眼睁睁看着人消失在视野之外,他只得闷闷不乐从地上爬起来,随手找了块棉布,沾了清水,把伤口擦拭了一下。还好只是皮外伤,并不碍事,就可惜伤口有点长,怕是要留疤了。   转眼看了下那木架子上面,女孩儿的衣裙都忘记拿走了,不禁嘴上浮现一抹笑意。   过了一会儿,小木屋进来两个壮汉,长得虎背熊腰的,穿着灰色短衫、麻布裤子、草皮短靴,一看见屋里裸着上半身正在烤火的男子,忙抬手作揖:“黎少爷!少爷什么时候来的,小的们给您沏壶茶!”   “别忙活了,我这就要走。那木桌上叠着一套姑娘的衣服,是刚烘干的,你们可要收好。若是一会儿有个十七八岁,约摸这么高,”男子比了比手势,表明那姑娘比自己矮差不多一个头,“扎着辫子的姑娘过来要衣服,你们二人不许为难她,把这衣服还给她便是。”   “是,小的领命!”两个看守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还有,鱼塘里有个大竹篓,也把它打捞起来,还给那位姑娘。”   “是!”   他点头笑了笑,从木架上也取了自己的衣衫,穿束好后,心里还在嘀咕:“幸亏我是从镇上买了一套新衣服后打这儿经过,要不然那个怪脾气的丫头铁定得光着身子冲出去了!”想到这里,他又觉得十分有趣,抖抖袖子上的灰尘,这才扬长而去。   身后两个看守人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自家少主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又看了下那桌上的女衫,想来又是自家少主人一桩风流债,便也没放在心上。   到了快午时的时候,果然来了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身上穿着男人的袍子,那衣角都拖到地上去了,袖子更是长出来一大截。她额前碎发乱糟糟的糊成一块,脸上还有泥渍,显得十分狼狈。那两个看守人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少主人的品味变得这么低下,也有点太饥不择食了吧!   都怪花木棉跑的急,脸也来不及洗一下,才逃到小溪边上烤了那条小黄鱼塞牙缝,忽然看到自己长长的盖过手背的袖子,才想起自己的衣服忘记拿了。如果就这幅德行跑到棉花田里去采棉花,指不定会被旁的人说什么闲话呢。索性又原路给折了回来。   “不就是见个有暴露癖的下人么!他长得再好,左右也只是黎家一个下人,量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花木棉一路上都在嘀咕这个问题。   要是她早能想通这些,方才也不会撒丫子一顿瞎跑了。这会儿跑回鱼塘的篱笆门处,敲了半天,却是两个面生的壮汉走了过来,一脸鄙夷的瞅着他。   “两位爷,我是来取衣服的。”惶恐的看了看他们,又怕他们把自己给赶出去,花木棉忙开始套近乎,“方才我来过,另一位爷认识我的!”   那两个看守人听了这话,相视一笑,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姑娘稍等。”其中一个壮汉进屋取了衣服,还是整整齐齐叠着的,然后走出来递给花木棉,“是这套不?我们少爷特地嘱咐了要将这套衣服亲手交给姑娘。”   “还有这个竹篓!”另一个壮汉说着,从鱼塘便拿过来一个大竹篓也递给她。   花木棉也没多想,赶紧接过手,毕恭毕敬的道了声谢,转身就走。   这鱼塘她是决计不敢再来第二次了,还好几个看守人都算性子温和,没去给黎老夫人告状。   才走了几步,觉着有些不对头。为什么同样是鱼塘的看守人,有的就长得那么玉树临风,堪比潘安,有的却粗眉大脸的,一副苦逼相……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方才那个壮汉守卫好像说什么“我们少爷”来着!而且还是“特地嘱咐”!难道,那男人是黎大少爷么?    016 真是好料子 更新时间2012-5-20 20:00:20 字数:2192  不可能吧,沧琴不是说了,黎少爷人在皇都做生意,怎么会出现在这棉花田庄里头呢。   花木棉用力甩了下脑袋,把自己的猜测掐死在摇篮里。   好不容易找到个杂草丛生的地方,可以藏在深草后面把衣服给换了。换下来的那件男装长袍,她用小手摸了下,质地还真不错,先穿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只觉着长了,却不知是这么好的蜀锦料子。她把那件袍子又拿到小溪边去浣洗,好歹把袖口的污渍和底摆的泥巴给洗干净,索性一时半会儿她也不打算折回去还给人家了,干脆就先留着吧。   她可不是贪心,这么好的蜀锦料子,她自己也算半个内行人,估摸一番大约值个七八百两银子,到时候肯定得还回去的,不然她自己也会良心不安。   就是心里有些小嫉妒,看看人黎氏世家的家底就是厚,随随便便一个看守鱼塘的男人都能穿得起这么好的布料,再看看她自己,田里走一遭,大伙儿还喊她一声“花大小姐”呢!结果一个大小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   才把衣服拧干了晾在背后的竹篓上,下了棉花田,果真就听见边上有人唤她。   “花大小姐,今儿这么晚才来呀?是吃过午饭了才过来的吗?”是个中年农妇的说话声,不过她笑的和颜悦色,言语中也并无讥讽或是责备,因为这泼辣的农妇天生说话都是这副腔调。   花木棉摸了下自己的肚皮,还是瘪瘪的……   吃了条烤黄鱼,算作午饭了吧?她也不打算解释那么多,只是点头亲切地笑了笑:“尤姐姐好,今天收成怎么样,地里的活计忙不忙?”   这话是她历来都得问问的,就像是一家人问今天吃了饭没昨晚睡得好不好一个意思。   花木棉跟这些老的少的采棉女关系都很融洽,尤其是这个被她唤作“尤姐姐”的农妇,快三十岁的女人了,脸上皮肤有些粗糙,双手还都是茧子,但能看出相貌不错,十七八岁的时候说不定还是田庄里的一枝花呢。   尤氏的丈夫也在黎家做打杂的下人,靠一身蛮力挣钱,两口子基本上都是吃着黎家的钱粮,日子过得还算中不溜秋。   尤氏也是例行一般点头示意,忽的又凑近过来,神秘兮兮的问道:“大小姐,你背上挂着的这件袍子,我摸着布料还挺舒服的,是要拿去镇上卖的吗?”   她不曾穿过奢侈的衣料,还当这是花木棉众多绣品当中的一件呢,只是心里暗忖着:大小姐的手艺是越发好了,哪天趁着大小姐心情好,也让她给自己做一件。   花木棉脸上自然就窘迫了一会儿,那小手才刚掰开一块棉铃,就僵住了。   后来粗略地想了想,尤姐姐是外行人,也不可能盯着她问半天,于是就悠悠的说:“我哪有这么好的本事,我是前几日挣了些银子,在集市上买的,打算送给爹爹来着。”   “买的?”尤氏十分不解,按照花大小姐的性子,怎么可能乱花钱买衣服呢,她完全可以自己做一件的呀。转念一想,眉眼间顿时浮满了笑意:“我知道了,是不是花老爷马上要五十大寿了,你专程去买件现成的,好图个吉利啊?”   话都被别人给说圆了,花木棉哪有再强辩的道理,自然是一个劲儿的点头,然后手里唰唰唰熟练地摘棉花。看着那一团团白絮拢在手中,又放进竹篓,她觉得十分有成就感。   她今日下田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往常这个时候,一天的活计都完成一半了,所以花木棉瞅着漫山遍野忙碌的背影,忽然感到轻松无限。   再过两日,她就不用披星戴月的跑来采棉花了,等丰收的时节一过,就可以觅得半月清闲。   她哪里知道,尤氏一双惨兮兮红彤彤的眼睛瞅着那件衣服,别提多羡慕,要是丈夫也能买一件给自己,她做鬼都无憾了。就是花木棉买的这件衣服色调有点奇怪,却又说不上哪里怪,反正就感觉不是五十岁的老人该穿的衣服,倒有点像年轻小伙子穿的。   “诶,我说大小姐,听闻花老爷病了好些日子,最近病情可有起色?”尤氏面露担忧之色。   采棉女们每次去大库房交完货,都会三五个聚在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然后拉家常。这花老爷病倒的事情,她们也是一传十十传百,还不是因为连日来都是大夫人在掌事,却没见着花老爷抛头露面。   “谢谢尤姐姐关心,我爹那是老毛病,指不定过几日就好了,你们也别记挂在心上。到时候爹爹大寿若是要宴请乡亲们,尤姐姐还得记着叫上大伙儿来玩!”   花木棉喜欢热闹,花老爷也是一样。她只盼着爹爹的病能快些好起来,让这场寿宴冲冲喜也是好的。   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采棉女围过来了,都是平日和花木棉交好的刀子嘴豆腐心的女子,花木棉心知肚明,她们大多是冲着那件衣服才好奇而来的。最后干脆一一许诺,等忙完了这一阵子,就给她们几个,一人做一件衣服。   几个采棉女欢欢喜喜地一顿乱侃,这午后采棉花的时光就过得特别快。   这日是晚霞还没出来,大家就忙得差不多了。花木棉不敢招摇着背着那件衣服走回去,看着衣服已被风干,就叠得整整齐齐,塞在竹篓最底下。左右看看都没看出破绽,料想回家以后大夫人应该不会又巴巴的跟在她后面要数落她,心里也就踏实了不少。   那日的确是她回去太晚了,让大夫人落了口舌,可今日却不同。   走到宅子门口的时候,看门的家丁说:“大小姐,家里来了位客人,说是沧家小姐,来找您的,小的在这见她敲了半天门,不知道该怎么招待,后来禀了大夫人,大夫人就把那位小姐请到正房那边儿去坐着喝茶了。”   “知道了,那沧小姐人还在吗?大夫人可有问什么?”花木棉想到今天早上沧琴无缘无故“失踪”,这会儿估计是来给她解释的。大夫人那么牙尖嘴利的一个人,她担心沧琴吃不消。   那家丁只低声说了一句:“大夫人一听是沧家小姐来找您,难得笑的特开心,这会子,怕是还坐在青铃阁陪人家说话呢。”他眼底的眸子一闪一闪的,花木棉看了,心底一阵拔凉拔凉的。   “你先下去吧,我还要到小库房去理货,若是大夫人问起,你就说我已经回来了,马上就过去。”   “是!”    017 开茶会呢 更新时间2012-5-21 17:59:31 字数:1988  说是去理货,自然是要趁着背后没眼睛盯着的时候把那件袍子藏到屋里去。   等到花木棉姗姗来迟,青铃阁的正堂里坐着好些个人。   “木棉回来了,木棉给大夫人请安。”花木棉不情不愿地福了福身子,眼睛往大家身上一扫,“二妹妹和三妹妹也在?”   今儿人倒是来的齐全,是在开茶会呢?!花木棉径直朝着沧琴的位子走过去。   大夫人幽幽的对一旁站着的丫鬟说:“樱桃,去给大小姐搬张椅子来。”   “是。”   樱桃不是花青铃的丫鬟吗,怎么会站在大夫人那里?花木棉有点没看清楚状况。   正襟危坐的二小姐花青铃本来还有说有笑的,见着花木棉过来了,马上就开始皮笑肉不笑起来:“大姐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可用过晚饭了?”   花木棉听了这话,冷哼一声。   她什么时候也关心起自己吃没吃晚饭?难不成是看见有客人在,所以故意装出来的?   三小姐花小嫣此刻也是难得跟她那个从早上闹到晚上的四妹一起,这下注意力全都转移到大姐身上。“二姐这话说的可就差了,大姐直接从棉田回来,一路上又没有好心哥哥送饭给她吃,她当然还饿着肚子。早就应该让厨房给大姐煮碗八宝粥的。”   花木棉又是一阵冷汗。   想不到年仅十三岁的三小姐现在已经是越来越牙尖嘴利了,此话一出,一边责备她二姐不通情达理,一边又暗示她大姐在外头不知检点。这么大的屎盆子扣在两个姐姐身上,花小嫣居然还能笑得那么旁若无人,那么无辜。   等到樱桃把椅子搬来的时候,花木棉早就觉得自己腿软,像是被两个妹妹给气得。进门到现在,她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已经被数落了干净。   大夫人咳了两声,仿佛是看花小嫣很不顺眼,又不想在客人面前失了身份,便喝了口茶,不经意的说:“小嫣,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素来又吃的最多,你且让下人陪着去厨房看看,让包大娘煮点热粥给木棉,对了,也给你自己煮一碗,权当是宵夜。”   花小嫣听后,眉头使劲皱了一下,面露不悦之色。   大夫人又轻咳两声,拿手绢擦了下嘴角的茶渍:“多吃点东西,多长点个子,顺便长长脑子,免得一开口说话就让人嫌。”   花小嫣还在想自己又不是母猪吃那么多干嘛,这下她彻底明白了,敢情大夫人是在嫌她多嘴乱说话呢!   “姐姐、夫人慢慢聊,小嫣先退下了!”她语气不好,还板着一张脸,出去的时候把那门用力一摔,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若是沧琴不在场,估计大夫人肯定得叉着腰痛骂她一顿。   大夫人堆着笑,充满歉意的对沧琴说:“沧小姐见笑了,我这个三丫头就是这般倔脾气,呵呵。”   “不碍事的,夫人不必多心。”沧琴也客气回礼。   花家的三小姐是什么脾气,沧琴当然不感兴趣,她只想快点离开这个乌烟瘴气的屋子,好跟花木棉解释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她连忙朝花木棉使了个眼色,就见花木棉微微点头,对着大夫人彬彬有礼的问:“大夫人和两位妹妹方才在讨论什么?也说给木棉听听吧。”   “也没说什么”,花青铃悠闲的站起身子,把丝帕憋在腰间,作势欲走,“就是讨论了一下爹爹的病情,还有爹爹五十大寿怎么准备。娘,我乏了,先回屋休息了。”   说完也不等大夫人答话,径自搀着贴身丫鬟出去了,却把樱桃留在那屋里,有点进退两难的感觉。   “你爹爹今天醒了,还和咱们一道吃的晚饭,几个小姐都在桌边听他说话,像是交代后事一样……”大夫人这回不知唱的哪出,稀里哗啦流起眼泪来,直把花木棉和沧琴都看傻了眼。   “大夫人,爹爹说什么让你伤心的话了么?”   大夫人继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在那儿抽噎:“倒没说什么让我伤心的话,就是辞退了家里不少的下人,把这个月的工钱都提前赏给人家了,说什么,他年老病多,怕是撑不了几个月了,要下人们都另寻良主去。还说要几个小姐‘好生听话,别惹大娘生气’这样的话,我听了心酸不已,可大闺女你又不在场,桌上连个开劝的人都没有。”   花木棉好像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大夫人掉眼泪,素来都是她把人家骂哭的份,哪时候轮到她自己哭了?   “爹爹的病是不是真的恶化了?郎中怎么说?”花木棉担心不已。   “郎中倒也没说你爹爹病重,只道还是老毛病,需要调养。就是你爹爹自己心思多,喜欢瞎想。你最知道,我嘴皮子不会说话,不像三姨娘那般八面玲珑……”   这话换来花木棉心底狠狠一顿白眼:您要是嘴皮子不会说话,那世界上的人大约都是哑巴了!   大夫人继续说道:“偏偏今晚上吃饭的时候去请三姨娘,左请请不来,右请请不来,说什么身子不利索、没胃口之类的,我也没强求她过来,结果你三个妹妹都被你爹爹说的哭天抢地,不可收拾,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大夫人抽出丝帕来擦眼泪,看了下沧琴一脸的窘态,她十分歉意:“这本是我们花家的私事,不该当着客人来说,只是沧小姐跟咱大闺女是好姐妹,我才这么说一说,还请沧小姐不要见怪。”   花木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难怪回家以后觉得宅子里的下人少了好几个,难怪三妹妹会跑到正房这边坐着,原来是这么回事……   沧琴听了花家大夫人一番话,心情忽然难受极了。想着自己家里父慈子孝的,虽然她那个弟弟爱插科打诨,可家里经济来源绝对不成问题,父母亲都还活的逍遥自在,哪像花木棉家里这般条件艰苦,连雇佣几个下人的工钱都支不出来。    018 老爷的病 更新时间2012-5-22 17:21:47 字数:2181  “夫人您也别担心了,我和花木棉这么多年的情分,如果花家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夫人只需派个婢女到我家去找我,别说帮什么大忙,挪用些闲钱的本事,我还是有的!”   大夫人顿时喜笑颜开:“哎,这多不好意思啊,劳烦沧小姐破费了!”   “没事的,木棉是我的好姐妹,帮帮她也是应该。”   “是……沧小姐说的是……”大夫人简直隐藏不住笑容,那脸上的泪花忽然之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花木棉这下子全明白了,她跟着大夫人学着理财也有些时日,对家里的状况还是了解的。说是没钱雇请下人,那纯属无稽之谈,随便把三姨娘屋里的首饰拿去当铺当掉几件儿,或是把花园里的奢侈布景收敛一些,都能挤出银子来,更何况今年棉花的收成如此之好,大东家更少不了分红赏银。   她本还在纳闷,爹爹怎么会无缘无故说出缺银子的话来,现在看到沧琴自觉提出“愿意借银子支援支援”的主意,她才想通,一切都是大夫人在作势哭穷,为的就是能骗沧小姐的钱!要不是沧小姐家世背景好,大夫人哪能请她来青铃阁喝茶呢?   “大夫人,我先去看看爹爹,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吧。”花木棉欠了欠身子,冰凉地看了大夫人一眼,瞅准了对方不会发作,她也是难得遂一回自己的性子。   一旁的沧琴见了这副场景,想想还是别干涉人家的家务事,于是也学着花木棉的样子,欠了欠身:“大夫人好好休息,沧琴也先告辞了,下次有机会再来拜访夫人。”   大夫人连忙站起身子,手中喝了半盏的茶杯也被她慌忙往桌上一搁:“沧小姐慢走,我就不送了。”   两个女孩儿先是去了枫园看望花老爷。   自从花老爷今日醒了,便做主移去自己的院落住下。枫园中有血多枫树,一到秋天便会红彤彤的一片。只是现在红霞满天,两个女孩子倒也无心去欣赏那番美景。   枫园中第二个景致就是那座白石修建的沁芳桥,位于枫园正北水池塘之上,桥上立着一座小亭,可供人休憩赏景。此桥四通八达,为诸小径咽喉要路,出入枫园中,此桥乃必经之处。白为石栏,环抱池沿,石桥三港,兽面衔吐。   最后就连沧琴的笑着赞叹说:“看来你家的宅子修的挺华丽,倒是我,差点被你大娘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给骗了!”   花木棉无奈的摇摇头:“往后她说什么,你就当是没听到即可!”   花木棉二人到了花老爷榻前的时候,花老爷已经睡下了,而郎中却还在一旁写药方子。听闻今日花老爷喝了人参汤,气色明显好了不少。   “郎中先生,我爹爹的病情可有好转,先生可有良策医好爹爹?大夫人说,今日晚膳之时,爹爹说了许多丧气话,像是对自己的病没有指望了。我爹生性多虑,还请先生帮忙好生调理。银子的事情,您不必担忧,无论用多贵的药材,我们花家都付得起!”   这花木棉显然就是让大夫人给气的。   大夫人总不把花老爷的病当回事,总觉得随便喝点汤药就能好起来,结果却是越拖越严重。   那郎中也是个实诚的人,见了花木棉这番推心置腹,不像正房那位夫人一般巧言令色,他便也娓娓道来:“花老爷忧虑伤脾,水亏木旺,本身的固疾倒没大碍,就是天长日久的郁结于心,还需要好生调理心结才可。在下为花老爷拟好了一个方子,名为益气养荣补脾和肝汤药方。”   花木棉接过方子,看见上面写了许多药材名字:人参、白术、云苓、熟地、归身、白芍、川芎、黄芪、香附米、醋柴胡、怀山药、真阿胶、延胡索、炙甘草……   这些药材她认识的不多,也不知道该如何辨认优劣。   上一回去买人参的时候,就已经出了大糗,她看看沧琴,好像也是一副不得甚解的模样,花木棉干脆虚心求教:“还请先生给我讲解一番,也免了收那药铺掌柜老爷的冷眼。”   这话,郎中是听得懂的。   棉田镇随便一件小事,便能够日传千里。药材铺独此一家,那个掌柜老爷是出了名的精打细算,喜欢斤斤计较。   他也了解花家的状况,知道花小姐是个节俭之人,便也好心给她讲解:“此方乃是一种补益方剂,前面所书当归、川芎、白芍、熟地、人参、白术、茯苓、干草几位药材都是主药,是必须的,一味都不可少。这几味药相辅相成,主治气血两虚、脾胃亏损、肌肉消瘦等,可成其阳生阴长之功。由于花老爷一连几日未进食,晕眩伴有咳血的症状,这一方补药是非吃不可了。”   顿了顿,花木棉赶忙给郎中递了杯茶水,又仔细听他说:“另外几味药,在下看着花小姐是个孝顺的姑娘,也就实话实说了……花老爷脾胃虚弱、肝气郁结、咳血、喉痛等症状都已相当严重,黄芪可益元气,阿胶可补血,山药健脾补虚,香附理气调郁,延胡索活血利气止痛,柴胡和解退热、疏肝解郁。这几味药材,花小姐看着买吧。”   花木棉听到这里的时候,已觉得头晕目眩,站不稳身子了。   这么多的药材,逐样买回来,不倾家荡产那才怪呢!   “先生是懂药之人,木棉不妨直言不讳,素来听闻药不分贵贱,但求有疗效。我爹爹这等病,难道就没有其他方法来调养了吗?”   郎中也说了许久的话,听花木棉这么一问,他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喝了口茶,又道:“若是大小姐真的手头很紧,也有别的补品可代为起效。莲子养心益肾有补脾之功,大枣亦可补脾润胃、益气生津,用这二药为引,也可达到益气养荣、补脾和肝之效。这两位药材原本野外就可采得,只是大小姐心里清楚,现下已过了盛夏时节,药材铺的莲子肯定药价暴涨,在下实在不知该如何取舍了,大小姐您自己斟酌吧!”   莲子……   花木棉咬了咬牙,大不了,她亲自去荷塘里摘去!盛夏已过,初秋方至,她就不信找不到莲子。    019 黎家出大事了 更新时间2012-5-23 19:39:51 字数:2034  郎中料理完手中笔墨和方子,就告辞离去了。临走的时候还不住的叹气,只可惜人事已尽,他一个郎中能做的事情,也就这么多。   花木棉忧心忡忡地深深看了一眼花老爷,他还在睡着,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沧琴,你看我爹爹多遭罪,连睡觉的时候眉头都皱的紧紧的。爹爹有事总喜欢闷在心里,不愿意说出来,生怕我们这几个女儿受了什么委屈。我真的觉得自己好不争气,接手打理花家财务也有些日子了,却不能为家里多增几笔款子,只能眼睁睁看着爹爹受病痛煎熬。”   沧琴也深表同情,她在自己家里的时候,基本上从不操心生意上的事,只是整日优哉游哉的做着她的大小姐。   这么一比较,她顿时为花木棉的心情所感动。   “放心吧,木棉,郎中方才也说了,花老爷的病,调养调养就会好起来,你别总是把家里所有的担子都扛在自己一个人的肩上,这样下去,你自己也迟早会垮掉的。”   花木棉苦涩的笑了笑,又看看窗外。   一缕清柔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在了窗台上,窗台宛若镀了银。   只可惜这样好的月色,似乎与她的心情格格不入。   “沧琴,天色也不早了,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么晚了你不急着回家吗?”花木棉想了下方才在青铃阁的场景,猜测沧琴大概已经被大夫人挽留下来用过晚膳了。   果然,沧琴慢慢的走过来,在花木棉肩上轻拍了一下,安慰似的说:“我来找你,当然是有话要说。早上走的匆忙,都来不及给你打声招呼。至于回家的事情,你更不用担心,我出门的时候特地吩咐了下人,天一黑就抬轿子到花家大宅门口候着,你若是不信,现在陪我去门口看看?”   沧大小姐的待遇果然就是不一样啊……   花木棉扁了扁嘴,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又羡慕,又欣慰。什么时候她也能混得这么风生水起的,也不枉在这世间走一遭了。   “行了,你既这么说,我哪有不信的道理?到底早上发生了什么大事害的你急急忙忙招呼不打就跑回去了?”   花木棉挽着沧琴的胳膊走出了花老爷的枫园,正是朝大宅的北门口走去。一路上,二人说话的声音故意压得极低,因为花木棉不希望路过园子的下人偷听到她们俩的谈话内容。   夜幕降临,幽蓝幽蓝的天空中,点缀着无数的小星星,一眨一眨地,仿佛在邀请人们到广阔的苍穹中去遨游。这几日的天气出奇的好,白日里总能见着太阳,晚上虽会刮点秋风,但天上的繁星永远那么亮。   花木棉正半仰着头欣赏远处星星,冷不防沧琴冒出一条劲爆消息:“早上我家忽然派下人来寻我,说是黎老爷病危,黎家上上下下慌成一团了,我爹娘和弟弟都在那边守着,他们也要我过去看看。当时情况紧急,所以我也来不及等你出来,跟着下人就先去了黎家大宅。”   “什么?东家老爷病危?”花木棉突然停下脚步,被她挽住手臂的沧琴却还在往前走,差点一个踉跄给摔倒。   花木棉赶紧抱歉的扶了下沧琴,问道:“那现在呢,现在东家老爷好了没有?”   沧琴一个劲的摇头:“怕是比你爹爹的情况要严重百倍。也不知是怎么的,黎老爷忽然就一病不起了,婆婆请来镇上最好的大夫给诊治的,就连邻镇的大夫也请了过来,都说黎老爷怕是不行了,要婆婆早早准备后事呢。”   “东家老爷得的什么病?”花木棉愁眉深锁的问。   东家老爷待他们一向不薄,花木棉一直把他当做恩人一样看待,虽说现在花家能撑出这么体面的一个宅院来,大多是靠爹爹和大夫人自己白手起家,但最开始还多亏东家老爷扶持了一把。   穷途末路的恩情是最该谨记的。   花木棉实在不敢相信,身体一向健朗的东家老爷怎么忽然就病得这么严重了呢?   事有蹊跷,她必须得问个清楚,才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沧琴,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记得东家老爷以前身子骨挺结实的啊,还经常跑到田里去和咱们一块儿干活来着。”不等沧琴回话,花木棉又说出了疑点。   沧琴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只是摇头:“黎老爷具体得了什么病,我也不甚了解。我去到黎家的时候,只有我娘进里屋了,因为娘和婆婆关系好,婆婆在里屋哭得死去活来,我娘不得已才进去劝劝。可是我爹和我弟弟都在外厅候着,没敢进去细问。我也只是在外厅坐了一整天。就看见进进出出的大夫们皆是愁容满面的,说什么束手无策之类的话。”   花木棉想了想,那黎家可是名门世家,家大业大,黎老爷的亲兄弟又在皇都扎了根,官拜礼部尚书,黎家可谓是有财又有势,黎老爷真有个三长两短,一家上下还不闹个鸡飞狗跳啊?   看样子黎夫人是个很会算计的主,知道家里会出变故,所以才暂且把东家老爷病危的事情给压下来,以免下人之间闲言碎语的不好收拾。   “沧琴,你到黎家去了以后,可有看见别的什么人吗?”   沧琴连连点头:“我没亲眼看见,但是黎老爷的兄弟,也就是礼部尚书黎大人,他也带着夫人来探望了,好像是快马加鞭赶过来的。他们夫妇两个一直在里屋,我没见到他们本人。这事儿,也是后来回家以后我娘告诉我的。”   连远在皇都的兄嫂都赶来探望,可见黎老爷的病,果真是没救了!真是天妒英才啊,黎老爷这么善良和蔼的一个人,才活不到半百,怎么就要与世长辞了呢?   花木棉忽然想到自己孱弱在病榻上的爹爹,心情顿时变得特别糟。   还好爹爹的病可以调理,不是什么急症,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尽孝,纵使花再多的银子,也得把爹爹的补药给买齐。要是爹爹也像东家老爷那样,她恐怕哭死都无用了。    020 尴尬 更新时间2012-5-24 23:51:15 字数:2043  花木棉挽着沧琴一路走着,穿过枫园的沁芳桥,又路过花园,走到宅子门口,果真见有轿辇停在那儿,但不是一顶,而是两顶!   其中一顶轿辇,奢华无比,乃是翠盖朱缨八宝轿,翠绿色的车围在月色下泛着幽光,珠串的璎珞随着风吹,撞得咚咚脆响,轿辇四周用那游过东海的八仙手中法器环绕,轿辇甚为精致。   花木棉一眼就认出这顶轿辇前站着的那个小丫鬟,她以前经常跟在沧琴身边的,花木棉见过她很多次了。不过四周抬轿子的四个小厮她倒是不认得。至少可以确定,这顶轿辇是沧家的。   至于另外一顶轿子,那档次就低了几分,是二人抬的,装扮也比较简洁,却也不失雅致。主人似乎还在轿内未曾出来。   虽然花木棉不知道另一顶轿子里面坐的是谁,但她还是朝着那小丫鬟招了招手,示意她家小姐出来了,赶紧送她回去。小丫鬟也看见了花木棉,匆匆走了过来,轻声脆气的说:“小姐可出来了,让奴婢好等。”   “你这丫头片子,倒责备起主子咯?”沧琴佯装生气,不过那小丫鬟显然是跟沧琴关系特别好,所以并不惶恐,只侧过身也对着花木棉居了一礼,道:“花小姐好。”   花木棉微微点头示意,又嘱咐说:“夜路小心些,好生送你家主子回去,别耽搁了。”转而又对沧琴说:“看样子明日我还得去药材铺买些红枣,你明天有空出来吗?”   花木棉虽不是个强人所难的女子,但那药材铺的掌柜老爷欺软怕硬是出了名的,花木棉还是希望能借着一点沧琴的面子,好让那掌柜老爷把药钱算便宜些,能省则省嘛。   沧琴自然知道她的意思,心领神会的拍了下花木棉的手背:“明日巳时对吗?放心吧,我一定去!”   “谢谢你,沧琴。”   “哎,都是多少年的姐妹了,说什么谢谢啊,这么见外。”   花木棉听了这话,有些羞愧的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也不想做一个借攀友情而利用别人的女子,就容她最后向沧琴求助一次吧。   目送着沧琴上了轿,那另一顶轿子上的主人才走下来。而当花木棉看清楚那两人的脸的时候,已然惊讶得脸色惨白。   下轿的的确不是一人,那么拥挤的轿子里面,居然坐着两个人,而且还是一男一女!   那男的,穿着青棕色的羊皮褂子,一对羊皮短靴,头发高高束起,用黑色布条绑住。明显这头上的装束与身上穿的名贵衣料十分不搭。   花木棉前些日子才见到过此人,可不就是花宅聘请的高侍卫嘛!   奇怪,他大晚上的不好好睡觉,也不关注着花宅的安宁,怎么会从外面回来,还坐着轿子?花木棉实在不敢相信,一个宅院的侍卫能够赚这么多银子买羊皮料子做衣鞋。   除非……   除非他在花宅挂着名,再在别家打第二份工!   花木棉用力揉了下眼睛,想看的更清楚一些。没错,的确是高侍卫。这真是太诡异了,花木棉对高侍卫的印象一直都是武艺高强、尽忠职守、老实本分的那种。可最近已经是第二次看到高侍卫行踪诡异了,   再看他旁边的那个妇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排穗短褂外,罩着一件长披风,被秋风吹的猎猎作响,大红金蟒狐腋箭袖内伸出一对修长玉手,竟是不偏不倚拽住了高侍卫的胳膊,一副走不稳路、小鸟依人的样子。这个女人,不是三姨娘吗!   如果三姨娘的动作再暧昧一点的话,花木棉几乎都要怀疑她和高侍卫之间是不是有奸丨情了。只是当三姨娘忽然也看见杵在大宅子门口的花木棉之时,一双玉手顿时缩了回去,两脚也不由自主向后退了半步,和高侍卫之间的距离一下子就拉开了。   “木……木棉……这么晚了,你杵在门口做什么?”三姨娘倒是先发制人了。   花木棉一阵错愕,她还没问三姨娘为什么这么晚了从外头回来,而且还是和高侍卫一起回来,三姨娘居然问起她来。   “三姨娘。”她极不情愿地歪了一下身子,小手交叠在左侧,微微屈膝,不过那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晚上沧家大小姐来我们宅子里做客,方才刚离去,我是出来送送她的。”   花木棉极目远眺,三姨娘也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远处。从花家宅门到棉田镇上仅有一条路,那沧琴的轿辇并未走远,所以三姨娘看到远去的轿子,这才信了。   “人既已送走,那就早些回屋歇着吧,时辰不早了。”三姨娘吩咐道。她似乎没有一点要解释自己行踪的意思。   索性花木棉在家里是个说不上话的,又不足以对三姨娘的地位造成任何威胁,所以三姨娘仿佛从不把这个庶出的女儿放在眼里似的。   花木棉讪讪的侧身打算回屋了,才走进宅门,却又突然被三姨娘叫住:“木棉,等等。”   她转身看向三姨娘,发现高侍卫早已经不在三姨娘旁边。   “三姨娘还有什么事吗?”   “老爷的病好些没有,今日可有醒来?”   花木棉连连点头:“爹他下午就醒了,晚上还在大夫人的青铃阁用的晚膳。”   花木棉心里还在纳闷,晚上的时候大夫人不是还派人去暖阳阁请过三姨娘了吗,而且她的一双女儿——三妹和四妹,都过去正房那边用的晚膳,怎么她却是一副什么都不知情的样子?   结果她愁眉不展的姿容落入三姨娘眼中,三姨娘这才意识到,好像是应该解释点什么:“噢,我晚上有些不舒服,也没什么胃口,想去外面散散步,又怕天黑遇到坏人,所以让高侍卫陪着。走得远了,干脆雇了一顶轿子。”说着,三姨娘从袖口掏出几块碎银子递给站前面的那个轿夫。   轿夫领了银子,一溜烟的转身就抬着轿子闪人了,三姨娘和花大小姐在门口说的一番话,他们可都听到了,他们显然是不愿意介入这种宅门纠纷。    021 买红枣 更新时间2012-5-25 22:55:02 字数:1997  这一夜,花木棉睡得很不安生,她总觉得宅子里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头下枕着她今天换下来的那件男装长袍,她还在想着要如何把衣服还给人家,至今为止,她连那个人姓甚名谁都不清楚。   第二日在厨房帮着包大娘干了些活计,等到巳时,太阳晒得人身上暖烘烘的,花木棉这才背着竹篓子往镇上去了。   今天镇上气氛和往常一样热闹,几乎没有一个人因为棉田世家的黎老爷的病情而受任何影响。大概是因为黎夫人暂且没有放话出去,知道黎老爷病重的人不多,所以这些平民百姓一样是该做什么照做。   花木棉走到药材铺的时候,那掌柜老爷正在和一位客人说这话。花木棉很知趣,直接朝小二走去:“小二哥,我想抓两袋红枣,给我爹下药用,麻烦你帮我挑些成色好点的。”   那小二一见是花木棉,也算熟人了,想来掌柜老爷都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他自然更是有样学样:“红枣多的是,成色好的也有,就是不知道花小姐您带了多少银子?”   花木棉尴尬的摸了一下袖口,掏出几锭碎银子,这还是她翻箱倒柜才找出来的私房钱,其中还有一锭银子是找包大娘借的。包大娘孤家寡人一个,生活非常节俭,在花宅里干活又是包住,她基本上把每个月的工钱除去吃喝之外的,都存着在,加起来也有一锭银子,打算将来养老买口好点的棺材,再买个风水好的墓地。听闻花大小姐手头紧,而且还是为了给花老爷买药,包大娘当下立马慷慨的拿出了那一锭银子。   花木棉叫小二凑近些,对着他耳边小声说:“沧小姐还没来吗?”   那小二马上就变机灵了,指着远处正和掌柜老爷说话的俏公子说道:“没见着沧小姐,倒是见着沧少爷了!”   花木棉循着小二哥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这才发现,原来那客人是沧琴的弟弟沧箫!都怪自己眼拙,进了药材铺就直统统往小二哥面前冲。算起来,她跟沧箫也算有一面之缘了,不管人家还记不记得自己,打声招呼总归是必须的吧?况且他和沧琴的那层关系……   没想到小二哥的那一声,把沧箫注意力都吸引过来了。他还不等花木棉开口,就走过来搭讪:“木棉,你可来了,把我一阵好等!”   花木棉听了这种方式的问候,顿时直冒冷汗。   印象中,沧少爷貌似和自己没有那么熟吧?至少没有到称呼“木棉”的地步。他好歹也应该叫自己花小姐、花姑娘才对。   “沧,沧少爷好。”花木棉语气不平不稳,带着抖音,像是被面前的俏公子给吓到了。“沧少爷怎么会在这里等我?”   沧箫向掌柜的挥了挥手,掌柜就谄媚的一笑,转身抓药去了,沧箫又走近了一些,就差没贴着花木棉:“我姐今天被我爹娘拖去黎家府邸看望黎老爷去了,她说和你约好巳时在药材铺见面,好像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我索性无事,就代我姐跑一趟。木棉,你是需要掌柜的特别关照么,你有啥要求尽管开口,我给掌柜的知会一声即可。”   花木棉这下可为难了,本来是想找沧琴借点银子的,自己手里那张“益气养荣补脾和肝汤”的药方都还没敢拿出来给小二哥看。现在沧琴来不了,总不能跟这个浑蛋少爷说她缺银子吧?谁不知道沧少爷天生就掉进钱眼里的,他那么吝啬一个人,哪能借给自己银子?况且,花木棉也开不了这个口。   算了,还是等明日再跑一趟,大不了她亲自去沧府找沧琴。反正莲子还没摘,爹爹的药一时半会儿也熬不出来。   “谢谢沧少爷,我没什么事,就是来抓点红枣给我爹下药,买完了就走。”说完,脸朝柜台那边侧过去,她不再看沧箫。这时候,小二哥拿着两大包的红枣递给她,都是颜色特别鲜亮的。   小二哥说:“花小姐早说和沧少爷认识,小的也不敢怠慢了。这些都是上好的药用红枣,最合适你爹爹的病了。欢迎下次再来!”   小二哥朝旁边的沧少爷使了个眼色,就见沧少爷从袖口掏出一张银票,重重的往柜台上一拍:“记好这位花木棉小姐,往后她若再来买药,全算在爷头上,听清楚了吗?”   “听清楚了,听清楚了,多谢沧少爷打赏!”小二哥一脸媚像,鞠躬鞠的腰都快弯到地上去了。沧箫这才满意的笑了笑。   花木棉看着这一切,有些为难:“沧少爷不必这么客气的,不过抓些红枣而已,并不值几个钱。”她也不知道沧箫这个小气吧啦的阔少爷今儿是怎么了,变得如此慷慨。看见掌柜的提了一个精致的药材盒子出来递给沧箫,花木棉想了一下,这大概是要送给黎老爷的补品,沧箫出手既然大方,恐怕也不稀罕多赏一张银票吧。   花木棉就从沧箫身边直接掠了过去,显得有些不礼貌。   不过,她只是想看看柜台上那张银票是多少银两的。   走近了,瞟一眼,她就准备走,可是那银票上大大的一行字“白银五千两”把她吓得两脚像黏在地面了一般,动弹不得。   “沧少爷,你这是……”她赶紧狐疑着回过身来,指着那张银票问道。   沧箫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是我姐的意思,木棉你可别见外。我姐姐交代了,说是你才从郎中那里得来一张方子,上面的药材都名贵的不得了,几千两银子怕是必须得花的。我嫌麻烦,干脆押了五千两在这里,以后你若有任何需要,直接让掌柜的给你抓就是。”转脸又看了下那掌柜老爷,“是不,掌柜的?”   “是是是,沧少爷放心,花大小姐再来,小的肯定好好招待。”那掌柜老爷一双贼溜的小眼睛转个没完,花木棉根本就没看明白这一屋子人唱的是哪出。    022 保命丹 更新时间2012-5-26 15:59:12 字数:2043  既然沧少爷盛情难却,花木棉只得当做是欠下了人情:“我一向无功不受禄,这五千两银子,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给沧少爷的!”她只要一想起梅姨浑家被这个恶少给活活打死的场面,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而站在她面前的沧箫,哪里知道花木棉在想什么心思,还以为她是故意客气:“你就当是我姐的钱不就完了,什么你的我的,分那么清楚做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不吃一家饭,不做一家事。沧少爷今日的恩情我会铭记于心的。”她可不想哪天被人莫名其妙拖到赌坊的小黑屋里去挨揍,或者被扔进鱼塘里去喂鱼。   她拿好了药就想走,琢磨着新药方上需要的材料还是下午再来取,当着这位恶少的面,她总觉得心中过意不去。只可惜才整理好那两大包红枣,袖口里的药方就鬼使神差的掉出来了,风一吹,落在沧箫脚边。   沧箫捡起来看了看,神色马上就变得凝重起来:“木棉,你是把我当外人呢,还是看不起我沧箫?这方子上的药都还没抓呢,你就急着要走?”   花木棉赶紧过去要把药方子抢下来,想不到沧箫手却更快一步,将药方递给小二哥:“给爷瞧仔细咯,药方上写了啥,拿成色最好的给这位花小姐,不得有误。”   “好嘞,爷您稍等~”小二哥捻着方子开始在百子柜上叨咕,花木棉此时已是看得目瞪口呆。   也罢,既然这恶少做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那她就勉为其难做一会佛爷好了。反正药材迟早是要抓的,欠下的人情迟早是要还的,只不过是多少的问题。   **********   黎府。   沧家夫妇两个带着沧琴刚刚告别。   床上的黎老爷睡得一点都不安详,他嘴唇发白,脸色也是惨白的,口里呢喃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纵使有黎夫人一直在旁边帮黎老爷擦汗,黎老爷还是汗涔涔的,脑袋里混沌不堪,除了呼喊他的孩子,其他什么话都不说。   “大夫,你看,这可如何是好。”黎夫人心急如焚。已经这样守着老爷一整晚上了,还不见老爷醒过来。   屋里站着三个大夫,也都是心中有数,黎老爷的病来得突然,口中生恶疮,口舌糜烂,进食极其困难,只能靠饮水喝粥度日。黎夫人需要顾着府中脸面,镇住局势,因此面对着黎老爷的病痛也只是强撑着不哭出来,但试问天下间有几个女人受得了亲眼目睹自己的丈夫如此病魔缠身却无动于衷的呢。   她也只能在没人看见的时候,悄悄流下眼泪罢了。   那几个大夫交头接耳商议了一整晚,这才给出一个说法:“夫人请节哀,我们实在是无能为力了,黎老爷这生的恶疮来势汹汹,发现的又不及时,咱们几个虽商议了一整日,但还是那句话,夫人请早日准备后事吧……”   一旁的黎尚书大人浓眉深皱,一个劲的叹着气,倒是尚书夫人眼泪吧咋的,显得特别真性情:“弟妹你也别太往心里去,这人哪,都有自己的命,弟弟这辈子也算享了些福,我作为妯娌看着你这么憋着,我心里也不是个滋味啊!”   黎夫人却并不答话,只又托着大夫的手问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看来老爷真的是福薄。可是他现在痛苦的样子,我看着揪心的疼,你们就开些能减轻病痛的方子,让老爷临走前能好过一些吧!”   几个大夫点点头,拿了纸笔在一旁写着,其中一个大夫就给黎夫人讲解:“治疗毒疮之痛的有三味药材,不过皆是名贵稀有之物。”   黎夫人直点头:“大夫请说,什么名贵药材都无所谓,只要能让老爷好受些……”她这下子才突然眼眶湿润了,忙侧过脸去用手帕擦了擦,然后强装镇定的坐下来,看那几个大夫写方子——梅花点舌丹、紫金锭、活络保命丹。   站着的大夫说着话:“梅花点舌丹由乳香、没药、白梅花、硼砂、蟾酥、牛黄、珍珠、麝香、熊胆等近二十味药组成,每一味药都很名贵,尤其是这熊胆和蟾酥。此丹乃是消肿止痛的效用,最适合给黎老爷服下。”   “紫金锭由山慈菇、大戟、千金子、雄黄、麝香等药物组成,为外用内服之避秽解毒中成药,主治由湿温时邪引起的呕恶泄泻,及疔毒、毒虫咬伤等症。恕夫人原谅吾等眼拙,实在没看出黎老爷是被什么毒虫叮咬还是吃了什么污物才导致的病情,所以也只能拿这紫金锭解一解!”   黎夫人不说话,她知道这三位被尚书大人从皇宫请来的老大夫其实都是太医院名声极好的名医,绝不会诊断错误,也知道他们这是在死马当活马医,黎夫人暗中记下了药方的疗效,一直祈祷着:就算救不活老爷,至少让他走得安逸一些。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黎老爷又开始在床榻上说着梦话了。   黎夫人里忙走过去,看着老爷伸出来的那双手悬在半空中,想抓什么却抓不到似的,手上的皱纹清晰刺眼,黎夫人难过的握住那双手:“老爷,我在这里,我是若兰啊!你放心,我已命下人快马加鞭去皇都召咱们的浩儿回来了,他一定能见到你最后一面的!”   “我儿……我苦命的孩子……”黎老爷并没喊着黎允浩三个字,只是一味喊着孩子孩子,倒是叫人听了难受不已,仿佛他老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一般。   尚书夫人忙道:“弟妹别急,我们夫妇二人赶来的时候,听闻浩儿那孩子也跟在后面,想必马上就要到了。”   黎夫人眼眶红红的,除了看着黎老爷说着安慰他的话,其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这时候,黎老爷的屋子被敲响了,外面是个女子尖利的嗓门:“你们拦着我干什么,放我进去,我要看看老爷!”   “姨娘,夫人说了不让你进去。”是一个小厮拦在了门口。   “放肆,你这个狗奴才,也敢拦姑奶奶的路?”    023 湘姨娘 更新时间2012-5-27 21:30:41 字数:2166  “湘姨娘,请您配合一下,皇都请来的大夫正在里面诊断呢,老爷此刻受不得惊扰。”那小厮倒是个口齿伶俐的。   女子尖利的嗓门顿消,她干脆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来了。她倒要看看,里面那个老女人什么时候愿意出来。她也不知怎么的,这几天全家上下都不允许她来见老爷,说什么老爷不舒服。一个男人,能有什么舒服不舒服的。可是一听小厮说,连皇都的大夫都给请来了,她不得不怀疑事情的严重性。   尚书大人夫妇两个听到门外的喧闹声,面面相觑。尚书夫人侧过脸来对黎夫人说:“弟妹,外面的那位湘姨娘……”   “不用理她!”黎夫人幽幽的站了起来,眸子里深邃极了,谁都看不清她在想什么。   黎夫人见黎老爷安静了,便走到桌边对着那个站着的大夫道:“大夫,你继续说。”   “这第三种药丸——活络保命丹,是由乌头、地龙、南星等药组成,为温寒散结、活血通络之中成药,服下后可以稍微缓解一下黎老爷的淤血停滞喉头、寒湿侵袭经络作痛、双腿不能屈伸等症状。黎老爷的病痛多来源于此,经络不通才会浑身酸胀麻木。活络保命丹虽可延长些寿命,但不可多服,否则会有副作用。”   黎夫人忙问道:“那需要多久服用一次?”   大夫道:“活络丹一日一次足矣,另外两种丹药随三餐而食,注意让黎老爷多喝水。”   “明白了,多谢几位大夫。”黎夫人取了药方走到门口,喊了个贴己的丫鬟过来让她去抓药,给了厚厚一沓银票,可见药方子上的药材都名贵的很。   黎夫人转身又说:“尚书大人,尚书夫人,你们也守着一天了,先去歇着吧,可别弄垮了自己的身子。”那尚书大人虽不至于掉眼泪,但摆明一副伤痛欲绝的模样。说实话,人到了一定的年纪,又有几个愿意看着自己的亲人离开?   尚书夫人就扶着尚书大人先回客房去了,徒留黎夫人一个坐在黎老爷床边。   黎老爷猛然间睁开双眼,像是被鬼怪附身了一般:“李若兰!你还我儿子命来!你还我儿子命来!”   黎夫人的蛾眉紧紧皱在一起:“老爷,你真是病糊涂了!若兰这辈子伺候你忠心耿耿,我们浩儿也孝顺懂事,这么好的妻儿你放着不闻不问,却要关心那远走高飞的狐媚子和她的私生子?”   这时候,外面的年轻女子看见尚书大人夫妇都离开了,也就撒泼冲进屋来,哭得梨花带雨的:“老爷老爷,你可得为湘湘做主啊,湘湘想进来伺候你,却被若兰姐拦在外头不让进,她摆明了就是不把我当黎家的人嘛!”   “我和老爷在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侧室进来插嘴!”黎夫人一声厉喝,把那年轻女子给吓得不敢吭声了。她一件葱绿盘金彩绣绵裙,倒是和她的铁青脸色极为相称。   “老爷你看啊,若兰姐就会在这种时候打压我!”腿软的年轻女子嘴上可并不服软,还在支支吾吾的说着昏话。   就见那病榻上的黎老爷挣扎着坐了起来:“李若兰,你给我出去,我有话要跟湘湘说。”   黎夫人听了这话满脸涨得通红,刚才有外人在她是没发火的,这回当着小妾的面,老爷却这么不给面子?   黎夫人似乎早已忘记黎老爷是生着病的:“你又想把我支走,打算跟她说什么悄悄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惦记着那个梅冬青!老爷你是真糊涂了,梅冬青根本从来就没有爱过你,她的儿子也不是咱们黎家的骨肉,你为什么非要找她回来呢?”   那愣在一旁的湘姨娘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老爷,夫人,你们唱哪出呢?谁是梅冬青啊?”   “不关你的事,你给我出去!”黎夫人回过头来一双利眼狠狠刺入湘姨娘的面颊。   湘姨娘自讨了没趣,也知道这夫人发起威来可不容小觑,索性先退出去,打算晚一点再溜进来看望老爷。   谁知黎老爷却又叫唤起来:“李若兰,我到底还是不是这个家里的主人?我叫你滚出去你听不见吗?我说了,湘湘不准走!”   黎老爷一说完这话就开始剧烈的咳嗽,想是气急攻心了。湘湘赶紧凑到床边,顶着夫人杀猪一般的眼神强装没看见的:“老爷我在这呢,你有什么话就说吧,别跟若兰姐怄气。”   黎夫人大口喘着粗气,差点没被这湘姨娘的话给气晕过去。   既然黎老爷不待见她,她也只好虚掩了门在外面站了一会儿,耳朵却贴着门,想要听老爷说些什么。   其实,她不偷听,也猜着一二了。这几年老爷突然开始关心起十几年前被她遣走的一个粗使丫头梅冬青,还非说那丫头生下了黎家的骨肉。这种事情传出去,岂不是丢尽黎家脸面。   不一会儿,果真听见老爷气若游丝的交代着:“湘湘,我时日不多了,委屈你这么些年在府中伺候我,不能添个一男半女,还被李若兰打压着,我知道都是我对不起你……”   “老爷你别说这种话,是湘湘福薄,肚子不争气……”湘姨娘的招牌式眼泪又哗啦啦掉了下来,黎夫人在外面听得胸闷气喘。   “我叫你过来,是想在临死,之前,拜托你,做最后一件,事情。”黎老爷断断续续的说道。   湘姨娘紧紧握住了黎老爷长满皱纹的手:“老爷尽管说,我一定会照做的。”   “请你帮我,找回我的儿子……咳咳咳……”   外面的黎夫人紧紧握住了拳头:果然就是为了这件事!   屋里的湘姨娘却是没听明白:“老爷说的是浩儿吗?浩儿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估计今日该到了。”   “不是,不是浩儿,是另一个孩子,他的母亲叫梅冬青……”黎老爷说到这儿,两眼一闭又昏死过去了。外头的黎夫人听见湘姨娘声声哀嚎,连忙推门进来。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老爷病着,你还非得进来刺激他,现在好了,老爷又晕死过去了,你这个妾室是不是该消停一会儿了?”黎夫人这声怒喝已经完全盖住了湘姨娘惊恐的呼救声。结果湘姨娘是眼圈红红且莫名其妙退出去的,屋里又只剩下黎夫人和黎老爷两个人。   黎夫人用力捏了下黎老爷的肩膀,又擦了擦他额上的细汗:“老爷,你这是何苦呢……”    024 劝架 更新时间2012-5-28 23:42:38 字数:1903  “丁管家,我回来了,我爹的病怎么样了?”   当黎府的丁管家听到一连串剧烈敲门声,打开府邸大门而看到自家少主人那张清俊的面庞时,他几乎快要老泪纵横了。“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湘姨娘和夫人正在老爷屋里闹腾呢!小的们谁也不敢上去劝,少爷您快去看看吧。”   这个不过四十多岁就已佝偻着背脊满目蹉跎的丁管家,永远都对黎家上下忠心耿耿,他当然对两位主子争执的事情束手无策。   黎允浩连忙进了府门,细细问着发生了何事,听到丁管家说大伯父和大伯母也在府中,他打算先去看望了爹娘和姨娘,再去拜访。   走入府邸,穿过抄手游廊,奇珍盆景和怪石嶙峋依旧那样耀眼夺目。   两座黝黑的巨石,紧紧地偎依在一起,只留出一道狭长的缝隙,就象是一对忠诚的情侣。阳光毫不客气地劈进巨石的缝隙里,犹如一把锋利的刀,于是,覆满青苔的地面上多出一把耀眼的神剑,静静地躺着,像是在等待自己的主人。   不远处有一道晶莹透亮的水帘。它挂在一座陡峭却并不险峻的人造悬崖上,直直地垂下来,拖到山脚下那片绿幽幽的潭子里。潭子的边缘突起三两块桀骜不驯的石头,勇敢地迎接着飞流直下的瀑布。大块大块的水跌在光秃秃的石头和绿幽幽的镜面上,发出一种并不难听的吼叫声。砸在石头上的那些水块,转眼间就散成一片朦胧的水雾和无数颗剔透的珍珠。   阳光从高处撒下,抚过水雾,于是空气中多出许多鲜艳的色彩。   只可惜如此绚丽的精致,府中无论主子还是奴才都行色匆匆,根本就没有欣赏的兴致。   黎允浩推门而入,见湘姨娘正泪眼婆娑的站在墙边抽泣,时不时还勾着脑袋往床榻上看两眼。黎允浩朝湘姨娘点头示意,湘姨娘就赶紧擦了一把眼泪,扯出一抹难看的笑容。   黎允浩又走到床边:“娘,我回来了,爹的病好些了吗?”   原本强撑着不让眼泪流下来的黎夫人一看到是亲儿子回来了,那眼泪就如倾盆大雨一般唰唰纵横了一脸:“不行了,怕是不行了……”黎夫人声音哽咽,抽搭搭的样子,比站在门口的湘姨娘还要悲惨几分。   “本来你爹方才还醒了一会儿,就是这个湘姨娘突然闯进来,拉着你爹说了半天的话,害的你爹又差点断了气!”黎夫人两眼里恨不得能射出利箭来,看着湘姨娘的眼神,让她毛骨悚然。   湘姨娘连忙走过来,还想争辩两句,数落这夫人太过蛮横无理,可是后来细想了一下,黎允浩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不像黎老爷那样公正,黎允浩他能站在自己这边吗?   她忽然开始觉得前途渺茫,自己嫁进黎府来,也就生了一双女儿,膝下无子的女人是甚为悲凉的,假如黎老爷真的归西了,那她以后还可以向谁告状、向谁诉苦?   想到这里,她半张的嘴巴终是一句反驳的话也没吐出来。   黎允浩也这么大的人了,自然清楚自己娘和湘姨娘之间的那点陈怨,因此他看了一眼站在黎夫人身后的月娘:“月姨,到底怎么回事啊?”   月娘也算是黎家的老丫鬟了,当初是和黎夫人同时入门的,又一直在黎夫人身边伺候。可她却有个七窍玲珑心,一边把夫人伺候的服服贴贴的,另一边对湘姨娘也甚为客气。她倒算是个刚正不阿的人,要不黎少爷也不会如此信任她。   只是现在黎夫人还在抽泣着,月娘不好拉下脸面来说实话,她只得转移了话题:“少爷回来就好,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不提也罢,少爷这几日就别回皇都了,留在家里多陪陪老爷吧……”   黎夫人听了这话,也是不住地点头:“浩儿,你这趟回来,可有带几件换洗的衣服?要不娘去遣人重新给你置办一些?你离家离的早,往年留下的衣服都是十多岁时穿的,怕是早就小了。”   黎夫人开始回想起往事,多年不见,亲儿子已然长得这么高了,黎夫人忍不住又落了些眼泪。   黎允浩就从月娘手中拿过丝帕,帮娘亲擦眼泪。“娘帮儿子置办吧,娘说什么,就是什么,儿子听您的!”   他也是难得说出这么孝顺的话来,惹得黎夫人十分欣慰。   只是当黎允浩想到,自己买的两件新衣服,一件被个奇怪的丫头穿去了,另一件打湿了还晾在鱼塘边那间小木屋里,他就觉得一阵好笑。   本来昨天下午就该到家了,谁知道路过自家鱼塘的时候会遇上那档子事,不得已多耽搁了一夜,今儿一早才回到府中。无奈这事儿也不好向母亲开口,他只得讳莫如深。   “娘,您坐会儿也去休息吧,爹爹也需要静养,别在和姨娘争气了。儿子听说大伯父和大伯母也在府中,儿子过去问候一声。”黎允浩说。   黎夫人十分嫌弃的瞟了一眼湘姨娘,一副“谁稀罕和她争气”的模样,又笑着点点头,目送黎允浩出了屋子。那湘姨娘自知无地自容,也就跟着出去了,走到门外,她忽的叫住黎允浩:“浩儿,姨娘有事要问你,你先别走。”   黎允浩转过身来,奇怪的打量着湘姨娘:“姨娘有什么事?”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你先跟我来。”   于是,湘姨娘神色诡异的去了一处僻静的柴院,这里堆放着柴禾,是个废弃的小院,一般不会有人过来。黎允浩就看着湘姨娘神秘兮兮的背影,开始猜测,无奈猜来猜去也不明白湘姨娘在卖什么关子。 025 遗落在外的兄弟 更新时间2012-5-29 20:58:48 字数:2013  湘姨娘说:“老爷方才醒来的时候,特地把若兰姐给支开,给我说了一档子怪事儿。”   “到底什么事儿,姨娘你倒是快说呀。”黎允浩焦急不已。   湘姨娘取出帕子附在嘴边,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道:“嘘,别声张……老爷说,浩儿你还有个哥哥,是你的亲哥哥!”   “哥哥?我有个哥哥?”黎允浩瞪大了眼睛,不明白湘姨娘想要表达什么。   “没错,老爷说有个叫梅冬青的女子当年是怀着黎家的骨肉被若兰姐给赶出去了的。本以为那女子活不长久,老爷又有愧,所以多年来都没上心去寻她,可近日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说那梅冬青其实生了一个儿子,也就是你的亲哥哥。老爷把若兰姐支开,就是为了交代我想办法把这母子给找出来!”   湘姨娘幽幽的解释着,黎允浩听了,一对弯弯的眉毛攒在了一起。   “那我哥哥叫什么名字,我该如何去找他?”   湘姨娘摇摇头:“老爷还没来得及说清楚,若兰姐就怒气冲冲的跑进来,似乎是听到了老爷的话。结果后来老爷就气晕过去了。貌似若兰姐认为那孩子不是黎家骨血,而老爷却一口咬定他就是,非要让那孩子认祖归宗,结果二人就是因这事儿而争吵的。”   “你的意思是,我娘反对我爹找回那对母子?”黎允浩的眉毛纠结的越发厉害。   见着湘姨娘点头,他用力闭了下眼睛:“此事先别声张,我暗中派人去找,先别和我娘说,不然她又得发脾气了。姨娘回屋好生歇着,我去大伯父屋里探望一番,就去看两位妹妹。”   “好,好。”湘姨娘言毕,转身先行离去了。   黎允浩用力踢了一下地上的柴堆,两个手掌握成拳头状,心中暗忖着:“娘啊,什么时候您才能少祸害别人一些?这次,怎么连黎家的血脉也不放过?”他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朝客房走去。   尚书大人和尚书夫人正围在桌边琢磨着该如何办理黎老爷的后事,就见黎允浩推门进来了。   “伯父伯母安好?”   “是浩儿啊,快过来坐。”尚书夫人客气的拉着黎允浩的胳膊往桌边圆凳上推,“怎么样,去看过你爹了吗?”   黎允浩不着痕迹地抬了下眉毛,思忖着要不要把外头有个亲兄弟的事情告诉大伯父。这大伯父一向待他不薄,他十岁出头就跟着大伯父去了皇都,念书、练武都是大伯父看着的,后来学做生意,渐渐打点起黎家的老本行,在皇都那边经营的分号弄得有声有色,这才新购置了府邸,未曾与大伯父一家人同住。   这大伯父其实也是个苦命的主儿,虽是官拜尚书,夫妻二人也琴瑟相合,可偏偏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前两年才受皇帝赐婚,嫁与皇都的睿亲王做了王妃,两个老人现在住在家中也没有半个儿女能承欢的,黎允浩就会经常去尚书府串门,孝敬一下两位长辈。   “侄儿去的时候,爹还在睡着,娘和姨娘吵得不可开交,侄儿就不愿多呆。还是大伯父这儿清净。”   黎允浩讨喜的样子,倒是让两位长辈十分欣慰。   尚书夫人就点了一下黎允浩的额头:“傻孩子,你娘哭得挺惨的,我们夫妇二人也看着难受。你爹若是真不行了,你往后可得好好孝顺你娘啊……”   “是,孝顺,一定会孝顺的。侄儿也不会忘了孝顺大伯父跟大伯母!”黎允浩的声音甜腻腻的,尚书夫人就眉开眼笑起来。   黎允浩又说:“大伯父和大伯母是什么时候到的?既是要回棉田镇,怎么也不和侄儿打声招呼,侄儿也好和二位一同回来,有个照应啊!”   尚书大人不言语,笑着开始喝茶。尚书夫人就攒了下眉头:“你娘让人快马加鞭送来书信,上面写着你爹快要断气了,催着我们回来见上最后一面。我们急不过,想着你娘肯定也早就通知你了,这才自己雇了马车就赶回来,谁知却还在你前面一步到家。”   黎允浩心中了然,却也不多言,只拉着两位长辈说了些家常,便又告辞离去。   等到去了湘姨娘的暖阁时,两个双胞胎妹妹正巧在午睡,黎允浩不愿打扰,所以也就拉着湘姨娘细问了一下那位神秘兄弟的事情,就不再他言。   最后看了眼两位妹妹,都才是八九岁的小丫头,黎允浩记得自己当年离家去皇都的时候,这对妹妹还是襁褓中的婴儿。   一转眼间,黎家又壮大了不少啊,黎允浩想着,如果把那对流落在外的母子也接回府中,这个家恐怕不得安宁了。看样子,就算真的找到了他们,也得另外安排住所才可。   **********   话说那一大清早就去药材铺抓药的花木棉,自打看了沧少爷那张五千两的银票之后,立马就回忆起两三天前那位神秘的贵客。票子上的笔迹如此眼熟,她怎么可能猜不到,当日一口气买下她所有绣品的贵客,其实就是沧少爷呢?   她当初真是脑中断了根弦,才会堂而皇之接下那位“贵客”的银票。   想想也该知道没人会出手这么阔绰了,只是她当真没往沧少爷身上猜。   俗话说的好,吃人嘴软,拿人手短。   花木棉面对着沧少爷的刻意挑衅,心底自然直冒火气,可依旧不敢明目张胆的翻脸,最后只得一个劲的道谢。   待那小二哥打理好了药包递给花木棉的时候,她便再次强调说:“沧少爷的恩情,木棉没齿难忘,沧少爷借的银子,木棉也一定会尽数奉还。我爹还等着我回去煎药,我就先告辞了!”   “木棉慢走啊,路上小心,改日我再去看你。”沧箫幽幽地冒出这么一句,直把花木棉给气得流冷汗。又不是相公给娘子道别,有必要说的这么暧昧吗。   花木棉心中无奈极了,自此以后,不知要熬夜做多少绣品,才能把那五千两银子给挣回来……    026 采莲 更新时间2012-5-30 23:32:16 字数:1406  花木棉好不容易才摆脱了沧箫,心里暗骂着倒霉。   将几个珍贵无比的药包小心翼翼地放进大竹篓以后,花木棉并没有直接去棉田里采棉花,而是去了荷花塘。   初夏的时候,荷花塘里面总是有大片大片墨绿色的荷叶,托出朵朵芙蓉,如同少女分红的面颊。她们紧紧依偎着碧绿滚圆的荷叶,像一个个披着轻沙在湖上沐浴的仙女,含笑伫立,娇羞欲语;嫩蕊凝珠,盈盈欲滴,清香阵阵,沁人心脾。有的花瓣儿全都展开了,露出嫩黄色的小莲蓬;有的才开了两三片花瓣,像伪含羞的少女敢露出自己的脸蛋。有的还是花苞,像一双手紧紧地合在一起。有的花瓣已经凋谢,落下来了,漂在水面上,像一只小小的船。   可是花木棉划着小舟在荷塘里找了半天,那些荷叶早就干枯,荷花也已经凋谢了,好不容易看到几个孤零零的绿色莲蓬,也都是枯萎的,里面一个莲子都没有。   她的心情就有些沮丧,但是还不想放弃,划着小舟,在荷塘找了一圈,顺手拨着水,两边的枯叶顺着水面泛起涟漪,花木棉的小手就有一下没一下的捞着,好不容易找到几个小莲蓬,已经枯的不成样子了,挖开来,里面只有零星的三五个莲子。花木棉嘴里抱怨着,却也还是小心翼翼将那为数不多的莲子给收好到兜里。   过了许久,花木棉感觉自己已经把整个荷塘都搜了个遍,也只搜集到为数不多的几粒莲子,而且都是小颗粒,根本不够用。   花木棉就无奈地叹了口气,背着竹筐去棉花田了,想着以后再找别的办法。索性今天买了不少红枣,希望红枣能弥补一下莲子的不足。   她在荷塘边仔细的清洗了一下,却不知,远远的地方,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正看着她淳朴的样子出身。   矮个子的男人长得很胖,脸红红的,还长了一颗痣,一说话的时候,那黑痣就跟着抖动。“少爷,花小姐似乎是在摘莲子。”   高个子的男人就问:“摘莲子?现在都什么时节了,还会有莲子吗?”   “可不是嘛!”矮个子痴痴的笑了一声,就像是在嘲笑花木棉没脑子似的,结果就被自家主人赏赐了一个爆栗。   “笑什么笑,爷看上的女人,是你这个小瘪三随随便便就能够嘲笑的吗?”   矮个子的胖男人赶紧赔罪:“小的愚昧,小的眼拙,小的知错了,少爷您息怒……”   见花木棉已经走远,两个蹲着身子的男人这才站直了,高个子的男人瘦瘦的,五官长得极好,笑起来也很好看,就是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当中仿佛藏匿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情愫。   “这个时节,还有什么地方可以采到莲子?”   矮个子男人抓了小脑袋,为难的回答:“应该是摘不到了。小的猜测花小姐大概是急着摘莲子给花老爷治病的。小的听人说,花老爷病了好些天了,一直卧床不起。莲子这东西消暑去寒的,是个好东西。如果夏天摘来吃,既能爽口,又能补身。可现在都入秋了,想吃莲子,还真没办法。”   高个子男人就又是一脚踹了过去:“花老爷子生病了,你这杂碎怎么不早些告诉我?废物!真是个废物!”一脚不够,再加一脚,最后干脆两手一齐用上,这位大少爷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引发的一顿火气,硬是发泄到下人身上去了。   那矮个子的胖男人也真够可怜的,一辈子没做过什么错事,就是头脑过于简单,总是领悟不到自家大少爷的心思,才少不了拳打脚踢。这不,身上背上全是伤。   他就支支吾吾的大叫着:“少爷饶命啊,少爷饶命,小的想到办法了!”   “想到什么办法?快说!”   “是是是。那花小姐不就是想要莲子嘛,莲子这东西,只要有银子,还怕买不着?”   看着矮个子胖男人谄媚的笑着,脸上的黑痣一直抽搐,高个子的那个男人就猛地一拍脑门:“是啊,我怎么给忘了,不就是莲子嘛,爷亲自掏钱去买去。”   说完,这主仆二人风风火火的就又朝集市上去了。    027 提亲 更新时间2012-5-31 23:33:29 字数:1900  花老爷这日醒来以后,见几个女儿都不在身边伺候,就自己穿了件单衣,站在石桥上看着空灵的湖面发呆。   花宅的大门被粗鲁敲响,守门的家丁慵懒打开宅门,看见是个黄脸的婆子,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下人,手上都搬着东西。那家丁上下打量,怎么也没看出黄脸婆是富贵人,他脸上就不怎么好看。   可是转而一想,今日宅中常有贵客来访,说不定这回又是大小姐结交的什么贵族朋友,那家丁就不敢怠慢了,缓缓地问了一句:“这位妈妈您找谁?”   黄脸婆子也打量了下这个家丁,就别开眼,微微笑了笑:“我是沧府的婆子,浑家姓黄,这是春儿和东子,都是沧府的下人。我们奉沧少爷之命前来求见你家大夫人,有要事商量。”   那家丁皱了下眉,心想沧家小姐才来过一回,能有什么要事,还得派一个婆子一个丫鬟一个小厮跑过来。   见那家丁愣了半天不动,黄脸的婆子这才扯着笑容往他手里塞了一粒碎银子:“我们是来给沧少爷提亲的,咱少爷看上你们花家大小姐了!还望小哥通传通传……”话才说完,黄脸的婆子心中就直骂那家丁不懂事,将来肯定某不到个好前程。   家丁收了银子,脸色好看多了,就说:“三位稍等,我去禀明大夫人就来。”   过了一会儿,并不是那家丁单独回来的,而是大夫人亲自带着贴身的丫鬟樱桃跑来相迎。黄脸婆子远远的就瞧见了,那家丁脸上一个清晰的紫红色指痕,显然是被主子给赏的。   黄脸婆子就小声啐道:“喏,你们都看清楚了,这就是笨脑子奴才的下场,你们两个以后可得学机灵点儿,别也跟那人一样,狗眼不识泰山!”   身后一男一女连忙点头称是。   这俩年轻人其实都是黄脸婆子的儿女,沧家的规矩,奴才的儿女还是做奴才,所以她女儿黄春儿和她儿子黄东子都在沧少爷的手底下做事。   大夫人客客气气的问:“这位是黄妈妈吧,方才我家奴才眼拙了,没能认出黄妈妈,里面请里面请。”大夫人向来都要拒绝给花木棉提亲的人,今儿一改常态,倒是令大夫人身后的樱桃很诧异。   春儿和东子都是低眉顺眼的跟着,不敢造次,可黄婆却明显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傲气,走路的时候头抬得老高。   到了青铃阁,母子三个被安置好了座位,大夫人就开了口:“我们家木棉今年也二九的年纪了,早该给她定门婚事了,只是她爹的病这半月来一直不见好,咱们一家上下都急的似那热锅上的蚂蚁,因此才把木棉的婚事给耽搁了。这一点,还请黄妈妈不要见笑。”   大夫人陈氏又是老生常谈了,随便谁来提亲,她总是拿花老爷有病在身为借口,说花木棉脱不开身,怪只怪那些个看上花木棉的男子家境都普普通通,没一个是陈氏看得上眼的。   不过这一会儿,陈氏显然不是有意要拒婚的,说句不好听的话,她若是能把花木棉给嫁到沧家这么富贵的地方去,恐怕做梦也会笑了。   黄婆就给她儿子使了一个眼色。   东子走到陈氏面前,摊开一个锦盒,里面摆满了莲子。东子见陈氏疑惑不解的样子,他就得意洋洋的解释说:“我家少爷今日见到花大小姐在采莲子,后来问了大夫,说是花老爷的咳血虚汗之症,恰是缺了莲子这味药,所以特地赶着搜罗了邻镇所有的药材铺,把能买的莲子都给买回来了,统共加起来就这么一大盒,少爷说请您收下,要代花大小姐尽尽孝。”   陈氏就眉开眼笑起来,心想:这媳妇儿还没娶过门呢,女婿就开始抢着要给老丈人尽孝了,还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陈氏忙吩咐丫鬟樱桃将那锦盒收下,又对黄婆说:“请黄妈妈替我谢谢沧少爷。哎,咱们家木棉就是命苦,一辈子没生在好人家。木棉什么都会,上得了厅堂,也下的了厨房,最是一手的绣活,做的那是全镇的百姓都喜欢的紧,我每每看着她手里做出来的茧子,就心疼的跟掉了一块儿肉似的……”   陈氏居然大言不惭,说着说着还真落起泪珠子了,一旁的樱桃就也装模作样劝说道:“大夫人您别哭啊,这做母亲的都是如此,能有几个不替儿女操碎了心的呢!”   黄婆子看了樱桃一眼,心里又开始犯嘀咕:这丫头年纪不大,心思倒是不小,一个未出阁的闺女,哪能懂什么做母亲的心思?八成也是花家大夫人调教的好!黄婆子又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家女儿,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儿。要是她的春儿能有这个樱桃一半机灵会说话,沧少爷说不定早就收了春儿做填房了。   黄婆子别开眼,笑的有些僵硬,基本上是没有接陈氏的话茬。   一整个闲聊的过程中黄婆都在自己端详这未来少夫人的嫡母,本是个比较清秀的中年妇人,却偏偏穿金戴银的,一身鸳鸯戏水纹样的上好面料对襟长袄,显得无比俗气。黄婆自己不富贵,但也是看着富家子弟长大的,对这穿着方面十分讲究。她每每抬头看一眼陈氏的衣着,再对比着她那副我见犹怜的嘴脸,就有些想要作呕。   花木棉黄婆是早先就见过的,因为她常和自家小姐有往来。黄婆子心中暗忖着:这花大小姐怕是日子过得并不好,哪有一个大小姐穿的那么寒碜,跟嫡母有天壤之别的呢?想来,定是这位嫡母当人一套,背人又是另外一套。她须得好生应对才是。    028 提亲2 更新时间2012-6-1 8:58:55 字数:2167  大夫人陈氏依然保持着笑容,这个时候,花木棉正好回来了,才一进宅子,就被守门的家丁直接“请”到青铃阁,说是大夫人有事要说。花木棉不明所以,进屋以后,背上的竹篓都还没卸下来。   那黄婆母子三个看了看她,场面就有点尴尬。   大夫人连忙吩咐樱桃:“快去帮大小姐收拾竹篓。”   花木棉自己从竹篓里掏出一方丝帕,里面裹着的都是她近日新摘的莲子。花木棉像捧着宝贝似的,小心翼翼把莲子捧在手心。然后又取出大大小小几包药材,这才抬头扫视了一下众人。   发现屋里有三个生面孔,花木棉有些纳闷地问:“大夫人,这三位是?”   大夫人还没张口,黄婆自己就站起来开始介绍自己了,有点先声夺人的架势。大夫人见了,心情突然变得很差。这媳妇儿还没娶过门呢,婆子就开始献殷勤?沧家上下果真都不是简单的主儿。   花木棉走过去,站在大夫人跟前,望了望大夫人,又望了望黄婆子三个,不说话。   气氛一时冷了下来,黄婆子的笑容也僵住了。直到黄婆身后的春儿走过来,手里捧着一只羊脂玉净瓶,满面春风的,黄婆子才坐回去。   那瓶子里插着一束新开的石斛兰,粉色的蝴蝶状花瓣,淡紫色的顶端,花蕊疏疏落落,乍一看去十分艳丽,顿时就给大夫人这间檀香四溢的屋子里添了几分清香。   “给花大小姐请安”,春儿未语先笑,圆圆的脸蛋上,喜气争先恐后往外跑,“奴婢名叫春儿,是沧少爷院里伺候的,第一次来见小姐,也拿不出什么值钱的礼物,这支石斛兰是少爷赏的,奴婢听说石斛兰最适合送给父亲,所以就借花献佛,送给小姐和花老爷赏玩。”   花木棉就走了几步,到那丫头跟前仔细瞧了瞧那束石斛兰,突然抬起眼,笑的天真无邪:“好香啊,这是什么品种,我以前从未见过。”   “是兰科花卉。石斛兰分春种和秋种,这个时节若想觅得一束春种的石斛兰怕是困难,但秋种的石斛兰也很耐看,小姐快瞧这蝴蝶似的折痕,多有意思。”   “是挺有意思的。”花木棉笑着直点头。   她那说的只不过是客气话,石斛兰这种花的确珍贵无比,花木棉这样的小门小户是没那个闲钱去买回家来欣赏,但她好歹也在书上读到过,哪能不认识。   心里估个价,少说也值个五百两银子吧?   再说这才刚入秋,哪里就能觅得开的如此鲜艳的大盘花朵,指不定是耗上了多少花匠的心血呢。   “就可惜观赏的花期只有半个月了,小姐您可得早些拿去给花老爷瞧瞧。奴婢听说,病中的人常常看些美好的事物,心情也会跟着好起来。”春儿讨巧地把那羊脂玉净瓶递给了花木棉。   “多谢春儿妹妹惦记了,我一会儿就送去爹爹的卧房。”花木棉笑着接过瓶子,握在手心里生怕摔碎了。   这一切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大夫人没脾气地冷哼了一声,却是只有身侧的樱桃才听得到。   大夫人十分不喜欢春儿这样的丫头。这个春儿丫头看似只是下人,可随随便便就能把如此值钱的玩意儿拿出手来,弄得比花木棉更像个大小姐似的,这样不遮羞的露富,不知是要显摆给谁看。   但是转念一想,这越发证明了沧箫少爷财大气粗,连一个不争气的丫鬟都能这么瞎显摆,把花木棉嫁过去了,往后还不是能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当然,大夫人想的,压根儿就不是花木棉的将来,她只想着自己是花木棉娘家人,往后和沧老爷做了亲家,面子上贴了金不说,还能攀个富贵亲戚,那晚年的日子就不用愁了。   坐着的黄婆看着花木棉似乎很喜欢自家女儿送的礼物,脸上难免露出得意之色。   春儿那丫头更加喜不自禁地笑出了声,到底还是个小丫头,不晓得收敛。   大夫人见了,更是不怎么高兴。心里恨不得责备了自己那不争气的二闺女无数次。如果沧少爷看上的是花青铃,那该有多好……   “这样贵重的东西,沧家真是有心了。瞧这羊脂玉净瓶,多精致啊,镇上随便当掉,也能值个百两银子吧?木棉,你可得拿好了,摔了就可惜了。”大夫人一门心思都在值钱的家当上了,恨不得立刻就把那瓶子给当掉似的。   春儿却没头没脸的来了一句:“嗨,夫人别见怪,这瓶子就是烂大街的货,在咱们丫头屋里,没有谁把它当回事的。”   大夫人满脸都是假笑:“也对,也对……”   大夫人宠溺地望着花木棉,那眼光让花木棉毛骨悚然。   一边说着,一边就把装着莲子的锦盒递给花木棉,“这个也是沧少爷给你的,说是要你拿去给你爹下药。”   花木棉怔然了片刻,倏地想起自己急着回来是要给爹爹煎药的,就觉得势头有些不对劲,一想快快打发了大夫人好去看看爹爹,二是奇怪这沧家的下人跑来她家做什么。   花木棉就收下锦盒,狐疑地问:“大夫人,沧少爷一下子送来这么多东西,是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所指的,当然还包括今日在药材铺里面沧箫垫下的五千两银票。但是这个事,大夫人是不知道的,她还当花木棉是在故意卖弄自己会勾搭男人,在她面前炫耀呢。   大夫人的脸色就慢慢的垮了下来,碍于有黄婆一家三口看着,她也不好发作,于是正色道:“黄妈妈是来向咱家提亲的,沧少爷想要纳你作妾,木棉,你意下如何?”其实那个时代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大夫人也就巡礼问了问,压根儿没打算征求她的意见。   花木棉一听这话,如同遭受五雷轰顶,手心一滑,装满了莲子的小锦盒差点就掉到地上,幸亏那丫鬟樱桃眼疾手快给接住了。   “大夫人,爹爹知道这事儿吗?”花木棉忿忿不平地看向大夫人。   黄婆一家子顿时被花木棉的这个表情给惊住了,他们本都以为花木棉会笑嘻嘻的答应,至少也应该是羞答答的红着脸不说话,等着嫡母安排婚事才对。   而且黄婆心里也清楚,花老爷一直病着,花家就是这位当家主母陈氏在打理一切,要不然,黄婆也不会一进门首先就求见大夫人了。   可是花大小姐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来?    029 有孕 更新时间2012-6-2 23:07:16 字数:2223  大夫人被花木棉搅得没办法,就扭头问那门口的小厮:“老爷起了没有?”   那小厮点头道:“枫园当值的方才来报,说是老爷午时就起了,在沁芳桥上转了转,又往四姨娘的诗园去了,晚上怕是要在那边用膳。大夫人是需要传膳吗?”   花木棉抬头看了看天色,外面日头正旺,这个时候,明显还没到吃饭的时辰嘛,这小厮也太不会揣测主子心意了。   她一直都知道,大夫人在各院都安插了内线,所以足不出户,也能够清楚地了解宅子各个角落发生了什么事,至于花老爷今晚喜欢在哪里用膳,那全都是下人们瞎猜测,没有根据的。   大夫人就极其鄙视地瞥了那小厮一眼。   那小厮自讨没趣,退了出去,站在门外侧边儿躲起来,生怕给大夫人见了,心里不舒坦。   大夫人又对黄婆子一家三口说:“实在对不住,我家老爷醒了,我得去看看,黄妈妈不如先回去,至于这亲事,改日我亲自到府上去拜访沧少爷和沧老爷,到时再说详细的,黄妈妈以为如何?”   黄婆子看见大夫人这么客气,哪里还有再多话的礼,拉着一对子女就告辞回去复命了。   “先跟我去一趟诗园吧,既然老爷在那边,咱们就去先问问他的意思。”大夫人说着,起身走出了屋子。   花木棉就默默地跟着去了。   花木棉哪里知道,大夫人会这么“善解人意”,完全是因为花老爷早先就对她提过要给花木棉说门亲事的主意了。那个时候大夫人一百个不愿意,是怕花木棉随便嫁了穷小子,让别人占尽便宜,她这个嫡母却吃力不讨好,少了个打理生意的帮手不说,还倒贴了十八年的赡养费。   可是现在人家沧氏大少爷派人来提亲,那下聘的彩礼少说也得有上千两吧?等到花木棉嫁过去了,她再随便敲上几笔,还愁缺银子么?   大夫人就琢磨着和花老爷商量这门亲事,而且她心中也是有数,花老爷把这个大闺女宝贝的跟什么似的,知道大闺女要嫁去富贵人家,虽是去做小妾的,有些委屈,但总好过嫁给一个农民混混吧。到时候,花老爷肯定也是举双手赞成。   “一会儿见了你爹,你先别做声,有什么事情,看我的眼色再行事,嘴上放机灵一些,别让你爹又气得晕过去。”大夫人叮嘱着花木棉,身后跟着的几个丫鬟婆子都掩嘴开始笑,大夫人忽的转过脸去,横了一眼,众人这才收起嗤笑。   花木棉哪里会不知道,这些从陈府陪嫁过来的下人们,个个都不把她这个大小姐当回事。花木棉早都见怪不怪了,所以只是云淡风轻地回答道:“知道了,大夫人。”   她自认为和爹爹之间还是有些默契的,一会儿即使大夫人不让她说话,她向爹爹抛个求救的眼神,或者干脆不做声表示反对这婚事,爹爹断然不会强迫她。   照这么看来,大夫人的如意算盘,终究还是打错了。   进了诗园的主屋,大夫人和花木棉都看见花老爷在吃银耳莲子羹,想来是病的太久,走到四姨娘屋里,虽没到用膳的时辰,四姨娘见着心疼,亲自去厨房给花老爷熬的羹汤。   花木棉手上还拽着沧少爷送的锦盒,里面新鲜的莲子满满塞了一盒子。花木棉顿时觉得自己大意了,她忘记,四姨娘每年夏天都会去摘许多莲子存着,因为她每天练舞之后都要喝这银耳莲子羹补气血,索性莲子、银耳都是她亲自带人去采摘的,没有消耗库房一文钱,所以大夫人那边从来也不在意,花木棉也把这事儿给忽略了。   要是能早点想到四姨娘这边有莲子,她才不会劳师动众地跑去摘呢,如果不去摘莲子,就不会被沧少爷给看见,如果沧少爷不送这么多莲子来,他就没借口向自己提亲……   花木棉越想越觉得后悔,仿佛所有的事情都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她似乎是不明白,送莲子只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借口,就算没有这档子事,沧箫想要娶她过门,还是会闹出别的事情来。沧箫看上的女人,志在必得,哪能轮得到花木棉反抗?   四姨娘朝着大夫人福了福身子:“大夫人好。”   大夫人身后的樱桃也福了福身子:“老爷好,四姨娘好。”   大夫人就笑着坐下了。   花木棉站了一会儿,就那么看着,没有要坐下去的意思。   花老爷开了口:“还是诗诗这儿的银耳莲子羹最合我的口味,不像青铃阁的汤水,不是太咸了,就是太辣了。”   大夫人听了,不悦地皱了下眉头。   四姨娘赶紧揽过话茬:“大夫人要顾着全家上下的口味,总会有顾此失彼的时候,老爷您别动怒,您若喜欢这银耳莲子羹,我天天给您熬上,也就罢了。”   这话真是如刺一般扎进了大夫人的心坎儿里。四姨娘这么说,岂不是摆明了嘲笑大夫人不懂得尊卑吗,就算花宅上下众口难调,但也得以花老爷为尊,饭菜的口味要先适应花老爷的喜好才对呀。   四姨娘不经意地擦了擦额上的汗,殊不知大夫人额上豆大的汗珠正往下淌着。樱桃就补了一句:“四姨娘贤惠,四姨娘毕竟没有生养过,不知道咱们大夫人要顾的事情多了去了。”   四姨娘半张的嘴巴就僵住了,花老爷握着勺子的手也顿时僵住了。   大夫人忙侧过脸去怒斥道:“叫你这丫头片子多嘴,给我到外头站着去!仔细回去,打你几顿板子!”嘴上虽这么训斥,心底都笑成了一朵花,连连赞着自己调教出来的丫鬟就是争气。   四姨娘看着樱桃讪讪地退出去了,又看着花老爷继续开始吃,这时候才注意到站在大夫人身后不动声色的花木棉。四姨娘连忙站起来,拉住花木棉的手,道:“木棉,光站着做什么?过来坐呀!”   花木棉坐下去的时候,感觉自己屁股都是冰凉的。   四姨娘倒了两杯茶,分别递给大夫人和花木棉,这才悠悠地说:“樱桃那丫头年纪小不懂事,大夫人别责罚她,训斥两句也就是了。今日郎中给老爷诊完平安脉,也给妹妹我瞧了瞧。”   四姨娘忽的不说话了,众人皆看过去,唯有花老爷没看过去,只是低头笑嘻嘻的吃着莲子羹,心情似乎是出奇的好。   看样子,四姨娘是要说一件喜事,而且这件事情花老爷早已经知道。   四姨娘就说:“郎中说我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四姨娘笑颜如花,大夫人的脸突然变成了猪肝色。    030 有孕2 更新时间2012-6-3 22:30:47 字数:2090  此事的确非同小可。   现下花家二闺女花青铃是嫡女,其他三个女儿都是庶出。花老爷本就有意要提一提四姨娘的位份了,如若四姨娘生下一个男孩儿,那么四姨娘也会母凭子贵,荣升为平妻,而四姨娘的儿子就会代替花青铃继承花家的产业。   这么大的事情,大夫人不可能会轻视不理。   大夫人温柔地握住四姨娘的手,像抚摸小动物那般轻轻地拍着,“诗诗妹妹既是有身子的人了,接下来几个月可就得好好注意饮食起居,一日三餐须得小心服用,天凉的时候,就少出去走动,多休息,养着精神总是好的。”   “大夫人说的是,生孩子这事儿,大夫人比妹妹有经验,妹妹定当谨遵教诲。”诗诗不露声色地笑了笑,见花老爷碗中的莲子羹已然吃完了,就命贴身丫鬟简春收拾碗碟。“老爷可吃饱了?若没吃够,厨房里还有。”   花老爷慈眉善目地看着四姨娘,眼里是数不尽的宠溺和信任,恨不得把一边儿的大夫人给酸死,就连花木棉见了,都觉得十分羡慕。   花老爷刚欲开口,大夫人就抢了话茬:“病中的人就得量腹而食,老爷若是嘴上馋不过,不如等到晚膳时辰了,再好好吃一顿,这会子,喝点茶打发吧。”   大夫人就把自己面前那杯还没喝的茶,朝花老爷桌前推了一下。   花老爷嘘叹一口气,没说什么,抬起杯子就喝了。   这一切,四姨娘都看在眼里,她知道大夫人身份地位毕竟是高一些,说出来的话毕竟也有分量一些,不比她自己一个小妾,要说什么话,还得考虑再三,还得打量着老爷的脸色才开口。   不由得就想起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几年前她怀上第一胎的时候,还是那样懵懂无知,结果悄无声息的,孩子就没了,还差点害得自己快要丧命。   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女人,也算是活了第二条命的,又怎会继续重蹈覆辙呢?   四姨娘心中跟明镜似的,这花家大宅里,能加害她的胎儿的,只有大夫人一个。当年花老爷费劲千辛万苦也没能把害她流产的罪魁祸首给找出来,但四姨娘早就把笑面虎似的大夫人给咒骂了无数次。   “这次还得劳烦大夫人费心了,我怕又像上回怀胎那样,一不小心吃错了什么东西,把孩子给流掉了。大灶炉的煮饭婆子我信不过,还希望能沾点大夫人的光,让青铃阁的煮饭婆子亲自料理妹妹我的膳食。”   这花家大宅是有两个灶炉的,大灶炉那边主要由包大娘管理,而青铃阁常会开小灶。花木棉心中纳闷,四姨娘向来喜欢包大娘的手艺,又怎么会说出“大灶炉的煮饭婆子我信不过”这等话来?   眼看着大夫人的脸色已经变绿,四姨娘越发笑得不可开交,扭过头去问花老爷,“老爷你说,行吗?”   四姨娘撒起娇来,果真是让人浑身骨头都酥麻一片了。   花木棉笑了下,也明白四姨娘是在打什么算盘。这么一来,大夫人对这未出世的孩子责无旁贷,万一出了什么差池,可不都是她的错处了么!   四姨娘还真是吃一堑,长一智啊。   花老爷对这件事当然也是举双手赞成的,因此就义正言辞地吩咐着大夫人道:“诗诗也是年轻不懂事,以后若触了你的霉头,你就多担待点儿。”   “那是自然,诗诗妹妹素来懂事,我怎么会和她一般计较呢!”大夫人脸上又挂起一副无比慈悲的笑容。   花木棉心想,这大夫人大概快要被气死了吧,她明明什么事都还没做,就已被花老爷冠上一个“欺压妾室”的罪名了。   结果几个人东扯西扯,大夫人最要紧的“沧少爷提亲”的事情根本就没说出口,就被四姨娘怀孕的事情给蒙混了头脑,只说了些祝福之词,就拉着花木棉离开诗园了。   等到后来想起来,正事还没说,大夫人越发怒不可遏。   “木棉,你先去做你自己的事儿,今晚老爷怕是要在诗园用膳,有四姨娘在边上,我也不便开口。明日我再去请老爷来青铃阁,好好说一说你和沧少爷的亲事。”大夫人落下话,就和樱桃一起回正房了。   花木棉吐了吐舌头,忽然用力舒了一口气。活在女人之间的战火硝烟中,还真是难受憋屈。   大夫人回到自己屋的时候,眉头已经皱成了小山,脸色极差。樱桃赶紧给自家主子沏茶。   “大夫人喝茶,消消气儿。”   大夫人接了茶杯,却还在置气。   樱桃又说:“大夫人,三个月大的胎儿正是成形的时候,也是孕妇最不可掉以轻心的时候。大夫人不打算做些什么吗?”樱桃似乎比大夫人还要着急三分。   大夫人细细地抿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我何尝不知,这时候如若弄些东西到那女人屋里,让她流掉孩子,说不定还能损一损她的身子,叫她以后不会轻易再怀上……”   大夫人望着窗外的夕阳出了神,“只是那女人这一回学聪明了,指了名的要我帮着安胎。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爷膝下无子,谁的肚子有个什么起色,老爷比自己的性命看得还重,若我这个时候出手,岂不是惹老爷枪打出头鸟?”   大夫人还是很担心自己犯了祖宗家法被花老爷给休掉的。虽说当年陈氏一家的确出了不少银子救急花家,但家法是家法,不能违抗。   家法有云:“花氏媳妇忌妒忌嗔,违者杖责。”   像这种毒害妾室庶子的行为,是要被直接休书一封,逐出花宅的。   另外,按照祖宗家法,老爷去世后,当由嫡出长子继承家业;若嫡妻无子,则由平妻长子继承家业;若平妻亦无子,而嫡妻有女,则由嫡妻各女平分家产;若嫡妻无所出,庶出长子才可继承家产。   现在对于大夫人来说,四姨娘腹中的胎儿就是对她最大的威胁!    031 二闺女的亲事 更新时间2012-6-4 23:22:47 字数:2112  大夫人眼神游移,失去了焦距,思绪不禁飘飞到几年前——   也是像这样一个看似风平浪静的初秋,四姨娘笑脸盈盈的跑来青铃阁,说她有一个月的身孕了,大夫人也是像今天这样满面春风的祝贺着,背地里却暗示她的下人,给四姨娘送去下了红花的安胎药。   结果自然是:安胎不成,反被堕胎。   四姨娘这么些年过来了,身子都虚的很,若非每日练舞健身、再喝银耳莲子汤补身子,恐怕没本事怀上这第二胎。   大夫人用力握紧了手帕,握成团状,眼中闪出愤恨之意,气冲冲地嚷道:“哼,早知道这狐媚子如此有本事,当年我就该多给她灌些红花!都怪我自己当初太仁慈了!”   红花这东西,少服则已,不过是令有孕的女子小产罢了。可是红花服的量过多,会毁坏女子生理机能不说,轻则让女子永世不得再有身孕,重则伤身,常年与咳疾、寒疾相伴……   大夫人真是好狠的心,樱桃在一旁看了大夫人怒发冲冠的样子,不禁有些毛骨悚然。   “这天儿变得好快,方才还只是丝丝凉意,现下已刮起北风了。”樱桃走到窗边开始挨个关窗子,又拉上帘蔓,“夫人早些歇着吧,四房那边的事儿,一时半会儿也急不来,可别为这点小事伤了自个的身子。”   “若真只是件小事,我也不会如此上心了。”   大夫人手上茶杯中的茶已被风吹得凉透了,她就把茶杯搁在了桌上。   樱桃见大夫人似乎没有要睡的意思,索性从衣柜里取了件貂皮披风出来,给大夫人披上:“外头风大,奴婢还是把门给掩上吧。”   “吱呀”一声,大门被关好,又“哐当”一声,从里面落了栓。   “樱桃,老爷的五十大寿,筹办的怎么样了?”大夫人翻账册的时候忽然想起这档子事,“老爷既醒了,那五十大寿就是头等大事,可不准耽搁。”   樱桃笑眯眯地说:“大夫人放心,几位小姐都在用心筹办呢,二小姐绣了一面屏风,上面有正好五十个‘寿’字。二小姐入秋的时候就着手在做了,这两日上了框架落了彩,怕是也该完工了。另外三小姐和四小姐也都有自己的花样,改日奴婢再给您细说。”   “那木棉呢?”   “大小姐那边,奴婢还不清楚。”樱桃扁了扁嘴。   “青铃她最不擅长绣活的,这回可真是苦了她了。”大夫人方才还愁容满面的,现在已经是止不住的笑。自家女儿孝顺,哪有不开心的理儿?   就见樱桃越发得意起来:“可不是嘛,咱们青铃二小姐为了学刺绣,天天都去沧氏绣坊的绣娘那边学艺,银子都没少使唤呢。”   大夫人就点头称赞:“银子就该使唤在有用处的事头上,不像那个花木棉,为了老爷一点固疾,硬是筹钱买了那么多上好的药材,我还不知道她这钱是怎么筹出来的,我一向不准她留私房钱,每次卖了绣品都是直接把银钱交予我手中。看来这丫头是越大越不服管教了,已经思忖着为自己攒嫁妆了。”   樱桃知道大夫人又是为这种银钱上的事情置气,她便劝道:“夫人也不必恼怒,奴婢瞧着大小姐还算是孝顺,也不见得是自己攒的银子,说不定是那沧少爷给赏的呢。再说了,大小姐总是到集市上抛头露脸的,她长得也算标致,哪家公子哥儿见了不动三分心思?那种乱七八糟的男人给她补贴一些,也是有可能的。”   大夫人想想,好像也是这么回事。她就有些委屈:“可怜我们青铃没那个本事,不能攀上一位像沧少爷那样的富贵公子。”   “这可不见得是什么好本事!”樱桃连忙往花木棉身上泼脏水,“咱家青铃小姐是如水一般干净的姑娘,哪能学得会大小姐那等狐媚子功夫?”   大夫人就不说话了,她似乎巴不得自家闺女能学上几分花木棉的本事,不说勾三搭四,至少能找个心仪又门当户对的男子才好。   “年下青铃也该十八了,我总愁着去拒绝给木棉那丫头上门提亲的混混,又舍不得青铃离开这宅子,就一直未能给她说门亲事。现下沧大少爷派人来给木棉提亲,紧接着就是咱们家青铃了,我还不知道该给她挑个怎样的夫婿呢!”   大夫人像是急的头发都白了,对着铜镜左右照了半天,脸上就没什么神采。   “大夫人觉着,黎家的少爷如何?”樱桃又开始献计。   这么个鬼灵精的丫鬟,倒有点像那看破了红尘的老婆子,说起话来没个分寸,比大夫人还要厉害三分似的。   “黎家?你是说咱们大东家?”大夫人侧过脸来,不可置信地看了看樱桃,“你怎么会想到东家少爷的?谁都知道黎夫人和沧夫人关系密切,是打小玩到大的好姐妹,这黎家的少爷,自然是要娶沧家小姐做媳妇儿的。”   “奴婢自然是知道,只是做不了正妻,当个姨娘也不错啊!奴婢听说黎老爷的湘姨娘也就生下一对双生姊妹,地位就何等显赫,外头的人都羡慕的紧,她身上穿的用的,平日里吃的喝的住的,没有一样比正房的黎夫人差,奴婢琢磨着,咱们青铃小姐若能给黎少爷做姨娘,一定也能和正房差不多的待遇。”   这个樱桃丫鬟毕竟喜欢听人说八卦趣闻,没有真正在黎府呆过,不知道那位湘姨娘骨子里的苦楚,还以为她真的过得多么逍遥自在。   而大夫人又是个耳根子软的,这辈子除了盼着亲闺女花青铃嫁户好人家,自己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数着银票睡大觉,索性也无其他追求,自然就对樱桃的话信以为真。   “照你这么说,我还得找个机会,安排咱们青铃跟东家少爷见上一面!不说一见钟情,好歹得在东家少爷面上混个眼熟,咱们青铃也不必木棉那丫头丑几分,指不定东家少爷多看两眼,就看上她了!”   “可不是嘛!”樱桃赶紧接话道,“大夫人英明。”   大夫人依次卸下了发髻上的簪子、珠环,又卸了耳坠、项坠,走到脸盆处开始洗脸,眼神又游离起来,开始琢磨如何给亲闺女和东家少爷制造一桩巧妙的邂逅。    032 因果 更新时间2012-6-5 22:55:28 字数:2130  因着棉花田里的棉花都收得差不多了,这几日,花木棉倒是落得清闲,整日整日的都窝在自己屋里做绣活,打算卖了绣品酬银子,还了沧箫少爷的恩情。   沧琴几日不曾来看她,这天中午她一来,正赶上花宅上下用午膳,大夫人倒是客气地想邀请她去青铃阁同食,只是沧琴一直推却,说是早上起得迟了,刚咽下的两块糕点还没消化,一时半会儿没什么胃口。   那大夫人自然也是个懂得看脸色的人,想来沧琴是要跟花木棉说些贴己话,索性卖个顺水人情,让包大娘做了份单独的食盒送到花木棉屋里。   花木棉还当真是宅子里住着最寒碜的一个。别的姨娘、小姐们,都有自己独立的别院,还宽敞明亮,风景优美,唯独花木棉住在南偏院,院子小不说,还有些破破旧旧的,饶是花木棉自己爱收拾,就这么招待了沧琴进屋坐着,还有些待客不周的嫌疑。   花木棉只得无奈地说:“这里以前是我娘亲做丫鬟的时候住的小院子,娘去了以后,就我一个人住,身周没人唠叨,倒也耳根子清净。”   纵使花木棉苦笑着,一味想要表达出她的悠闲自在的生活,沧琴还是看出了她的凄凉境况。   “我弟弟说他差人向你提亲了?”沧琴眉眼间净是笑意,“我倒没看出来,弟弟喜欢你这样的型。”   花木棉立刻就娇嗔起来:“你还说呢,我都快羞死了,你那个宝贝弟弟不知是吃了什么失心疯了,却巴巴儿地差人来找大夫人说亲。沧大少爷混世小魔王的名号那么响,我一向都是惹不起就躲的,怎么偏生,他就要娶我做妾?”   沧琴哪里知道她弟弟的想法:“我也觉着奇怪,如果弟弟只是玩玩,我断然不会遂了他的意,可是你不知道,这几天他三番五次的来我房间献殷勤,硬逼着我来说好话。你也明白,我那个弟弟倔起脾气来,十头牛都拉不回,我看这次他是真心对你上了心的,就连我弟妹都跑来给我哭诉。”   沧少爷早已娶妻,这一点是花木棉最为介怀的。   “那我若是嫁过去,被你弟妹欺负,可找谁说理去?”花木棉还在装着性子撒闷娇。   “我自然是帮理不帮亲的!”沧琴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把花木棉窘得小脸通红。   “你这么说,我越发不敢嫁过去了!”   本来古代的女子也就是嫁人、生孩子、服侍双亲,一辈子就那么过去了,花木棉单纯,没有什么远大抱负,亲娘死的早,就把大夫人看作娘,婚事也指望着爹爹帮衬给指个门当户对的也就罢了。   可沧少爷那个顽劣的性子,当真一点都不讨花木棉喜欢。   “反正我就是不喜欢沧少爷,我还很怕他。少夫人我虽无缘见一面,但也知道她的为人,听说镇上一半的沧氏产业都在她手上打理着,这样厉害的一个妇人,我断然是惹不起的,还希望好姐姐你回去给沧少爷说一说,让他打消纳我做妾的念头吧。”   花木棉还想多苟活几年呢,在花家大宅里也受气,总还是有爹爹罩着,好过去沧府被那位少夫人惦记。   沧琴这下子也为难了:“要说你自己去跟他说,男欢女爱的事情,旁人最插不上手了。”   “沧琴……”   花木棉急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说来说去,都怪沧琴那日买药的时候不出现,却叫她弟弟来凑份子。   要是不和沧少爷在药铺里“巧遇”,恐怕也不会闹出这回事。   花木棉一味只顾着埋怨沧琴了,哪里知道,多日前,其实是她自己叉着腰戳着人家大少爷的胸口一顿劈头盖脸的臭骂,早就让人家大少爷留下了深刻印象。   “对了,我爹爹马上要办五十大寿,三个妹妹都在着手准备贺礼,你说我送什么东西好?”花木棉转移了话题。   沧琴此次前来,就是因为几日没见到花木棉,还以为花老爷的病情又加重了呢。   既是花老爷病好些了,沧琴也放心不少:“左右不就是些亲手做的小玩意儿,衣服也好,鞋袜也罢,女儿亲手做的,总会让父母穿着贴心。”   反正沧琴以前送父母贺礼的时候从不操心,都是由丫鬟婆子帮忙采购好了才让她一一过目。对比一下,沧琴更是觉得花木棉这个女儿当的比她自己要孝顺百倍。   顿了顿,沧琴又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向来都是个没主意的,你与其问我,倒不如问问那几位得宠的姨娘。”   沧琴老早就听花木棉说过,花老爷十分喜欢三姨娘和四姨娘,却不怎么喜欢三姨娘的那一双女儿,至于四姨娘,听说是现在还没孩子。   这位四姨娘,她也见过两回,长得就跟邻家大姐姐似的,又温和,又亲切,也难怪花老爷喜欢这样温婉的女子。   可是三姨娘就完全是另外一副样子了,长得妖娆妩媚不说,还整日嚣张跋扈的。   她一向对“姨娘”这个词特别敏感,毕竟她在沧家是正室所出,而沧氏老夫老妻十分恩爱,她的爹爹又不曾娶二房,沧琴自然不懂得有个姨娘在家中作祟,是什么概念。   “对了,你家那位四姨娘,就是上回带我去拜见的诗诗姐姐,我看她人挺不错,她和你年纪差的不多,想来最会在这种事情上出主意了。不如你去问问她送什么礼物好。”   花木棉扯了扯自己的袖子,眼睛无意间飘向窗外:“嗨,别提了,诗诗姐姐最近可有的忙,她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啊,真的?”沧琴似乎心情很好,“早就觉得四姨娘人心善,是该有个子嗣指望指望,不然老被大夫人打压着,也不是长远之计。”   花木棉却不以为然:“你知道什么,在这小家别院里头,妾室怀孩子是正室嫡妻最记恨的事情,我只怕诗诗姐姐一不留神,又得着了大夫人的道。”   “那你可得多去走动走动,让她多提防些。”显然沧琴是很喜欢这个四姨娘,打心眼儿里替她担忧。   花木棉又何尝不可怜她,再说了,三个妹妹都遗传了各自母亲的嚣张气焰,花木棉一个都不喜欢。要是四姨娘真能生个弟弟妹妹来让她疼一疼,那敢情也不赖。   想来四姨娘心性好,教导出来的孩子肯定也是善良的。    033 心事 更新时间2012-6-7 21:50:17 字数:917  安安静静等待着几个月后,四姨娘肚子里真能生出个乖巧活泼的弟弟或妹妹出来,也好给这沉闷的宅子打打气。   不过,转念又一想,要是花木棉被大夫人急急忙忙赶着嫁去了沧家,那她恐怕没机会亲眼见到四姨娘诞下子嗣了。万一这段时间内大夫人闹出什么幺蛾子,那该如何是好?四姨娘连个出主意的帮手都没有……   花木棉正打算带着沧琴去拜见一下四姨娘,顺道看看她身子养的如何,再看看爹爹回了自己屋没有。   沧琴却一味摇头:“我今日来,什么礼物都没准备就这么去拜访四姨娘,恐怕说不过去。”   饶是花木棉百般规劝,沧琴也扭着性子非要回去,说是改日再来拜访。   花木棉就只得哀怨地看了她一眼:“你回家了,可得跟你弟弟好好说一说,让他趁早打消娶我做妾室的念头。”   沧琴却不以为意:“你还怕我弟弟会委屈了你不成?”   花木棉小爪子扒上去,沧琴哈哈笑着就匆忙跑出去了,远远的被下人们看见,她也不故意装出千金大小姐的样子。小人们都道,这是个泼辣的小姐,往后还是进而远之。花木棉一双大眼睛瞅到那些下人们奇怪的表情,就靠在门边捧腹大笑。   后来去了诗园,花老爷果真在那里留宿。姨娘毕竟是长辈,有花老爷在场,花木棉还是不敢和她攀姐妹关系的,又怕妨碍了爹爹的雅兴,只得悻悻然回了屋。这么一来一去的,倒是什么正事也没问成。   索性就让大夫人亲自去跟花老爷说吧!   “爹爹如果心疼我,会替我拿主意的。要是爹爹也觉得嫁过去好,那便嫁吧。”花木棉自言自语道。   她本就是个随遇而安的性子,一切又以父亲为大,从来没把自己的幸福看得特别重。其实仔细想想,沧少爷发起脾气来是恐怖了一点,但好在他没对着自己发过脾气,况且沧家还有沧琴帮衬着,量那沧箫也不会太过分的。   花木棉掩上了房门,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不少,把外面窸窸窣窣下人们说话的声音给隔了起来。她又坐在床边的小椅上,着手开始做绣活。   花老爷五十大寿,算是她长这么大一来最重要的一个日子了。   以前每次花老爷过生辰,或是大夫人、姨娘、小姐们过生辰,都没有摆过这么大的阵势。   听大夫人身边伺候的陈妈妈说,这次邀请的贵客够拜五十桌了,沧家和黎家都有邀请,还有那掌管渡口做船运生意的甄家,也会来人入席。   花木棉很期待能在这场寿宴上长长见识,就算不是为了结交朋友,好歹也该多认识几个人,免得以后遇到了会尴尬。 034 揭穿真面目 更新时间2012-6-8 23:52:59 字数:2044  是夜,门窗紧闭以后屋子里还是一阵阵凉意袭人,花木棉感觉得到自己缩在被子里的身躯都在瑟瑟发抖。隐约间,还听见隔壁的院落里有嬉笑之声。   花宅十分大,四姨娘的诗园、大夫人的青铃阁、花老爷的枫园都距离南偏院很远,倒是三姨娘的暖阳阁离着比较近,中间就隔一座花园。   如果说隔壁会传来嬉笑之声,那无疑就是暖阳阁的三姨娘又在穷折腾。两个妹妹年纪尚小,除了打闹争宠,一般不会做什么别的。   花木棉好奇心起,又想起前日在后花园看到的两个黑影,忍不住起了疑心。最近花老爷病着,这个三姨娘行踪总是诡异的很。现下花老爷好了,在四姨娘的诗园常住,不知三姨娘又要闹出什么花样来。   花木棉这一回并没有藏着掖着,而是正经地往暖阳阁去,想说给三姨娘请个安,就以“马上要被出嫁,往后没机会”当作借口好了。   才穿过花园,远远的果真听到有个女子在娇笑,只不过她旁若无人,而旁边的确只站着一个人,笑而不语。花木棉想了想,那两人约摸是三姨娘院子里的下人,她便索性绕过两人,直接朝堂屋去了。   走到门口的时候,花木棉以她的视线看到,四小姐的乳娘高妈妈正在喝茶。花木棉正要走进去,又听见屋内靠窗的位置有个女孩笑的十分欢快。   她一听就知是自己的四妹。四妹今年十岁出头,爹爹总想着把她当男孩子培养,就请了位先生来教书,这阵子,每日下午她都要跟着先生读两个时辰的《女戒》《女训》之类。这位教书先生,说来也是三姨娘高氏的一位朋友,和花家关系甚好,花木棉还见过几面,满身的书生气息,说话温文尔雅,十分讨人喜欢。而四小姐每次从那教书先生处回来以后,都会高兴的不得了。   至于三小姐,同为三姨娘所出,虚长四小姐三岁,却没这个福分。每次四小姐去念书,三小姐就一个人坐在家里玩。   原本这姐妹两个就不应该置在一处,因为两个都是泼辣性子,爱打闹,就连她们的亲娘三姨娘都难以管教。   花木棉笑着走进屋子,见三姨娘不在,就冲着高妈妈笑了笑,和善地打了声招呼。   窗下的桌案上点着油灯,照的十分亮堂,原来是四小姐正在温书,只不过她那个调皮性子,哪里读的进去,也不过是读两句诗词,问三句闲话,而高妈妈在一旁看着回答罢了。所问之事,也都是小女孩感兴趣的话题,比如猫为什么春天就会瞎叫唤,比如男孩子为什么不可以和女孩子拉小手,又比如教书先生为什么还不娶妻子等等。   高妈妈红着脸,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作答。   四小姐小小的脸蛋圆滚滚红扑扑,难得看着如此可爱。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一下子就瞧见了门口进来的大小姐。   “是姐姐来啦?”四小姐兴冲冲拿着自己手里的字帖,从椅子上蹦下来,走到门边上,“大姐你看,这是我今天写的字,先生今天夸我写的好呢!”   花木棉脸上先是一愣,后来才柔下来:“四妹乖巧,先生自是喜欢,你可要好好学书,你的三姐都没这个福分呢!”   花木棉平常是不这么跟四小姐说话的,今晚是看在高妈妈在,并且三姨娘跟三小姐又都不见踪影,她才会变成这副样子。   不过,更令人奇怪的是,四小姐今天也像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的四小姐,总是全家上下最闹腾的一个,有什么好东西都要跟她的三姐抢,在三姨娘面前就从没安生过,就连高妈妈也总被气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绿的。   高妈妈这时候看到大小姐跟四小姐处的好,又绕过了先前那些有伤大雅的问题,高妈妈的脸色也跟着温暖起来:“大小姐进屋坐。”   花木棉有些木讷地笑了下,心中不免觉得落差极大:以前的高妈妈,可不会对自己这么客气!   看来三小姐跟四小姐当真不适合呆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先生所教授的《女戒》《女训》等书,对这个十岁的小丫头起了作用了,不然她怎会没了往日的聒噪?   花木棉进屋坐好,眉眼轻轻一挑:“怎不见三妹妹和三姨娘?”   高妈妈满眼疼爱的走到门边,拉着四小姐的小手,先是拿手帕揩掉了她眉间一点污渍,又擦了下她手上的墨迹:“四小姐也累了,歇会儿吧。”   转身又对花木棉说:“三小姐白日都在胡闹,这会子已经回屋睡下了,三姨娘用了晚膳就出去了,尚且未归。不知大小姐此来,是有什么见教?”   才一会儿工夫,高妈妈的排斥情绪又摆了出来,花木棉听后,难免觉着不舒服。最后只得笑吟吟的说:“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想来给三姨娘请安来着。既然三姨娘不在,我就先回屋了。”   高妈妈也懒得招待她,就道一句“大小姐慢走”,花木棉最后看了一眼她的四妹妹,越发觉得这家中上下较以前更为诡异。   回去的路上都是满脑子的沉思,直到再次来到后花园,看见那两个身影还站在那里说话。   男的说:“如今老爷都病好的差不多了,咱们该怎么办?”   女的说:“你这杂碎,是第一日认识老娘的吗?病好了就好了呗,让他在四房多待几日,我倒落得清静。”   男的又说:“听说四姨娘有孕了,你一点都不担心?四小姐可是花老爷寄予厚望,打算当儿子调教的,不然也不会只有她才跟着先生去上学了。如今四姨娘似乎比你更威风了几分!”   女的不屑一顾冷哼一声。   这个时候,花木棉早已看得真切,说话的两个人,男的就是花宅的护卫高俅,女的就是三姨娘!   真是出了天大的事了,她不看不好,一看吓得心都凉了一截,就看见一男一女相拥相偎,场面极其暧昧,若非三姨娘本身就是个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性子,花木棉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035 只是误会 更新时间2012-6-10 17:30:43 字数:2352  “三姨娘……高护卫……你们在做什么?”花木棉双脚僵硬在原地,歇斯底里问出这么一句。   就看见那一男一女像是触电一般地弹开了身子。三姨娘神色紧张,还不忘捋一捋眉角的发梢;高护卫被花木棉这一声问喝,吓得脸都绿了,要不是夜色昏暗看不太清楚,花木棉差点就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三姨娘?高护卫?”见他们二人不吱声,花木棉又强调了一句,意思是在告诫他们俩:我什么都看到了,赶紧从实招来!   “哥哥你先走,这里我来跟她解释。”三姨娘似乎是大喘了两口气突然冒出来的这句话,而她话音刚落,花木棉就愕然地看了她一眼。   哥哥?   不仅花木棉惊愕,就连高俅也是眼光里明灭不定的。只是片刻之后,还不等花木棉上前去问个清楚,高俅已施展轻功,一个转身就隐没在月色之中。   高俅护卫竟然是——他是三姨娘的哥哥?   花木棉眼睛瞪得老大,根本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可她仔细一想,三姨娘原是前县令高大人之女,由于父亲被贬官,家道中落,名声才渐渐暗淡下来。花木棉自懂事以来,只知三姨娘曾经出身显赫,却不知她竟还有个武艺高强的哥哥。   三姨娘高氏,单名一个“阳”字。这也是为什么花老爷给她的院落取名“暖阳阁”,不仅仅是因为此地采光甚佳,冬暖夏凉,还因为女主人的名字里有个“阳”。   而高护卫他,也姓高!   如此说来,花木棉倒是不能不相信三姨娘的“辩解”了。   他们二人是兄妹的话,就难免好几次被花木棉撞见,举动亲密。   可是,既然二人是血亲,为何要瞒着家中上下来往?   再说了,高俅家里虽是没落了,但一身武艺不曾废弃,随便入那朝堂,做个将军,想必也手到擒来,何必要委屈自己在花宅这么个小宅门里做护卫?   花木棉十分不解地问道:“三姨娘是长辈,我本不便多说什么,只是三姨娘和高护卫之间的事情实在诡异,容我向爹爹和大夫人禀明,让爹爹他们去查一查尚可。”   她还是那样淡淡地看着三姨娘,眼神中满是疑惑。   三姨娘却神色更为慌张了,一把抓住欲转身离去的花木棉。花木棉再看她时,见她已然落泪。   “三姨娘,你这是做什么?若高护卫真是你的哥哥,大可叫我爹爹托人找关系,替他谋得更好的职位。高护卫是个心善之人,又身怀绝技,实在不该委屈于此。”   花木棉说的倒是一句大实话。小时候被高护卫从大夫人手底下救出来的事情,她还历历在目。   对这个男人,她是心存感恩的。   “你不明白,我爹被贬官以后就一直郁结于心,没活两年便去了,我娘又是个心思细腻的,总觉得不愿意独自苟活,才把我嫁到花家不久,就也跟着我爹去了。哥哥如今孤身一人,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这个小妹,所以他才跑来花宅做护卫的。”三姨娘没说两句,竟然眼泪吧嗒地直往下掉。   正说着,堂屋的高妈妈也走出来了。   她是跟着三姨娘一起从高家过来的,自己那时也是刚生了孩子,孩子便夭折了,这才有幸做了两位小姐的乳娘。高妈妈看见花园里有人说话声和哭泣声,才把四小姐哄得睡了,巴巴儿地走来瞧瞧,结果就见到这么一幕。   于是三姨娘就仿佛见到救星一般,小跑着过去扯住高妈妈的衣袖就开始哭,那娇滴滴的抽噎之声,当真是听得人心都要碎了。   “高妈妈,你快告诉木棉,高护卫是不是我的哥哥?”三姨娘急冲冲地问道。   高妈妈目光一滞,怕是还没会过来:“三姨娘说的哪个高护卫?”   “哎呀,还有哪个,咱们花宅统共也就只一个高护卫啊,高妈妈你是见过的!”三姨娘越说越急,倒有些口不择言了。   花木棉这下子心中有些明了,更多了一分疑惑。   她怎么越看,越觉得三姨娘是要扯着高妈妈一起做戏给她看呢?要是高俅当真是三姨娘的哥哥,那高妈妈应该把他也当作自己主人一般看待,怎么会表现出毫不知情的样子?   花木棉正欲问出口,就见一脸狐疑的高妈妈忽的像想通了什么似的,一拍脑门,扯着嘴角就笑起来:“老奴糊涂了,竟忘了少主人在花宅做护卫的事情。”   高妈妈心疼地抹干了三姨娘的泪珠,这才走到花木棉面前来,一副要讲故事的模样。   “大小姐怕是误会了什么事儿吧?老奴原先在高府做下人的时候,一般都待在三姨娘屋里,没出过院子,所以跟正苑儿的少主人接触不多。那高护卫也是个可怜见的,和咱三姨娘兄妹两个双亲去的早,我家少主人就跟了三姨娘来这里过活。这事儿花老爷也知道,不信的话,大小姐便去问问老爷吧。”   花木棉当真没想到,高妈妈会把老爷也搬出来。   可若这层关系爹爹是知道的,那她也没必要继续纠缠着不放了吧。   想来想去,倒真像是她自己多疑了。   三姨娘见她面色迟疑,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又下来了,一点也不像往日泼辣不饶人的德行:“木棉,这些都是真的,老爷也知道高护卫是我哥哥,老爷看他无事可做,又放心不下我,才答应了让他做护卫。只是这件事情只有老爷一人知道,大夫人、四姨娘他们都不知晓,大概是不希望知道的人多了,说闲话。”   这种事情,依大夫人那不依不饶的性子,的确会多嘴说上几句的。   花木棉知道爹爹最疼这个三姨娘,想来爹爹肯定也是为她着想,才一直瞒着当家的大夫人。   既是误会,那便罢了。   最好别让她再听到那些污秽的娇笑淫语,免得再生事端。   她十分不懂规矩的说了一句:“三姨娘既嫁入花宅,就尽好本分,往后还是少与高护卫单独会面的好,这次是被我撞见,我一个晚辈说不上话,下次指不定该被谁撞见了呢!”   她的意思自然是想让三姨娘检点些,无奈她在家中是个无地位的庶女,除了朝着秋风说两句废话,根本没人会理她。就这样,花木棉将信将疑地回屋去了。   她却没看到,身后远远站着的三姨娘,一双拳头握的紧紧的,纤长指甲都快掐进肉里。   “高妈妈,多谢你为我说了这么一通胡话。”   “哎,三姨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哼,还不是为了小柔。不然我也懒得继续呆在花宅里受罪。”   “四小姐到底是个命苦的。”高妈妈也忍不住开始抹泪。   “小柔睡下了吗?近来书读的如何?”三姨娘脸上终究恢复了慈母的面貌,先前那泼辣样转瞬即逝。   高妈妈也笑了:“三姨娘放心,四小姐很乖巧,今儿先生还夸了她呢!”   “好了好了,且进屋去吧。”三姨娘甩了甩帕子,脸上竟也一丝泪痕都不复存在了。    036 那女人是谁? 更新时间2012-6-11 22:25:31 字数:1292  花木棉走的匆忙,无非是想快点逃离现场,可她却没看到,身后远远站着的三姨娘,一双拳头握的紧紧的,纤长指甲都快掐进肉里。   “高妈妈,多谢你为我说了这么一通胡话。”三姨娘从袖口抽出帕子,擦了下两鬓的细汗。   看她那样子,当真是被花大小姐吓得不轻。   高妈妈走过去,搀着三姨娘的胳膊往里屋走去,嘴里不住地叹气:“哎,三姨娘,你这又是何苦呢?若你真和高俅公子两情相悦,就带着四小姐远走高飞吧,何必委屈在花宅里,侍奉年迈的老爷。”   “哼,高妈妈你不懂,我还不是为了小柔的将来着想。不然我也懒得继续呆在花宅里受罪。”三姨娘极目远眺,看着花木棉消失在黑夜里的背影,不禁黯然神伤,“你看花木棉,她好歹还是老爷的长女,却被大夫人折磨成这副德行,试问有哪个做小姐的,会成天抛头露脸去卖绣品,还要穿梭在棉花田里采棉花?”   不是三姨娘可怜花大小姐,而是这位大小姐当真命途多舛。   若花木棉是三姨娘所出,三姨娘早就要被气死了。幸好这孩子不是她的亲骨肉,三姨娘碍于大夫人的淫威,也不得不“装”出一副对这孩子的敌意。   也许有时候那敌意不是装出来的,而是打心眼里就有的,但那也是因为她有三小姐和四小姐要罩着。   三姨娘又道:“高妈妈你知道么,我若离了花宅,身无分文,高俅空有一身三脚猫的功夫,却登不上大雅之堂,跟着他又能过上什么好日子?索性花宅数年相安无事,高俅也只是挂着一个虚职,才没被老爷看出来。再过几年,老爷就去了,我得提前为小柔铺好路才行啊。”   “四小姐到底是个命苦的。”高妈妈也忍不住开始抹泪。   “小柔睡下了吗?近来书读的如何?”三姨娘脸上终究恢复了慈母的面貌,先前那泼辣样转瞬即逝。   高妈妈也笑了:“三姨娘放心,四小姐很乖巧,今儿先生还夸了她呢!”   高妈妈突然想起,方才大小姐还过来探望了一下四小姐,于是又多嘴道:“其实大小姐也挺喜欢咱们四小姐的。大小姐根本就不像三小姐说的那样的人。三小姐老是喜欢无理取闹,跑到大夫人那里去告状,说大小姐的不是,老奴看着三小姐这怪倔的脾气,也不知道她是跟谁学的……三姨娘你看……是不是得好好和三小姐谈谈?”   高妈妈语重心长,也算是个老实巴交的人了。   有这样一个人服侍在三姨娘身侧,倒是收敛了她不少戾气。   “好了好了,且进屋去再说吧。”三姨娘甩了甩帕子,脸上竟也一丝泪痕都不复存在了。   **********   花木棉回了屋以后,总觉得事有蹊跷,就算三姨娘跟高护卫当真是一对兄妹,也没必要做这么亲密的举动吧?   她的脑海间一直闪现着高护卫说的那番话,话语中无不是对她爹爹的诅咒之言,再想起前日里撞见高护卫和一个身份不明的女子在园中交媾的场景,心下更加怅然了。   那女人究竟是谁?   高护卫明显是在觊觎花家财产,打算等花老爷死后,卷铺盖走人的!而且依他话中的意思,是要带着和他苟合的那个女子,以及三姨娘一起,远走高飞的。   如果说是大夫人有任何对待下人不周的地方,而导致高护卫对主人产生异心,花木棉倒是无可厚非。毕竟大夫人那丑恶的嘴脸,谁都受不了。可这事儿已经牵扯到她爹爹身上了,所以绝不能轻易放过。   她甚至有一种错觉——爹爹固疾屡不见好,莫非是高护卫在药膳中做了手脚?   花木棉越来越想知道那个神秘女子的身份了。   到底怎样,才能让那女子现身呢?    037 算命先生 更新时间2012-6-13 23:50:34 字数:2214  “包大娘最近是遇上什么喜庆的事儿了吗,怎么笑的这样欢快?”   花木棉一起来就直奔厨房,想要亲手给爹爹熬汤药送去,不愿再假借下人之手。对前夜里遇上的怪事,她一整夜都想不明白,一方面不敢相信高护卫会对她爹下毒手,另一方面又怕三姨娘闹出什么丑事来。   进了厨房就看见包大娘一直笑的合不拢嘴,她才会问出这么一句。   包大娘还是和往常一样,趁着早上干活的下人还没起,就给花木棉煮面条吃:“都是老奴亲手擀的面,一会儿大小姐可得好好尝尝。做的不好吃,可要及时提出来啊!”   “包大娘,你的手艺我最清楚不过了。”花木棉还是很疑惑,“你快告诉我,是不是有喜事?”   “我一孤老婆子,无儿无女的,哪能有什么喜事?”包大娘虽这么说,但嘴角的笑容一丝也未敛去。   等到花木棉哧溜溜地吃起了面条,包大娘才意兴阑珊岔开了话题:“昨日市集上新来了一位算命的先生,新开张头三日免费替人算命,街上排队排了老长一条呢!”   花木棉终于笑了,心想包大娘还是藏不住事儿的。   “这么说,包大娘你也去算了一卦?”天上掉下来的便宜,不占白不占,若是包大娘打那儿经过,肯定会去叨咕一番。   果不其然,包大娘开心的眉眼都眯成了一条缝:“老奴本是去买菜的,看到街上队伍排得长,还以为是那个猎户打了狍子獐子回来了要大甩卖,结果一看,是个算命的先生,白花花的胡子一大把,看上去比咱老爷的年纪都大了一圈儿,说起话来到不含糊,一开口那之乎者也的,很像有些名堂,我就问那刚算完的街坊们怎么回事……”   包大娘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来,原来那位算命先生不说几十年后的大运,也不替人看八字,就对着客官的手相,便能说出那人一整天会遇到什么奇事。   往常游街走巷的算命先生,花木棉虽没亲眼见过,但也听说过,大家一般不信这些,都说是穷瞎子骗钱的。   那些算命先生每次都会说,客官三十岁的时候会中状元,姑娘三年后会嫁得如意郎君,公子三年后会有个儿子,老爷五十岁会发一笔横财等等类似的话。说完了,客人高兴了,他们拿了赏钱转身就去别处,就是算的不准,也无从寻回钱财。   客人们这样的鬼话听得人多了,也难免鄙夷。   所以这算命一行,花木棉总结出来的就是,只要你能说会道,能够阿谀奉承,总能挣到钱。   可是这次包大娘遇见的算命先生不同。   “那日第一个尝试着去算一卦的,是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本来他说手里就没钱,那算命先生说第一日开张,不收费,小男孩笑的跟朵花似的。算命的先生只看了看他的手相,就猜出他身上带着铜板想买冰糖葫芦。”包大娘说到这里,倒了杯白水,润润嗓子。   花木棉此刻的兴致也被提起来一些:“难道还真被他猜中了?”   “可不是嘛!”包大娘一拍大腿,一副佩服不已的样子,“那孩子马上就从袖口里掏出两枚铜板,边上看热闹的街坊们,都惊异不已,连连说这算命先生神通。男孩大步走了,去巷尾买了一串冰糖葫芦,然后沿路都在夸那算命先生,这样一来,围观的人就越发多了。”   “当时大娘你也在场吗?”花木棉挑了挑眉,然后继续埋头吃她的面条。保不准是那孩子造谣,或者干脆就是那算命的先生找了个托。   结果果真看见包大娘摇头,花木棉就更加确信了:“哼,我当有什么呢,这点骗人的把戏,大娘你还津津乐道。”   包大娘却一脸严肃地坐了下来:“那小男孩算命,老奴是没瞧见,不过老奴排队的时候,前面几个客人算命,老奴可都瞧见了。”   “哦?难道还有更精彩的?”花木棉见碗里的面条已经吃完,干脆优哉游哉听包大娘说起故事。   包大娘很快又呵呵直笑:“那算命先生很眼生,一看就知道是外地来的,他说要在咱们棉田镇长期做生意哩!那卖鞋子的梅姨,你是知道的,她也去凑热闹了,算命先生看了下她的手相,就知道她死了丈夫,有个不争气的儿子,不仅大字不识一个,还老是闯祸。”   “真有这么神?”花木棉不得不侧耳细细的听了。   梅姨的儿子,基本上没几个人见过,因为他生来就是傻乎乎的,不会叫人,不会处事,从小没去过学堂,的确不认识汉字,说起话来也是结结巴巴,总喜欢呜呜的哭,要不就蹲在墙角自言自语。花木棉见过那孩子,他长年累月被梅姨关在家里,说是怕出去了,吓着别人。   细细想来,见过那傻儿子的,八成也只有沧家少爷和几个奴仆而已。   可这外地来的算命先生,不仅知道梅姨的儿子不识字,还知道他老是闯祸,这就很奇了。   按理说,梅姨的儿子关在家里不会闯祸,可偏生他就喜欢翻箱倒柜的,有一次差点点着了灶台后面的干草垛子。幸亏梅姨回家的及时,把火星字给灭了,要不然烧起来,他们娘俩能住啥地儿去?   这事儿梅姨也只跟花木棉讲过,从未告诉别人。   “再说那卖丝帕的方姨,你也认得的”,包大娘继续说到,“算命的那个先生只看了她的手相,就说她前夜绣的是双龙戏珠的丝绢两张,鸳鸯戏水的丝绢三张,粉荷香藕的丝绢两张……从头到尾一字不落的说了,结果方姨一个劲儿地点头,说那先生猜得对。大伙都惊的不得了,算命的又说,她今日的丝帕会卖出去十张,而且全都是游龙戏凤图样的。”   “那后来呢?”花木棉眼睛一亮,莫非这也能猜中?   “后来就如那算命的所说,方姨才回摊位,就被个大府的丫鬟买去了十张丝帕,然后一整日都没生意。”包大娘笑盈盈的,花木棉一见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是佩服不已。   “可看清了那丫鬟的长相?”花木棉想知道是不是有人从中作梗。   包大娘就说:“听说是甄府甄大小姐的贴身丫鬟,叫什么不清楚,八成也是帮自家小姐买的丝帕吧。一下子买十张那么多,还是挺奇怪的。”   花木棉微微点头,心里还在琢磨究竟怎么回事。   包大娘帮她收拾碗筷:“你就不打算问问,老奴找那先生算命算出什么来了?”   “算出什么来了?”花木棉条件反射地问道。    038 高人 更新时间2012-6-15 22:28:16 字数:1945  “算命先生说,一看老奴,就知道是为自家小姐来的。”包大娘打着哈哈,但是花木棉却很感激她。   “而且他还猜出了是大小姐,不是其他几位小姐……”包大娘补充到。   花木棉从小就知道,包大娘把她当亲生女儿一样看待,所以包大娘去找人替她算命,她一点儿也不怀疑!   “难道那算命先生说,我将来会大富大贵,财源滚滚么?”花木棉打趣道。   谁知包大娘一双满是鱼尾纹的眼睛,猛然间睁得老大,急慌慌看了一眼厨房大门外,又收回视线。花木棉还以为是大夫人屋里的小厮过来了,也跟着吓得一哆嗦。   回头看向门口,根本就没人。   “包大娘,你干嘛呢,惯会吓唬我!”花木棉娇嗔,“要是大夫人屋里的小厮来了,我可不敢吃这面条。”花木棉神经兮兮地低头,发现桌上的空碗早就被包大娘收走了,这才意识到,方才听包大娘“说书”,她听得入了迷,连自己已经吃完了面条都没发觉。   “啊,原来都吃完了啊!”花木棉小声嘟囔。   再看看那锅子,也已经被包大娘刷的干干净净了,砧板上也收拾妥当,根本就看不出有做过面食的痕迹,包大娘完全不必担心被大夫人抓住把柄的。   花木棉后知后觉地继续嘟囔,还站起身,特地走到厨房大门往外瞟了一眼,确定了没人偷听,她才正儿八经地问包大娘:“算命先生到底怎么说啊?大娘可急死我了!”   包大娘神色忽然凝重起来,说话的声音压得极低:“大小姐猜得不错,那先生的确说,小姐你会大富大贵,财源滚滚!”   花木棉“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这话你也信?”   原来又是一个说大话的江湖混混……   可是转眼一想,觉得似乎不妥,“大娘,你不是说那先生只会说出当日奇遇,并没办法预测将来命数吗,他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来,而且他连我的手相都没看到……”   包大娘的脸色还是依旧那般从容不迫,其实是非常诡异:“就是这样,老奴才觉着奇怪啊!算命的先生还说,今日小姐你会亲自上街找他算命,到时候他会把事情详尽告知于你。”   “那我真得见识见识这位高人了。”花木棉问清楚了算命先生这两日摆摊的地点,又和包大娘寒暄了几句,这才上街去。   她手里还是挎着竹篮子,里面是她连夜赶制出来的绣品。最近棉花田的农活是做的差不多了,但卖绣品这差事,却不可耽搁,她时时刻刻都念叨着沧家少爷“借”给她的几千两白银呢。   和往常一样,这一回花木棉上街时辰也还早,许多店面都没开门,集市上摆摊的,都是些屠户、菜贩子之类,而上街采购的,也都是趁着早晨的菜新鲜,出来买菜的妇人。   花木棉先走到梅姨和方姨那边打探情况。   “梅姨,方姨,听说你们昨日找了一位先生算命?”花木棉笑盈盈地坐在她们摊位中间。   两个妇人相识一笑,梅姨说:“昨日包大婶也在场,她回去没给你说么?”方姨插嘴:“对啊,还是帮你算的!说什么你会大富大贵之类的话,怎么包大婶没告诉你?”   “倒是告诉我了,可我总觉得,那算命先生是个江湖混混……”花木棉一敛眉,很自然的就说出心中猜测。   “货真价实!”梅姨抢话。   “什么货真价实,真不会说话,应该是真枪实弹……”方姨也抢话。   花木棉忍俊不禁。   这两个妇人都是没文化的,争论起来可以面红耳赤,其实都没说在点子上。好在花木棉知道她们想要表达什么。她干脆就把当日的情况又问了一遍,结果梅姨和方姨所描述的,简直跟包大娘说的如出一辙。   “看来我还是亲自去拜访比较靠谱。”花木棉告别二位,自己挎着篮子,朝算命先生的摊位走去。   占了个时辰早的便宜,花木棉去的时候,算命先生还坐在桌前打瞌睡,暂且没有上门的客人。   花木棉看着这个算命先生的样子,越来越觉得他是外行人。   哪有做生意却这般惫懒的?   “先生,先生……”叫了几声,那先生没反应。   花木棉走过去,往那张竹椅上一坐,把自己的篮子往桌上一搁,十分不雅地猛拍三下案桌。   “啪啪啪”,就听得三声剧烈响动,鱼贯而过的买菜妇人只是往这边觑了一眼,就继续走自己的路了,倒是那算命先生被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儿从自己的长凳上翻下去。   “先生醒了?”花木棉客气地展露一个灿烂笑容。   “是,是你……”那先生伸出手,才扶住桌案,坐直了身子,看清来人是花木棉以后,眼神有很明显的错愕,手指着花木棉的脸,半天都是这个神态。   花木棉从他的瞳仁中,似乎读出一丝惊喜。   莫非这人一直都在等她?   “你终于来了!”算命先生此话一出,更加验证了花木棉的猜测。   “怎么?先生早知我要来?先生知道我是谁吗?”花木棉有点不屑地瞅着这人。   花木棉对待老人家,向来都很客气的,她这次的举动,倒是有些出格了。不过她真想测一测,这位先是是不是能够一眼看出她姓甚名谁。   果不其然,先生摇头:“老朽并不知这位小姐的名讳,但老朽知道,你就是我等候多时之人,且随我来。”   算命先生“刺啦”一声脱开了长椅,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似乎是要花木棉跟他去一个地方。   “这是要去哪?”花木棉挠挠头,被他弄得莫名其妙。   “大小姐,请随我来……”算命先生还是那句话,只不过称呼变成了“大小姐”。   这三个字把花木棉直接愣在当场。    039 传艺 更新时间2012-6-16 18:08:39 字数:2337  花木棉被那算命先生带到后巷一间茅草屋中。屋子里只有简单的日常用具,最显眼的也就是靠墙的一个红漆书架,其他并无多余装饰。这里大概就是算命先生的住所,可以看出他是个比较节俭的老人。   正当她纳闷,这其貌不扬的先生哪来这么多闲工夫的时候,算命先生双手背在身后,幽幽地看着她叹气。   “哎……真是造化弄人,好端端一个世家嫡出的大小姐,却沦落到今天这副田地。”   “先生,是在……说我吗??”花木棉怔住。   这先生在说什么胡话?什么世家嫡出大小姐?   算命先生走到书柜那里,取出出一支拇指大小的金色锦盒,走过来,放到花木棉眼前的圆木桌上。   “这是什么?”   花木棉的好奇心被勾起,伸手想要打开锦盒来看个究竟,却被算命先生阻止了:“大小姐稍等,且容老朽先看看你的手相。”   也罢,料想这宝贝盒子也跑不了,就让他给我算一算。花木棉这样想着,赶紧摊开右手:“先生倒是说说,我今日会有什么奇遇?”   算命先生只细细端详她掌中纹路良久,就眯起眼睛进入冥想状态,半晌不出一声。   花木棉等啊等,眼看着太阳都爬到头顶了,外面人声鼎沸了,可那人却还不开口。   “先生??”花木棉站起来,走到算命先生身侧推了下他的肩膀。   就那么轻轻一碰,算命先生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突然口中喷出一团紫红色的污血,只把整个圆木桌面都染得血迹斑斑。   “先生你怎么了?”   花木棉吓得后退两步,一双眼睛差点瞪出来了。   不至于吧,她才让这算命先生看了个手相,就害得他吐血不止?   这人肯定是中邪了吧……   花木棉感觉自己良心受到摧残,这先生犯病,毕竟因自己而起,因此她也不敢逃走,赶忙扶着他坐在椅子上面,又拿了枕头给他垫在身后,还倒茶给他喝。等到算命先生好不容易睁开眼睛,右手平伸着,像是在召她过去说话,花木棉才停下手里的动作。   “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算命先生点点头:“大小姐的命格太奇特,老朽耗尽毕生所学,也未能测出你今日的奇遇,但有两点可以肯定——其一,大小姐三日之内,就会和你命数里的有缘人重逢;其二,大小姐一世坎坷,但终有守得云开见月明,恢复真实身份的那一刻!”   算命先生气若游丝,说到这一句时,已经咳嗽不止,脸上憋得紫红,像是快要背过气去了。   花木棉心里急得不行,一直轻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先生别说了,我先去给你请郎中来!”   她扶好了算命先生的身子坐好,转身就要走,胳膊却被拽住:“记住老朽的话……还有那桌上的银针……咳咳……”最后一口血,像是山泉爆发一般从他口中喷涌而出,喷的满地皆是斑斑点点,惨不忍睹。   “喂!老先生!”花木棉心里暗骂,这人可别害得她吃官司啊。手忙脚乱地扶了他一把,想着再不去请郎中,他怕是性命不保,谁知她的手无意间触到算命先生鼻下,发现此人早已断了气。   就这么死了?!   花木棉感觉脑袋“嗡”的一声,像要炸开一般,好似有万股力量正源源不断冲入体内。她看了一眼算命先生,似乎真的有无形气流从他头顶冒出来,形成缭绕的烟雾,然后又一点点灌入花木棉自己的脑袋。   这股力量……   实在太神奇了!   花木棉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就看到黑暗的视线内,有无数片段飞入瞳仁,正好就是这两日算命先生给客人们算命的画面——   包大娘憨厚的笑颜,梅姨脸上那颗硕大的颤悠悠的痦子,方姨右手甩着丝帕的模样,还有那卖猪肉的屠夫,一手揣着菜刀,一手摊开在算命先生的桌案上,还有几个面生的妇人笑的无比灿烂……   花木棉长这么大,从没见过如此诡异的事情,她似乎有一种错觉:这算命先生仿佛正在把他的绝学传授给自己,而且是拼着临死前最后一股魂之意念。   她曾经在茶馆听过别人说书,如果那些传说中的,江湖上的武林绝学、武功秘籍真的存在的话,那么花木棉此刻不得不怀疑,这位算命先生其实是个高人,而她自己就像是这位高人临终时收的入室弟子!   天上应该不会掉馅饼吧?花木棉浑身一个激灵,眼睁睁看着那股烟雾散去之后,算命先生脑袋一歪,完完全全昏死过去。她怀着无比疑虑的心情走到桌边,打开了那支拇指大小的金色锦盒。   里面是卷成筒状的纸条,纸质已泛黄,像是放了很久,已有潮意。   花木棉纤纤素手展开那纸条,上面的墨字还清晰可见,突然就听闻清脆一声响,从她手上滑落了什么东西,坠到地上。声音极轻,花木棉差点就没听见。   弯腰一看,地上有个东西闪闪发亮,原来是一根绣花针!   花木棉捡起那绣花针,这才开始看纸条上的墨字,蝇头小楷十分娟秀,一看就知是出自书生手笔。纸条正面是一首李白的《李花》:“春国送暖百花开,迎春绽金它先来。火烧叶林红霞落,李花怒放一树白。”   纸条反面还有几行小字,写的也很整齐:“老朽毕生绝学《花团锦绣》《棉里藏针》《心明眼亮》,赠予有缘人。一根绣花针在手,从此可预见未来之事。切忌滥用,量力而行!”   花木棉把那根绣花针正正反反端详了良久,半寸长,针眼极小,银质地,可也看不出其他什么特殊之处。不就是跟她自己做绣活的针一模一样吗?   再看那纸条,对着光线反复看,也就只看到那么几行字,再无其他。   她把纸条和银针包好,重新放回锦盒里,又把锦盒收进袖口。狐疑着转过身看那算命先生,这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打量锦盒里的东西,却忘了请郎中了!   “糟糕,不知道这老先生还有没有救……”花木棉急急走到门口就要去前巷找郎中,却被门口的男子撞了个满怀。   男子笑盈盈喊着:“老先生近来可好?这是你要的猴儿酒,我给您送来啦!”边往屋里走边笑着吆喝,直到他看清楚匆忙往门外跑的花木棉。   “花大小姐?”   “小杨?”   两人俱是一愣,大眼瞪小眼,异口同声叫了出来。   等到小杨侧脸看到屋内那个死灰一般斜靠在椅子里的身躯,他的脸也顿时变成了死灰:“他……你……”小杨一下指着算命先生,一下指着花木棉,脸上都是难以置信的表情。    040 上衙门 更新时间2012-6-17 13:58:42 字数:2132  这是花木棉第二次与小杨打照面了。   第一次巧遇他的时候,花木棉正一筹莫展地瞅着药材铺掌柜老爷,等着买人参。多亏这位小哥帮忙,她才把上好的人参捧回家。   “好,好久不见啊,小杨~”花木棉结结巴巴地说到。   只可惜她完全没能转移小杨的注意力。   小杨还是一身青色长衫,穿着朴素,只不过这一回他手里拿的不是药方,却是一个敞开来的食盒,里面放着棕色的酒壶和两个酒杯。花木棉想起刚才小杨进门之前的喊话,顿时明白过来了!   小杨不是酒肆打杂的伙计嘛,这下子肯定是来给算命先生送酒的……   “老先生怎么了?”小杨此时已站在算命先生身侧,看着他如死灰一般的面色,小杨的眉间也皱成一个“井”字。   花木棉条件反射地大喊:“不是我杀的!”   天知道她刚才还心地善良地打算去请郎中来着,但现在面对小杨一番质问,她潜意识里已经不得不承认,算命先生的确是断气了,所以很害怕被小杨误会。   “大小姐,你的意思是——老先生他——死了?”   花木棉用力地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直往下垮:“真的不是我杀的,这人是自己忽然暴毙的!”   小杨太阳穴一直跳,脸都绿了,伸手探向算命先生的鼻下,果然已经没了气,再看算命先生那苍白的脸色,僵硬的四肢,分明是死前做了什么极度消耗体力的事情,就像一湾被抽干了水的池塘,穷剩一瘫淤泥,不堪入目。   “小杨,我真的不知道他怎么会死!”花木棉还在担心,一个箭步冲到小杨身旁,明显激动不已,“刚才他给我看手相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结果他才说了几句话,就吐血不止,断了气。我没有杀他呀!”   小杨反手抓住了花木棉的手。   如果不是在危急关头,这样一对年轻男女的动作,是极其暧昧,引人猜忌的。   就在花木棉以为小杨要把自己当杀人凶手给抓起来的时候,他却深深地吐出一句:“木棉你别怕,我相信你……”   他没有叫她“大小姐”,而是叫她“木棉”!   很小的时候,小杨就是这么称呼她的,亲切地称呼她“木棉妹妹”,那个时候,花木棉脸上总是脏兮兮的,但却挂着两个深深的酒窝,醉人极了……   花木棉浑身一颤,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子也止住了:“你为什么会相信我?”   他凭什么相信自己?   不过是曾经有一面之缘的男子罢了,这个人是不是太草率了一些?   如果换做是花木棉自己,亲眼目睹着算命先生猝死的一幕,肯定会怀疑在场的唯一人就是凶手。可是小杨却那样诚恳地对她说,他相信她?   小杨并不与花木棉啰嗦,他利索地走到桌边,嗅了嗅桌上茶壶里的茶,确认无异样之后,又在屋子里四处兜转翻查了一遍,尽量保持不移动任何器具,最后终于在床头柜里抽出一封书信。   书信是用蜡封住了的,封面上写着“遗书”二字,墨迹虽已干了,但色泽还很鲜亮,可见是最近几日才写好的。   小杨不敢擅自打开那遗书来看,找了许久也不见别的线索,只得走到花木棉身前对她说:“昨天早上,这位老先生给我算过命,说我一整日都会有好运,而且酒肆老板会赏给我很多银子。”   花木棉脑海里的片段闪了闪,好像是有算命先生接待小杨的一幕。   小杨继续说道:“我开始还以为老先生信口胡诌,也没当真,结果去酒肆干活的时候,老板果真态度大转变,不仅把拖欠了几个月的工薪发给我了,还额外送了我两坛好酒。”   花木棉难以置信:“不可能啊,那家酒肆的老板我是听说过的,他这人出了名的吝啬,拖欠工薪,打骂员工,上菜的时候缺斤少两,上的酒里面兑了水,这些事儿,都已是镇上远近皆知的了,他怎么会突然变得那么好心?”   这些也正是小杨疑虑的地方。   “所以说,此事虽好,却蹊跷的很,我总觉得老先生是个神仙,心里就记挂着,想得空了再来问一问。”   花木棉就问:“那你又来过一次吗?”   小杨点头,“后来到了晚上,我又来拜访老先生,对他表示感激,他却说要我今日午时送一壶猴儿酒过来给他喝,权当作报答。”   “难道算命先生早知道他今日会出事?”花木棉一愣,紧紧盯着小杨手里那封遗书。   不等花木棉回过神来,小杨立刻催促道:“咱们还是上一趟衙门吧!不管怎么说,老先生对我有恩,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尸体烂在这屋里。”   自杀也好,他杀也罢,总得让官府查个清楚!   “那好吧……”花木棉顺从地点头。   这一回,她再也不像先前那般惊惶失措了。   现下很多头绪都已明了,算命先生有写遗书,说明他知道自己阳寿将尽。他算命的本事这么厉害,能算到这一点,恐怕也不足为奇。   再说了,她花木棉又没杀人,就算上了衙门,无凭无据的,量那些衙差也不会冤枉了她。如果此刻她表现出任何一丝胆怯,倒显得她做贼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二人这就并肩朝衙门去,脚下步伐匆匆,恨不得要飞起来。   路上,花木棉疑惑地问道:“小杨,你好像懂很多东西,既会认药材,又会认尸体,又会找证物,就连酒肆老板那么刻薄的一个人,你都能在他手底下混的风生水起的,我还真是佩服你啊!”   小杨听了这话,苦笑了一下:“不过是些察言观色的本事罢了,待人处事的久了,你也学得会。”   小杨可不敢告诉花木棉,十八年前,自己的亲爹就是上任衙门里的仵作,因为太正直,不愿跟上任县太爷同流合污,硬是递交了真实尸检报告想推翻那狗官伪造的文书,结果却被那狗官给害死了!   他的亲娘也因为家中这顶梁柱一倒,就染上了重病。那个时候,小杨才只有三岁!   这么多年来,小杨一直苦心研习药材,为的就是治好亲娘的病。在酒肆老板那里做杂役,也不过是权宜之计,因为他家实在太穷,连买米的钱都凑不出来,只得混在酒肆里,每晚回去的时候带点残羹冷炙给娘吃。    041 吃官司 更新时间2012-6-17 22:34:45 字数:2271  棉田镇县衙内堂里,县太爷正优哉游哉地坐在太师椅上把玩一块翡翠雕花玉盘,就见一个魁梧身段的衙差来报:“县太爷,外面有人击鼓,似乎是死了人……”   “噢?这棉田镇好几年未有冤假错案发生了,今儿个怎么会有人击鼓?”县太爷放下手中的玉盘,站起身问那衙差,“可打探清楚了来人身份?男的还是女的,穷的还是富的?”   老爷这么一问,那衙差立刻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贼眉鼠眼皱在一块儿,显得额外矫情:“小的问过了,是一男一女,都是寻常百姓打扮,那姑娘挺眼熟的,貌似是棉花田庄西北角住的花老爹的大闺女,至于那男的,却不知是什么来头……”   县太爷猛地一皱眉:“棉花庄的花老爹?唔……他家底还算厚,既是富贵人家的千金小姐,那便不好打发,你且去喊师爷来过堂。”   “是”,那衙差领了命刚准备退下,转身又一副谄媚的模样,“县老爷您可得放宽心,那个花小姐是庶出的小姐,整天抛头露脸的上街卖绣品,想必在家里也不受宠,算不得千金小姐!”   这个衙差是县太爷所有手下当中,最会察言观色的一个,县太爷听了这话,马上笑开了,“还是你小子有本事,哈哈,哈哈哈……”县太爷大腹便便,走了两步就开始冒虚汗,“既是如此,先看那一男一女会不会做人,另外,把仵作也叫来。”   县太爷摩拳擦掌,好长时间没有审案子了,今天得折腾一番。   那衙差贼兮兮地退下,嘴里还在叨咕:“今儿有外快赚了!”   ***   花家大宅里的各个主子,这会子才刚吃过午饭,还是一大家子围在一起吃的。三姨娘才刚要带着两个女儿回屋里去,就听余婆婆来回话:“三姨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什么事儿这么慌慌张张的?”三姨娘斜觑了她一眼,脚下的步伐却没停下。   这个余婆婆是专门伺候三小姐和四小姐饮食的婆子,平时大部分时间都在集市上采购牛乳、羊乳这些补品,或是给两个小姐买水果、蔗糖吃。她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悄悄尾随在花木棉身后,看她一天都接触了哪些人,然后再狗腿子似的跑回来给三姨娘禀报。   这会儿,三姨娘前脚才走出花老爷枫园的正厅,余婆婆后脚就冲过来了。   三姨娘还在纳闷,现下天色还早,这余婆婆不去采购吃食,怎么反倒折回家里来了。想想肯定又是花木棉那丫头遇上了什么稀奇古怪的男人,被这余婆婆嚼舌根子。   余婆婆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三姨娘不是总让老奴跟着大小姐嘛,老奴今日上街没看到大小姐走街串巷地卖绣品,却看见县衙大门口围了一圈街坊,问了才知道,是咱们大小姐吃官司了!”   “什么?吃官司!花木棉好端端地怎么会闹上衙门去?”三姨娘惊愕不已。   这个丫头的脾性她也算了解七八分,虽然偶有和俏皮公子哥儿接触,但绝不是那种做出触犯王法的事情,怎么着也不至于上衙门啊。   “到底花木棉犯了什么事?”三姨娘大喝一声。   里屋的花老爷、大夫人、四姨娘和二小姐都听到了她的吆喝,站在三姨娘身侧的两个小姐也被自己娘亲吓得一愣。   等到里屋的主子们都探出头来,里里外外的下人们都停下不动了,余婆婆才大喘一口气,“听说是,听说是大小姐杀了人了!”   “什么?杀人!”这回还不等三姨娘吃惊,花老爷就先喊了出来。   围观的下人们嘴巴大张着,谁都不敢相信。   花老爷腿脚本来就不利索,这下子却急的不行,居然一个箭步就跨到余婆婆面前:“你说清楚些,木棉杀了人,这是什么意思?”   余婆婆的领口被花老爷拽住,余婆婆对上花老爷那双询问的利眼,说话越发哆嗦起来:“回,回老爷的话,街坊们都,都是这么说的,说咱家大小姐谋杀了一位算命先生。”她急急忙忙环顾四周,指着几个丫鬟婆子说,“她们几个都见过那位算命先生的,就是前天才到棉田镇上来的那个老先生!”   花老爷顺着余婆婆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几个丫鬟婆子不住地点头。   原本只是想证明,余婆婆所说的算命先生的确存在,但是在花老爷看来,这些下人们点头的意思,好像是在告诉他——他的大闺女的确杀了人。   花老爷突然就觉得胸闷气喘了,两眼又开始冒星星。   大夫人看出端倪,火急火燎地命枫园看守的家丁去请郎中,又吆喝了几个小厮把老爷抬进屋里去歇着。花老爷喝了几口茶,那腾红的脸色才淡下来。   “木棉素来乖巧懂事,她绝不会做出这等伤天害理的事情!”花老爷嘀咕道,老脸上纵横着泪水,眼底的皱纹都堆积如山了。   大夫人见花老爷心情低落,赶紧在一边劝:“老爷先别瞎猜,仔细气坏了身子,我已叫樱桃去衙门那边看情况了,好歹问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花老爷就闭上了眼睛,把脑袋斜斜地靠在床沿桅杆上直喘气,“肯定不是木棉,她肯定不会害人……”花老爷还在坚持。   大夫人就又端了一杯茶过来,给花老爷顺气,“这郎中怎么还不来?跌进阴沟里了,还是死在半路上了?”大夫人没好气地埋怨道。   余婆婆自知是自己多嘴说错了话,惹得主子心烦,这会子躲在三姨娘背后,屁都不敢放一个。   三姨娘赶紧上前说:“已经叫人去催了,先前去的那个小厮不灵光,我又差了高护卫去请,想必郎中此刻也该到了。”   “高护卫?”大夫人莫名其妙地抬头看了三姨娘一眼,似乎觉得三姨娘这个时候请高护卫,有些不妥。   三姨娘身子颤了颤,马上又不着痕迹地接话道:“是啊,就是高护卫,他会轻功,腿脚灵便。本来高护卫就是保障这宅子里安危的,让他去给老爷请郎中也无可厚非吧?”   三姨娘反问的语气中透着不耐烦,大夫人的脸色当场就垮了下来,心想我这当家主母还没发话,你一个妾室倒使唤起我身边的护卫来了……   大夫人向来都是把花宅上下的家丁丫鬟婆子当作她自己手底下的人,从来不觉得这个高护卫,会跟三姨娘有任何交情。   就当大夫人叉着腰准备发作,郎中好死不死地就来了。   “快快,快给我爹爹瞧一瞧!”三小姐是从外面走进来的,粉嫩的小手拽着郎中的袖子,直往老爷屋里扯,急急忙忙的样子,当真看得人心酸。   大夫人这才收敛了气势,退到一侧,好让郎中给老爷看病。    042 沧府风波 更新时间2012-6-18 8:58:10 字数:2257  花老爷的病根早已由花木棉悉心调理,比先前好了许多,因此郎中切完脉,只是劝说众人:“老爷无大碍,不必紧张”。   屋子里的主子们奴才们都散去了,花老爷千番嘱咐,“樱桃那丫头若是在衙门打探到了消息,就要她立刻过来禀报”,大夫人连连点头答应,花老爷这才愿意眯眼睛休息一下。   这边一波未平,那边一波又起。   再说那棉田镇上最富的绣坊世家——沧家。   二老正在院落里躺着晒太阳,沧老爷手里卷着一本书,字儿是竖着写的,字体极小,他便拿个放大镜来看。   沧老夫人则是在逗鸟。那鸟笼里关着两只鹦鹉,一红一绿,成天叽叽喳喳个没完,沧老夫人平时闲着没事干,就喜欢逗鸟,说是家里太清净了闷得慌。   二老身边,沧琴正翻着一本画册,上面都是绣坊师傅新描的布匹花样子,沧琴琢磨着要给花木棉家四姨娘的孩子做个小肚兜,所以挑花样子挑的不亦乐乎。   最坐不住的就是那沧箫,沧老爷一边看书,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唠叨,尽是问些“生意做的如何”,“这个月可有收成”,“年下有没有多读两本书”之类的话。   沧箫老早就弃文从商了,他爹还喜欢督促他念书,至于做生意究竟挣了几个钱,他爹似乎并不怎么细问,所以每次和他爹坐在一块儿,他就像长了陀螺屁股似的,浑身难受。   “哎呀,爹,你甭问这些有的没的,念书那事儿,叫我姐去念,我才懒得花那闲工夫……”   沧箫的倔脾气又上来了,沧老爷拿这逆子没法,只得用沧琴影射他:“你这臭小子还真别拿你姐说事儿,瞧瞧琴儿可比你出息多了,若她是个男孩,咱们沧家还轮不到你这臭小子只手遮天!”   沧老爷话语中虽是在责备他,而且言辞极其刻薄,但他却是笑呵呵地说的,显然对这个文盲的商界奇才又爱又恨。   沧箫一眼就看出,自己老爹是刀子嘴豆腐心,连忙攀上去,紧紧搂住老爹的脖子:“哎呀爹~您就少说两句,儿多挣几个钱成不?”   “挣钱?挣来的钱能买幸福啊?能换个儿孙满堂,膝下承欢啊?”沧老爷皱了皱眉头。   沧箫就看了一眼西苑那边儿,也就是他自己吃饭睡觉的地方,说:“绣荷不是才给您添了孙子嘛,您还不知足呢?”   沧箫口中所说的“绣荷”,其人姓庄,是沧家的少夫人,也就是沧箫的正室嫡妻。   庄氏比沧箫要足足年长五岁,当年她嫁过来的时候,沧箫才十四岁,刚学着做生意。   算起来,这门亲事也实在被逼无奈,庄氏的父亲,人称“庄老师傅”,曾经是沧家绣坊资历极深的一位师傅,也是沧老爷的挚友。无奈后来得了重病,临终托孤,把孤女庄绣荷托付给了沧老爷,这才促成了婚事。   原本沧老爷也没怎么问两个孩子的意见,只是急急忙忙答应了挚友,想着拿亲事给庄师傅冲洗,没想到庄师傅还是去了。   这庄绣荷嫁过来以后,位份上自然是正室嫡妻的,和沧箫圆房后不出三个月就有了喜,现在沧家唯一的嫡孙,就是庄绣荷所出。   至于沧箫另外几个小妾,都是刚入门没两年,尚未有身孕,并不得沧老爷和沧老夫人待见。此事已是后话。   沧老爷见儿子跟自个儿耍嘴皮子,便狠狠啐了他一口,复又幽幽地叹气:“哎!孙儿今年才三岁,要长成你这个头,不知还得等多少年咯,有的盼了。”   沧老夫人这时候插话了:“你这么喜欢抱孙子,怎么每次儿子去那几个姨娘屋里睡的时候,你就吹胡子瞪眼睛的?到底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都是你这个为老不尊的老子教的不好,叫咱儿子学尽了……”   沧老夫人这么愣头愣脑的一数落,沧老爷立时噤了声。   沧老爷这辈子最为不耻的一件事,就是他只娶了一个老婆。他是个天生的妻管严,这事儿他谁也没告诉。外人不知道的,都当他两口子多恩爱,其实是沧老夫人一张嘴巴忒会说了,年轻的时候他好几次动了纳妾的念头,都被这位夫人给搪塞过去。   年岁渐渐大了,眼看着自己夫人只生下沧琴和沧箫,那肚子就再也没了反应,沧老爷只得盼着儿子再生孙子。可是沧箫纳回来的几房妾室他都看不顺眼,不是嫌这个妖媚,就是嫌那个多舌,所以平日里几位妾室是不敢跑来二老的院子叨扰的。   可沧老夫人不一样,她不像沧老爷跟庄师傅有故交,就极其掩护着庄绣荷,她巴不得自己儿子多纳几个妾室,多多开枝散叶。   于是乎,每当几个妾室蹦跶了一下,闹出什么事到二老的耳朵里面,沧老爷就会一直唾骂,沧老夫人就会一直拍手叫好,两个老家伙恨不得掐脖子打起来。   话又说回来,正当沧箫蹲在二老身侧,夹在中间左右难做人,不知道该劝爹还是该劝娘的时候,沧琴的贴身丫鬟冬儿,突然跑进来说:“小姐,小姐,不好了,花家大小姐上衙门了!”   沧琴还在专注地看着她的画册,漫不经心地问:“哎呀,哪个花家大小姐?把话说清楚……”   倒是沧箫,一听到这丫鬟气喘吁吁说的话,整个人“噌”地一下蹦起来,“冬儿,你刚说什么?是不是花木棉出事了?”   冬儿可怜见的,总算遇到个明白人,杵在那里,冲着沧少爷猛点头,“是啊少爷,就是花木棉小姐。听说,听说她涉嫌谋杀了一个算命先生,那县老爷正审她呢!”   猛喘一口气,又道,“这么粗的板子打在身上,奴婢回来之前,瞧那趴在长凳上受刑的人,后头渗的一屁股的血,衣服都染污了……”   冬儿比了个手势,两手之间大约半尺,她是想告诉沧箫那板子是有多粗。   这动作,可把沧琴沧箫姐弟两个吓得脸都绿了。   “你这作死的丫头,怎不早点回来说?”二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喝道。   “奴婢这不是急着想弄清楚再回来禀报嘛。”冬儿无辜地举了举手中的盒子,本来想说她还要给小姐买胭脂来着,可是看了少爷那副狂暴嘴脸,就不敢吱声了。   沧老爷和沧老夫人仿佛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就扯着沧箫的胳膊要细问,谁知沧箫理也不理,直往外面冲去。再看沧琴,也是一样,姐弟两个像脱了缰的野马似的。   冬儿也欲追出去,就被沧老夫人喝住:“冬儿站住!先给我说清楚怎么回事……”   冬儿两腿猛然间钉住,这才转过身来,细细给二老讲解事情的经过。    043 贪官 更新时间2012-6-18 20:43:45 字数:1953  县衙外面围了一大圈看热闹的人,有的是认识花木棉跟小杨,想打探清楚堂内的状况,有的却只是来凑热闹。   堂内传出来一下又一下木板打在人身上的声音,可受刑的人似乎并不感到疼痛,连一声呻吟都不发出来。那人趴在一张长椅上动也不动,旁边跪着的女子却哭成了个泪人:“大人别打了,这不关小杨的事,他是无辜的,您要打就打民女吧!”   正座上的县太爷吹胡子瞪眼睛,却不说一句话,头顶上悬着的“正大光明”牌匾和县太爷不可一世的嘴脸拼在一处,显得特别讽刺。   花木棉心里已经开始打鼓了:都怪自己多管闲事,跑来击什么鼓、报什么案,结果害得小杨挨板子。   堂上用白布盖着算命先生的尸体,那仵作正坐在边上口述,师爷在白纸上写写画画的,场面诡异的可怕,只有花木棉苦苦求饶的声音,听的人心里悻悻的。   打了约摸二十个板子,县太爷才吩咐停手,一边摸着自己的胡须,一边饶有兴致地问堂下人:“是不是你们两个合伙谋杀了算命先生?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长椅被抽走,小杨两腿已站不稳,整个人趴在地上,还要强撑一口气,咬着嘴唇说:“大人明察,小的和花木棉小姐并没有谋杀算命先生!”   “死鸭子嘴硬!”县太爷一哼哼,朝师爷那边瞥了一眼。   师爷赶紧把遗书呈上前,小声附在他耳边说:“县老爷,按照这遗书上的意思,算命先生的确早就知道自己大限将至,而堂下这两个小民都背了黑锅。”   看见县太爷十分不悦地皱眉,师爷又奉承道,“不过这两个刁民不识抬举,活该他们背黑锅!”   “唔……嗯……”县太爷这才满意地直点头。   看样子花木棉和小杨是着了师爷的道了,他们会受刑,就是因为没有使银子行贿。   待到仵作走过来禀告,想要说明这算命先生的死因有诸多疑点的时候,县太爷却挥了挥衣袖,压根儿不想听。   “来人啊,把这两个刁民押到牢里去,容后再审!”   “是!”几个衙差领了命,像架着烤乳猪一般,把花木棉和小杨押了下去。外面看热闹的街坊们一阵咋舌,都以为此案就要定夺,两个可怜的年轻人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混在当中的丫鬟樱桃也看了好半天,手里的丝帕一直来回卷着,额上豆大汗珠直往下淌。直到看见自家大小姐被压入大牢,她急匆匆就往那花宅跑去……   就在这个时候,沧琴和沧箫从人群中窜了出来,也不管看守衙门的那几个凶神恶煞的衙差,横冲直撞就往堂内闯。   县太爷已进了后堂,仵作退下了,剩下的几个衙差抬尸体的抬尸体,收拾残局的收拾残局。师爷走得慢一些,此刻正要尾随着县太爷进后堂,就看见沧箫怒气冲冲地一个箭步走过来,拽住自己的领口就问:“花木棉在哪里?你家老爷在哪里?叫他立刻滚出来!”   沧琴也是第一次见到自己弟弟发这么大的火,想着人家好歹还是官爷,他怎么敢如此放肆,于是赶紧上前去拉他:“弟弟,好好说话……”   “哼!跟这种狗官,没什么好说的!”沧箫气得青筋暴跳。   所谓官商勾结,不外乎如是。   县太爷跟沧少爷的交情不浅,一向都是“友好往来”的。沧箫此刻真没资格说县太爷是狗官,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每次逢年过节,就数他沧箫给县太爷送礼送的最勤快。   沧箫见师爷愣在那里两腿直打哆嗦,就又喝了一句:“还不快去请你家老爷?!狗官,就知道讹我的钱,却不会办事!”   “是是是,我这就去……”沧箫才一松开手,师爷就往后堂钻。   当官的就怕**上混的,师爷这么哆嗦,也是有原因。   进了后堂,那县太爷一脸苦逼像,口中嘀咕着:“今天真背,好不容易升个堂审个案子,一文钱没捞到不说,还得浪费两个人的牢饭钱。”   当真是个爱斤斤计较的贪官……   县太爷一边咒骂方才两个刁民穷的不透气,一边爱不释手继续开始把玩他那块精雕细琢的玉盘。   直到师爷满头大汗地跟进来,县太爷才颐指气使道:“你来的正好,想办法通知花木棉的家人,叫他家拿银子来保释,否则关她个十天八天的!”不等师爷回话,他又摸摸胡须,“唔……对了,牢饭的银子就找小杨打工的那间酒肆老板要,他要是赶不给,你就一纸状书把他告了!”   “告什么好呢……”县太爷还在那里自言自语,师爷已经急得焦头烂额了:“老爷不好了,不好了!”   县太爷白了他一眼:“青天白日的,你敢咒你老爷?”又把思绪放在那酒肆老板的身上,“嗯,就告他贩卖假酒,吊销他的……”   “老爷!沧少爷跑来要人了,他好像跟那个花大小姐有交情!”师爷终是忍不住当头棒喝。   县太爷最后几个字还闷在口中没来得及说出来:“……营业许可书……”此时听了师爷的话,吓得浑身一颤,“你说……说谁来了?”   “沧箫,沧少爷啊!那个混世小魔王啊!”师爷真是恨铁不成钢了。   县太爷两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这小魔王怎么又来我这里捣乱了?”   “老爷您快出去看看吧,那混世小魔王手里拿着三尺长的粗棍棒,像是来砸场子的!”师爷急急忙忙把县太爷给扶起来。   县太爷才刚站稳了脚,这下子又腿软了。   砸场子……   这沧家少爷真是没天理了,大肆在县衙门里撒野,可偏偏他这个县太爷拿此人一点办法也没有。上一回差点被他砸坏了官印授玺,这一回不知又要闹成哪样。    044 混世小魔王 更新时间2012-6-19 20:47:16 字数:3194  大狱里的牢饭可是真心不好吃。   花木棉跟小杨被分别关押在不同的牢房里,此刻早已到了日上三竿,花木棉肚子饿得咕咕叫了,两眼昏花看东西都是糊的,坐在干草堆里她就一直叫唤:“冤枉啊,放我出去!”结果外头看守的衙差们,根本不理她。   隐隐约约还听见老鼠吱吱叫,好不容易盼着牢饭送进来了,她才尝了两口,就气得直磨牙。   这叫人吃的东西嘛?简直是猪食!馊饭伴着糠,菜叶子都发黄了……   花木棉脸上挂着两串海带泪,无比怀念早上包大娘给她煮的面条——就是清汤白面,也比这馊饭香啊!   花木棉这边还算好的,因为县太爷尚且顾念着她花家的家底产业,不至于太为难她,况且那算命先生究竟是怎么死的,县太爷心里本来就有数,关着花木棉,无非是想捞一笔油水。   另一个暗黑不见光的牢房里,小杨的日子可就没这么好受了。   别说小杨这日起得早,没吃早饭就帮着酒肆进进出出做打扫杂活,后来去给算命先生送酒的时候,他都还是空腹的,想着送完了酒再回去吃个馒头也不迟,谁知道会赖上这等歪事。   现下他也是饿得腿脚发软,好在平时被那酒肆老板打压惯了,饥一顿饱一顿,也是常有的事,所以并未受太大影响。   小杨把身子蜷缩在干草堆上面,胳膊紧紧环住肚皮,努力让自己的思绪不放在食物上。只要不想着那白白的冒着热气的馒头,他就不会感到饿了。   这个时候,他满脑子都在回想从算命先生的屋子里找出遗书的情景。   不管怎么说,遗书他是没有拆封的,那师爷读完了遗书以后跑到县太爷那里耳语,那表情明显就是:这两个人是无辜的,算命先生并非他们所杀……   可小杨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县太爷还是一口咬定他和花木棉合伙谋杀了算命先生。诸多疑点摆在眼前,那贪官难道是有眼无珠吗?   小杨一边嘴里咒骂着狗官,一边还在为花木棉担忧。   不知道这大小姐在牢房里待不待的惯。   思绪飘飞到很多年前,花木棉还只有现在一半高,脸上总是黑一抹、红一抹,像个小花猫,两手也是脏兮兮的爬满了泥巴,她弓着身子在棉花田里,跟那些大婶们学着采棉花。   小杨就跑过去喊她“木棉妹妹”,还把娘给他做的汗巾抽出来,替这小姑娘擦汗。小姑娘一边呵呵笑着,两颊深深陷着两个甜甜的酒窝,嘴里一边说着“谢谢”。   那时候的童年时光真是无忧无虑,小杨一直都知道,她是花家大宅的大小姐,将来是要嫁去富贵人家做夫人的,小杨就打算一直默默的躲在她身后,尽力保护她。   很多年过去了,小杨总是能在集市上看见花木棉揣着竹篮穿梭的身影,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出落得越发标致了,而她的世界也在和小杨的世界渐行渐远。小杨不敢上去打招呼,只敢远远地看着。   有时候,哪怕只是远远看她一眼,小杨也会觉得很舒心。   像他这等爹死娘病,无权无势又无钱财的男孩子,怕是高攀不起花家的大小姐……   直到那日在药材铺帮娘亲抓药,看见药材铺的掌柜老爷为难花大小姐,小杨才不得不出面解围。   一个人的成长能改变很多事情,他昔日的木棉妹妹——果真已经把他忘干净了……   *****   县太爷走到正堂,沧氏姐弟正优哉游哉地喝茶。   沧琴一双滴溜溜的大眼睛到处瞟,她可是第一次来衙门正堂,这些个县太爷的仆人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把他们当贵客款待,一会儿奉茶,一会儿上甜品香果。   沧琴就问坐在一边的弟弟:“你小子,什么时候跟县太爷勾搭上的?”   沧琴笑的贼兮兮的,显然对花木棉的事儿一点也不担心了。有她这个混世小魔王的弟弟在此,那县太爷估计很快就会放人。   况且沧琴是死也不相信,花木棉会做出杀人的勾当。天理自在人心,花木棉没做过的罪名,这县太爷还能硬安插在她头上不成?就算她弟弟不出马,县太爷应该也不会为难花木棉吧?   所以说这等没见过世面的富家小姐,脑袋里想的东西通常都十分单纯。   就在沧箫幽幽地说着“是那乌龟老儿巴结你弟弟我,不是我和他勾结”这样大逆不道的话的时候,县太爷扶着半歪的乌纱帽从后堂钻出来了,听了沧箫的话,他却屁都不敢放一个,铁青着一张脸,感觉无地自容,而他身后的师爷,此刻却闷着偷笑。   县太爷猛地一转身,一巴掌就掴在师爷的脑门上,那意思就是说:“活腻歪了,敢笑你老爷?”一双蛤蟆眼“凹凸有致”地瞪着师爷,大有把师爷大卸八块方能解恨的趋势。   师爷吃了闷头亏,不敢再放肆,连忙低下眼睑去看自己的脚尖,半弓着腰杆儿屁颠屁颠跟在县太爷身后,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县太爷走过去,连连向沧箫作揖:“沧少爷大驾光临,下官有失远迎,真是罪过罪过……”   瞧这县太爷没出息的样儿,明明他是青天大老爷,沧箫只是个小民,此刻倒显得沧箫是他顶头上司一般。   沧琴站起来说了声“民女沧琴见过大老爷”,沧箫却根本不站起来回礼,自顾自喝着茶,眼睛斜斜地瞟了一眼他身后的师爷,说道:“好说,好说……”这话倒像是说给师爷听的。   县太爷怒气没处撒,回头冲着师爷就是一吼:“愣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去把花木棉那案子的状纸拿过来!”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师爷当真是糊涂了,沧箫过来要人,自然是对县太爷判的案子不满意,他早该去拿状纸过来,撕毁了重写的。   就见那混世小魔王当即抓住茶杯就往县太爷脚边一摔,“噼啪”一声脆响,茶水溅得满地都是,茶叶碎成一朵诡异的花状,可惜了那紫砂做的茶杯,碎成了渣子。   沧琴吓了一跳,像看魔鬼似的看着自己弟弟。   县太爷立马弯下腰来,两腿都在哆嗦:“下官不识抬举,下官有眼无珠,错怪了好人,下官这就去把花大小姐请出来……”   “别给小爷来这套,什么下官下官的,你不是挺能耐的嘛,连小爷未来的姨娘都敢压大狱?敢情是打算爬到小爷头上来了?你这顶乌纱帽还想不想要了?”沧箫弹了弹胸前的灰,又吹了下自己的指尖,似乎是方才指尖碰到了县太爷家的仆人奉上的茶,嫌弃那茶脏了他的手似的。   县太爷很没脾气地嗫嚅了两句:“沧少爷息怒,沧少爷息怒。”然后一双利眼射过门口的仆人,“快去给沧少爷取手绢儿来擦擦。”   “不必忙活了!”沧箫摆摆手,“噌”的就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把抓住县太爷官服胸前的念珠,用力一拽,差点没把他给勒死,“小爷告诉你,那黎家的大少爷黎允浩,可是我拜把子的好兄弟,他现在在皇都做生意,结交的都是朝堂上的要员,随便动动嘴皮子,就能把你顶上的乌纱帽给摘了,你信是不信?”   “信,信……”县太爷因为憋气而咳嗽了两声,不住点着头哈着腰,十分颓废的样子,“沧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沧少爷有话尽管吩咐,下官尊从便是!”   沧箫看着哈哈大笑,一拍他的额头,松了手,县太爷受力不住,往后趔趄了两步,几乎要摔倒。   “算你还有些眼力!”沧箫拍了下手上的灰,重新回到座位坐好,“介于你这糟老头不识抬举,从今日开始,小爷再也不会给你送礼了,不过你要记住,每年佳节小爷府上送去的礼单,可都是记在账上的,只需随便给别的看不顺眼的人家安上由头,再说成是你贪污受贿,想必你这官印授玺不等小爷亲自动手,也该……”   县太爷深知这混世魔王又要拿自己的官位开涮了,想着为官几年,也没少收沧家的好处,算得上过了几年清净逍遥的日子,也恋恋不舍这官位,于是赶紧给他跪下:“沧少爷手下留情啊,下官以后再也不敢为难花大小姐了,哦不,是尊夫人,尊夫人!”   县太爷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淌。   一个妾室也值得沧箫这么重视,大张旗鼓的跑来衙门要人,说明沧箫对花木棉那丫头用情至深,他改口叫成“尊夫人”,也是为了讨沧箫欢心。   这几个字果然奏效,沧箫很快就笑了。   瞧着县太爷的窝囊样,简直给当官的丢尽了脸面。谁叫这些吃朝廷俸禄的贪官都是胆小怕事,为求自保,根本不敢惹**上混的奸商呢!   偏偏这沧箫就是棉田镇上一等一的奸商,要打手有打手,要黑钱有黑钱,他这个县太爷,根本惹不起。   正说着,那边衙差押着花木棉就过来了。此时花木棉粗布衣服上插着几根稻草,头发也比较凌乱,虽不至于才坐了一会儿监牢就弄得脏兮兮,但样子还是有点难堪。沧箫见了,又开始心疼,冲上去就给边上两个衙差一人一脚,踹在他们的心窝上:“作死的衙差!谁叫你们这样押着我女人的?”   县太爷赶紧过来劝,瞪着那俩背时的衙差怒道:“快给沧少爷磕头认错。”   两个衙差悻悻地磕了头,灰头土脸退下去了,心想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摊上这么个窝囊的县老爷。    045 醋意 更新时间2012-6-20 22:38:34 字数:2239  花木棉最先看到的自然是坐在一边悠闲喝茶的沧琴,捕捉到沧琴突然闪现的担忧神色,花木棉也很过意不去,就跑过去抓着她的手说:“沧琴你别担心,我没事啦!”   黑乎乎的小手弄脏了沧琴的衣服,花木棉有点尴尬的后退两步,这个时候她才发现那个破口大骂的沧箫,还有那个脾气不大好的县太爷,她就唯唯诺诺又往那边走:“沧少爷”,“县老爷”,一边福福身子一边叫着,那模样真是乖巧极了。   沧箫心里越发心疼,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一脚再踹到县太爷的心窝上。   县太爷比较眼尖,很合时宜地又弯下腰去了:“沧少爷息怒,息怒……”然后花木棉居然奇迹般地听到县太爷两颊汗珠子掉落在地,发出“噼啪”响声。   这也太夸张了吧?!一个县太爷给一个平民百姓弯腰拘礼?   这时候,看戏的沧琴似乎早已琢磨透了,自己的好弟弟大概真的抓住狗官什么把柄,所以才把他整得服服贴贴的,沧琴也不再客气,拍了拍花木棉身上的灰尘和干草,就一直问她:“这狗官怎么欺负你的?用刑没有?你别怕他,有我弟弟给你做主!”   沧箫脸上被贴金,很得瑟的昂了昂脖子,两眼看看天花板,瞧那嚣张气焰~   花木棉说:“我真没事儿,县太爷没有对我用刑,只是小杨哥就惨了……”   花木棉脸孔一板,狠狠瞪了狗官一眼,心里怎么也不解气,但自古民不与官斗,她还是不敢当面惹恼狗官的,就哀求沧箫道:“沧少爷,你帮我求求县老爷,把小杨哥给放了吧!他全是为了我,才受这冤枉的。”   “小杨哥?哪个小杨哥?”沧箫明显的一脸醋意。   早就打听清楚了,花老爹膝下只有几个女儿,没有一个儿子,花木棉这丫头什么时候蹦出一个哥哥来了?莫不是她相好的青梅竹马?   县太爷就答话:“就是酒肆一个杂役,穷的叮当响,当时和花小姐一起出现在凶案现场……”   后面的话被打断了,沧箫甩甩袖子,还抽出一柄折扇,“啪”的一声打开了扇了扇,似乎是要扇去心头怒火。   花木棉见他不跟县太爷说话,只顾着诘问自己,她又开始穷着急了:“哎呀,就是一个朋友,他帮过我两次了,我不能害他入大牢啊!”   花木棉轻轻摇了下沧箫的胳膊,愣是没发觉这男人是在吃醋,还在那里一个劲儿的说,“上次去抓药买人参,多亏了小杨哥眼力好,一眼帮我认出了什么是好参什么是烂货,不然我爹爹的病那会好的那么快?沧少爷,你快帮我跟县太爷说说情呀!”   花木棉也是猪油蒙了心,想到自己能平安无事,一点儿也没顾上感激人家沧箫,就光念叨牢里另一位了。   沧箫此时气得直磨牙,心想:要不是小爷我花钱给你爹爹买那么多名贵药材,你以为几根人参就能治得好你爹爹吗?   沧箫真是忿忿不平,自己花了那么多心血去吸引花木棉的注意力,不想却便宜了那个穷小子!   想来想去,只怪自己慢了一步,没有早些认识花木棉,倒被那穷小子捷足先登了。   “我才不救他,他好好的酒肆杂活不去做,却跑去勾引良家姑娘,活该他蹲大狱!”沧箫没好气地一声哼哼。   那县太爷看了他一眼,马上心领神会,正巧这时候师爷拿着状纸过来了,讪讪地问道:“先前的状纸已撕毁,现在这案子该如何定夺,还请老爷赐教……”   县太爷就十分狗腿的说:“当然是按照沧少爷的意思,你就写,算命先生乃是被小杨这刁民的毒酒所害,择日问斩!”   “什么?县老爷你要斩他?冤枉啊~~~”花木棉方寸大乱了,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得罪了这位县太爷,还以为自己能平安出狱,就说明案情有转机的呢。   沧琴也拉了一把花木棉,有些发怒地问弟弟:“你怎么回事儿,怎么凭空冤枉好人?”沧琴粉嫩绣花拳捶在沧箫的背上,就像是弹棉花一样。   沧箫一皱眉:“姐姐不要多管闲事,这案子可不是我定的,是县太爷定的!”   “是,是,是下官定的。”县太爷又开始点头哈腰,只不过他脸上挂着笑。   县太爷大概是在想,这会子一切按照沧大少爷的喜好办事,他该不会再有异议了吧?   “喂,我说沧——大——少——爷!你也太不讲理了吧!!”花木棉也顾不得周围这么多人看着,上前又开始戳沧箫的胸口。几日之前,她也是这么肆无忌惮地戳他,然后无意笼络了他的芳心。   然而,这一招每次都会奏效吗?   当然不是!   沧箫一时懵了,就跟几日前被花木棉狗血淋头骂过一次的时候一样,头脑发胀。可是他这回脑袋却比上回清醒:“你跟那臭小子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他说情?”   不要忘记了,你花木棉是我沧箫未过门的女人!沧箫心里狠狠地想着。   花木棉丝毫不畏惧他的目光,继续在那里戳:“你管我跟他什么关系,我有答应要嫁给你吗?我大娘有同意你的求亲吗?我告诉你,我,花——木——棉——,对你这个臭小子一点兴趣都——没——有——!要不是因为你是沧琴的弟弟,我才懒得多看你一眼呢!”   花木棉语气冰凉凉的,她似乎是忘了,若非沧箫出面,她这会儿还在大牢里面和蟑螂鼠虫做邻居呢,哪有机会站在这里说风凉话?   一边的县太爷看得一脸错愕,不知道是小两口在闹矛盾还是怎么地。   这个时候,师爷非常合时宜地递上了状纸给县太爷,县太爷接过手中,看也没来得及看,又毕恭毕敬地呈给沧箫。   沧箫就开始大声朗读:“今有算命老先生,生卒年月不详,姓氏不详,祖籍不详,入住我棉田镇,被酒肆杂役杨某毒酒谋杀,证据确凿,罪不容恕,择日问斩。”   沧箫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写的好!写的好!县太爷,好好打赏你这位师爷吧!”这话是在表彰师爷,可却是沧箫瞪大了眼睛冲着花木棉说的,一副示威的模样,简直要把花木棉气得吐血方能泄恨。   当然他是不舍得让她吐血的,好歹叫她对那臭小子死心。   一个死人,总没本事再跟他争女人了吧?    046 能让图案变色的绣花针 更新时间2012-6-21 23:31:33 字数:2252  这堂内的气氛一时诡异极了,沧琴就覆在花木棉耳边轻轻地说:“我这个弟弟脾气倔得很,不如你先回去,小杨的事情等我回去以后再好好劝他,你也别在这儿跟他杠上了,县太爷面前他若挂不住脸面,到时候还会再生事端的。”   花木棉想了想,沧琴说的有道理,就勉为其难地给沧箫福了福身子:“木棉方才多有得罪,还望沧少爷见谅,今日救命之恩,木棉没齿难忘,改日定当重谢。”   她叹了口气,说是重谢,想必除了以身相许,人家大少爷旁的什么都看不上。说不定就算她以身相许了人家也不稀罕呢,谁不知道沧少爷家里有好几个姨太太,还有个出身绣坊的巧手庄氏做夫人,她花木棉高攀不起……   沧箫“嗯”了一声,手上的扇子一直扇着,没停下来,沧琴就赶紧拉着花木棉走了。   沧箫又对师爷说:“那状纸先别急着盖印,算命先生的尸身,好生安葬了,毕竟是一尊亡灵,至于那姓杨的臭小子嘛……”   师爷狗腿地笑着舔上来:“只要沧少爷一句话,小的立刻把他结果了,保证做的干干净净。”他这么直接藐视县太爷,真是有够大胆的,谁知沧箫却跳起来拿扇子狠狠砸了师爷的头:“放屁!谁叫你杀他了?给爷好好看着他,不准他死,也不准他好好的活着,爷留着他的小命还有别的用处!”   “是是是,小的明白了,小的这就吩咐下去,给那姓杨的另外安排个单人间的牢房。”   “唔……这还差不多……”沧箫又转身对县太爷作揖,手里的墨扇已经合起来了,县太爷赶紧回礼。沧箫就说:“小爷先行一步,老家伙,你好自为之啊!”   ……*……*……*……   再说那花家大宅,自打丫头樱桃慌慌张张地跑回去给老爷禀报,说是花大小姐被县太爷判了死刑以后,整个宅院上下就乱成了一锅粥。   花木棉还是在沧琴的陪同下回到家里的,身上的囚衣都没来得及换下,寒冷天气,天色又暗的快,她就这么一袭白衣披散着长发。   花老爷从床上爬起来,急匆匆往大门口走,见到闺女这样子,心酸不已,那群下人们还当是见到女鬼了,最后还是大夫人一眼瞧见沧琴,心知又是沧府出手相助,才把花木棉给弄回来的。   大夫人上前就一顿诘问:“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好好的绣品不去卖,却惹上什么官司,可把我担心死了。”   “对不起大夫人,怪我做事太冲动。”花木棉低下了头。   大夫人又问:“那算命先生究竟是不是你杀的?”   花木棉赶紧摇头。   大夫人会这么问,她自己底气是很足的。就在樱桃回来之前,衙门里已经派来两个衙差,说是讨要保释金,都被大夫人给挡在了门外。如果花木棉不是真的犯了事,衙门的人怎么会找她要保释金呢?大夫人不愿意给,硬是把两个衙差打发走了,回到老爷面前只字也不敢提,最后樱桃回来一说,她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   现在当场看见花木棉好端端站在这里,就知道八成是沧琴这富小姐使了几个银子。   大夫人并不待见花木棉,假作关心,也只是碍于花老爷的面子。但是花木棉如果一辈子蹲大狱,她就少了个赚钱养家的帮手了,自然也不乐意,这会子花木棉回来,她还是比较开心的。   就见着大夫人脸上一阵忧一阵喜的,花老爷还以为这个大老婆开窍了,愿意接纳大闺女了,更是高兴,拉过花木棉的手就说:“哎呀别站在外面吹冷风,进屋说去。”   沧琴告辞,被大夫人一阵挽留,最后终是没留住。花木棉又被花老爷叫进屋里细细盘问了事情的经过,花木棉只把那算命先生如何帮自己看手相,如何闭气而死,小杨如何撞见等等前因后果给说了,对于那装着绣花针的盒子却没吐露半个字,众人知道原委,就各自散去了。   花木棉回到自己房间,首当其冲的就是打开那锦盒来研究。   一根再普通不过的绣花针,这针上面究竟有什么玄机?   再看一眼裹着绣花针的纸条,上面的字迹还是清晰可见:“老朽毕生绝学《花团锦绣》《棉里藏针》《心明眼亮》,赠予有缘人。一根绣花针在手,从此可预见未来之事。切忌滥用,量力而行!”   幸亏盒子只有拇指大小,她藏得好,没被那些狱卒给搜刮去,不然就麻烦了。   可是这纸条上的文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算命老先生是故意来到棉田镇给她传艺的吗?花木棉想起自己第一次去拜访那老先生的时候,他明显就是一副等候多时的样子,口里还一直念叨着什么“小姐终于来了”云云,花木棉以前是肯定没见过这老先生的,而且老先生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光看了她的相貌就知道她是所等之人,这未免也太奇怪了。   花木棉又仔仔细细端详那纸条上的字——花团锦绣?这是什么绝学?按照文字表面上的意思,应该是和刺绣有关的吧?   索性花木棉自己就掌握了一手好绣工,既然盒子里装着绣花针,那她不妨换这根针来试一试。   正好今日上街带着的那些绣品都被衙门的衙差给私吞了,她本就打算晚上一回家就开始干活的,在爹爹的枫园耽搁了太久,此时天已尽黑,她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心想:果然还是爹爹屋里的糕点最好吃啊!   花木棉用那根新的绣花针,穿了丝线,拿起布缎子,用木圈箍好,又搬了一把舒服的椅子坐在那烛光下,开始刺绣。   先开始不觉得有什么,这绣花针就跟她平时用的无差别,等到缎子上的图案渐渐清晰,针脚显现出来,她才惊觉,自己潜意识里面一直在回想那算命先生是怎么死的,根本就没考虑过要绣出个什么花样,而手底下已经纯熟地绣出了一朵红牡丹。   大片的花瓣儿很是有震慑力,洛阳牡丹不愧是花中之女皇,她绣出来的这朵牡丹花,针脚细腻,是她以前从来没学过的技巧。   再一细看,她差点惊叫出来!她用的明明是白色丝线,绣完了之后花朵和茎叶都自动变色,红的鲜艳欲滴,绿的青翠亮眼,仿佛是经她纤纤素手凭空染出来的一般。   这根绣花针里头果然有古怪!    047 咄咄逼人 更新时间2012-6-22 20:33:12 字数:2169  为了确定不是自己眼花了,而是绣线真的变了色,花木棉对在烛光下看了许久,后来又重新拿了白色绣线绣了一对凤凰,结果果真跟预料中的一样,火红的羽毛在烛光下闪着诡异的亮色,凤凰的羽毛周边都是金线勾勒,胸前点点墨绿,显得那一雌一雄两只凤凰十分有魄力,就如真正的大鸟展翅在她眼前一般。   她又用暗红色的绣线,绣了几朵梨花,新颖的针脚和手法连她自己都觉得惊奇,而梨花绣好了以后,一眨眼就变成了纯白色,当真是白如凝雪,纯净高洁。   所以说,这根绣花针能够使绣线自如地变换色彩,这一点肯定没错了!   花木棉的心脏已经紧张地不停的跳,这些事情如同变戏法一般,实在诡异之极。   她赶紧把绣花针上穿的丝线给拆了,匆匆把那小纸条又看了几眼,反复琢磨上面的字迹直到背下来,这才将纸条给烧毁。这纸条是绝不能让别人看到的,不然她和算命先生之死肯定要扯上大关系。到时候她就百口莫辩了。   纸条上所描述的“花团锦绣”大概就是这样一种功能了,握着这根神奇的绣花针,她可以自如地绣出各类花样,完全不用经过大脑思考,还可以让滥竽充数的绣线变幻出合适的色彩,甚至是让丝线的质量更为精良,也好提升绣品的档次。   以前花木棉拿出去卖的绣品,都是自家种的棉花做成的棉布料,再用自家产的棉线往上面绣花,那样子虽好看的紧,但跟镇上沧氏、黎氏布匹店分号所贩卖的布匹毕竟比不得。如今再这么比一比,就不能妄下断言了。   至于算命先生所说的另外两个绝学“棉里藏针”和“心明眼亮”,花木棉琢磨了许久,实在是没琢磨透,到底什么意思。   烧毁了纸条,花木棉将绣花针捏于手中,正要放进锦盒里,门外隐隐有人来了,她紧张地一抬头,看见是她的二妹妹花青铃,就手忙脚乱地要去藏好那锦盒,手心里一滑,绣花针好似滑落到地上,她摊开手看的时候,针已经不见,但是却并未听闻针落地的脆响。   她也顾不得弯腰去找了,将手心的汗往后背上蹭了蹭,此时花青铃已跨步走了进来,“大姐在做什么呢?一个人站在屋子中央动也不动?”   花青铃看着自己大姐满头的汗,这么冷的天,怎么会流汗?肯定是悄悄躲着在做什么亏心事。不过既是要做见不得人的事情,为何不把门掩上,却让那大风呼呼地吹将进来?再说了,冷风吹得人瑟瑟发抖,她流汗作甚?   不等花木棉回话,花青铃又道:“哎哟大姐,瞧你这屋里,冷飕飕的,我帮你把门窗掩上吧。”   说完她就笑了笑,走到门边去掩门,又去把支撑着窗户的木棍卸了下来,一副优哉游哉的样子。   花木棉实在不喜欢这个二妹妹在她的房间来去自如,就问道:“青铃,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在这里绕圈子装好人……   花青铃还真的按顺序一口气把三个窗子都关上了才罢休,走到桌边来坐下,见自己大姐还杵在那里动也不动,越发觉得奇怪。   斜斜地觑了一眼桌面上,有三个棉布缎子,针尾的线还没收,木框子也还没取下来,但上面绣的花样都是完整的,一朵牡丹倾城倾国,一对凤凰傲视苍穹,还有一片白梨花别有一番风味儿,心知这个姐姐方才定是再赶绣活,就不冷不热地说:“听说大姐今日上街所带的绣品全都被官府缴去了,损失不少银钱,我娘叫我来问问,大姐打算如何填补上这买线的空缺?”   花木棉听了这话,不禁冷笑一声,她的绣线都是自己搓纺打蜡造出来的,那屋子一脚还摆着她的织布机,而她所用的打底的棉布,也都是自己纺织后裁剪的,棉花原料也是她自己下田去采的,她自问从没花家里的一分钱去镇上买新布新线,这个花青铃怎么往她身上泼脏水呢?   “恐怕不是大夫人的意思吧?大夫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知道我做绣活的材料是怎么来的,不如二妹妹你再去问问清楚了,再来数落我也不迟!”   花木棉皱了皱眉头,这个二小姐从小就锦衣玉食,听说最近为了给爹爹准备五十大寿的礼物,她特地到沧氏绣坊去拜师学艺了半个月之久,想来她用的丝线布料也都是在沧氏绣坊买的现成货了。   花青铃不怒反笑:“我就是刚从娘那里过来的,还要问什么?”   当真是睁眼说瞎话,丝毫不含糊。花木棉瞧着二妹妹那双无比清澈的大眼睛,心头就一番怒意,“既然二妹妹不信,大可到大夫人那里去告我一状,想来大夫人也会帮理不帮亲的!”   花木棉这话最后几个字说的十分重,意在告诫花青铃,别以为嫡出的小姐就多么了不起,能够指黑为白,颠倒是非。   “大姐我很忙,这会子才刚做了几件绣品,入夜了还得帮着爹爹做寿礼,就不招待二妹妹了!”花木棉一甩袖子,指着门口,作势要请她离开。   花青铃还是一副乐呵呵的笑容,直站起身,绕着屋子兜了两个圈子,默默观察屋中摆设,一双大眼睛眨呀眨的到处瞧,也不说话,花木棉愣是没看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花木棉有些沉不住气了,就大步走到门口,“吱呀”一声拉开了房门,外面的月光忽的射进来,有点刺眼。这时候花青铃正好打量到那拇指大小的锦盒,盒子开着,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这里怎么有个空盒子?”   “还给我!”花木棉一个箭步跳将过去要抢那锦盒,却没抢到,花青铃右手往背后一缩,那锦盒也跟着被她一藏。   花青铃后退几步,又把锦盒举起来对着月光仔细地瞧:“大姐你紧张什么,一只锦盒而已。啧啧啧,这做工可真是精细啊,得花不少银子吧?少说也值百来两白银吧?”   “还给我!这是一个朋友送的,不是我买的。”花木棉又想去抢夺,无奈还是没抢到。   花青铃像是找到什么好宝贝似的,“我的好姐姐,不要这么小气嘛,既然是朋友送的,借我玩儿两天也不打紧,你要是再这么咄咄逼人,我就把锦盒交给我娘,看她不找个当铺给当掉?”   究竟是谁咄咄逼人?花木棉两手握紧了拳头。    048 咄咄逼人2 更新时间2012-6-23 22:08:51 字数:2089  “还给我!这是一个朋友送的,不是我买的。”花木棉又想去抢夺,无奈还是没抢到。   花青铃像是找到什么好宝贝似的,“我的好姐姐,不要这么小气嘛,既然是朋友送的,借我玩儿两天也不打紧,你要是再这么咄咄逼人,我就把锦盒交给我娘,看她不找个当铺给当掉?”   究竟是谁咄咄逼人?   花木棉两手握紧了拳头。   这死丫头说得出做的到,万一真让锦盒落入大夫人手中,依她那视财如命的性子,肯定会马上转手卖掉的。   花木棉终是忍痛皱眉:“也罢,你拿去玩吧,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盒子,只要别给我弄坏了就成。早些还我,否则我不好跟那朋友交代……”   放在花青铃手中,至少还是在花宅里安然无恙。若是卖掉了,不知得辗转几道才买的回来,况且这盒子价值不菲。   反正盒子里的玄机已经被她破解了,那纸条也烧掉了,盒子只不过是个器具,她想留下来,权当作是对算命先生的留恋,再无其他。如果这个刁蛮的妹妹非要夺了去,那就给她玩玩吧。   花木棉还把这花青铃当个爱玩爱胡闹的小妹妹,可花青铃却并不把她当作正正经经的大姐姐。   “一定又是什么白面粉头的纨绔公子哥儿送给你的吧?三妹那天都告诉我了,说是你经常上街勾搭一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啧啧啧,我说大姐啊,你还真不害臊呢,沧家的少爷前几天都差人来提亲了,你还不知道检点一些,非要跑出去惹那么多祸事!”   花青铃话语中带着酸劲,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吃姐姐的醋,怨自己没有姐姐那么好的桃花缘呢!   花木棉也不是好欺负的,当下就还了口:“我早说过了,要我上街去卖绣品,那是大夫人的意思。你觉得这一大家子主人仆人光守着一片棉花田就能过日子吗?今年老天爷给咱脸,没有闹大水、行大旱,但若是像十几年前闹蝗灾时那样,一片梯田都被蝗虫给盯上了,咱家拿什么去养活这些下人?”   花青铃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蝗灾她没亲眼见识过,但也偶有耳闻,好歹知道是对农作物危害很大的一件事。   花木棉就继续说:“你是嫡出的小姐,身子金贵,大夫人不舍得让你抛头露面,就算是去沧氏绣坊学艺,也用轿子把你抬了去又抬回来,生怕你娇俏的容颜被哪个男子看见了。可我是逼不得已要抛头露面,你们姊妹几个却老揪着我不放,未免太尖酸刻薄了一点吧?”   花木棉心里清楚,肯定是三姨娘屋里那位余婆婆乱说话。   这个为老不尊的婆婆,平日就喜欢跟踪她,每次有两三个男性顾客买她的东西,余婆婆就像是见了鬼似的,慌慌张张跑回去禀告。   三妹妹和二妹妹会骂花木棉勾三搭四,那也是有源头的。   见花青铃愣在那里不说话了,花木棉冷声问道:“那锦盒,你到底要是不要?”   “要的,当然要!”花青铃恍恍惚惚地接话。   花木棉不由的心底暗自庆幸:幸亏那锦盒中的纸条烧得早,万一再多耽搁片刻,被这个无礼的妹妹给撞见,那还不闹得鸡犬不宁了?   花青铃瞧出花木棉在想心事,就觉得这锦盒有古怪:“那就多谢大姐了,却不知是什么朋友,瞧你心急成这副模样?”   “说了你也不认识!”花木棉又把胳膊指向门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料这位妹妹却并不领情。   花青铃突然笑嘻嘻地,就把那锦盒往袖口一塞,就当花木棉是透明人一般,径自走到花木棉的织布机旁边。那里有两个大竹篓,里面放着各种颜色的丝线,“大姐这里的好东西还真是多啊……”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话。   花木棉却是扁了扁嘴,握住拳头结果指节都泛白了,心想花青铃在沧氏绣坊莫非没见过比这好上百倍的丝线,为何要跑来她的房间撒野?   果然不等花木棉开口,花青铃就随手抓了一大把彩色线团正要往怀中塞。   “二妹妹是不是太过分了?这些彩线是我用来做绣品的,你若拿了去,我还怎么做?”   “这里不是还有一篓子白线嘛!”花青铃不以为然地指了指旁边另一个竹篓,里面的白色棉线尚且未染色。   “二妹妹说笑话了,白线能绣出什么花样来?再说爹爹马上大寿,我哪里有工夫重新染一批丝线出来,万一耽搁了爹爹的寿礼,你担当得起吗?”这话花木棉自己说的都没底气了。她若做不出寿礼,别人只会怪罪她这个女儿不孝,却跟花青铃有何关系?   更加得意的花青铃就插着腰在那里哈哈大笑:“大姐,是不是关了一次监牢,你把脑袋给关坏了?”   花木棉恨得直咬牙,她现在最不想听见的就是别人说她被关过监牢。   试想女孩子的清誉是多么重要,如果让别人知道她这个花家大小姐曾经有案底,下过大狱,以后肯定会指指点点的,也会影响她的名声。   花青铃却并未察觉花木棉的气愤之意,只是在那里说风凉话:“我瞧大姐绣的梨花真好看,水嫩嫩、白兮兮的,你的针法那么巧妙,看样子这彩色丝线你也用不着,不如卖个人情,转赠于我吧!正巧我给爹爹绣的‘寿比南山’还差几道金线银线钩边呢。”   敢情花青铃此番前来就是为了讨要丝线,害她不好在爹爹面前交差的!   花木棉长嘘一口气,“哼,笑话!”花木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沧氏绣坊里什么好彩线没有,二妹妹怎么会看上我这里的低劣货色?就算用低劣的丝线绣出来的寿礼,爹爹也不会喜欢。”   这招激将法却并未成功,因为花木棉似乎忘记了,她自己也是用的这些线,花青铃拿过去用一用又何妨?   “大姐这话可就说岔了,那沧氏绣坊,是沧家开的,又不是咱们花家开的,再绚丽细致的彩线我也不敢随便拿呀,不像某些人,吃人嘴不软,拿人手不短……”花青铃嘲讽的语气当真是咄咄逼人。   照花青铃这话的意思,她是在嘲讽花木棉经常占别人便宜咯?    049 人情 更新时间2012-6-24 22:37:31 字数:2095  花青铃此时此刻,简直是占尽了便宜,袖口里藏着精致的锦盒,怀中掖着五彩的丝线,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还在到处打量,想着要搜刮什么其他的宝贝。   花木棉气愤不已,连连做出赶人的架势:“时辰不早了,二妹妹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花青铃轻哼一声,“大姐这破屋子,我也不喜欢来。”她再不与花木棉多言,也懒得逗留多一刻,见好便收了,拍拍衣裙便回去了。   只可惜苦了花木棉,对着一竹篓的白丝线空发愁……   做寿礼的东西怎么能用白色?花木棉就算是傻子,也知道白色是办丧事常用的,用来做寿礼多不吉利!尽管已经考虑到那根神奇的绣花针,但毕竟还没用熟练,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出岔子。   她叉着腰站在那儿,看看竹篓,又看看门口,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   第二日中午,花木棉正在自己屋里吃点心,就看见樱桃跑过来传话:“大夫人传大小姐去青铃阁见客。”   “是谁来了?”花木棉放下手中点心,匆匆喝了一口凉茶,顺了顺气,把那喉中的点心勉强咽下,又背过身去,把那桌案上的绣品收拾好。   樱桃笑了笑,那粉红的樱桃小嘴,今日看着,却是与往日大相径庭,十分的乖巧,“是沧家大小姐派人来送礼物,其中有一封写给大小姐您的书信,说是要您亲启。咱们大夫人不好代劳,传您过去呢!”   花木棉只是不以为然地看了她一眼。   什么“不好代劳”,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今天这个樱桃倒是乖巧地有些出奇,那笑容,看着要多虚伪有多虚伪。大夫人那么势利的一个人,怎会这般客气?想必是沧琴派来的送礼之人嘴皮子功夫利索,把大夫人给难住了吧?   “那就走罢。”花木棉舀了水洗了洗手,擦干了,这才跟着樱桃出门去。   路上,樱桃也不避讳,絮絮叨叨的抱怨着:“还是大小姐爽快,奴婢一来传话,您就跟着奴婢走了。不像诗园的那位姨娘,金贵的很呐,奴婢来来回回地折腾,总共去传了三次话,四姨娘才一脸不屑的过去,仿佛咱们大夫人招她惹她了。奴婢看着,她就是故意给大夫人摆脸色的!”   花木棉不免一阵好笑,本以为樱桃是个多么机灵的丫头,才会得到大夫人青睐。可是瞧她今日说的这番话,显然她是个说话不经大脑的丫头。   大夫人留这等愚昧贱婢在身边,以后迟早会吃亏。   花木棉也不好驳了她的颜面,就有一搭没一搭悠悠地问着:“大夫人也传了四姨娘去?不知是为何事?”   “咱们大夫人也很少跟四姨娘往来,要不是老爷交代了,要大夫人帮着四姨娘养胎,咱们大夫人才懒得理会她呢。这番传四姨娘过去,当然是好事。”   花木棉看了她一眼,她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不,看着四姨娘手头的布料没多少嘛,咱们大夫人琢磨着要给四姨娘将来的孩子做几件衣服。无奈今年收成的棉花,一半的库存已经按照往年惯例让东家差人来领走了,剩余的棉花,大夫人说是要留着给各房主子们做年前的冬衣。”   花木棉点点头表示赞同。   每年春节前夕做新衣服那也是花家的常例了,大夫人会这么安排,也无可厚非。   只不过听了樱桃的话,就知道她对花家的产业一窍不通。今年棉花收成这么好,做冬衣所用的材料绰绰有余,大夫人完全可以腾一部分出来分给四姨娘。   这样一来,冬衣的问题解决了,四姨娘那边,大夫人也不会落了脸面,老爷知道了也会很高兴。   可是仔细一想,也未必是这个樱桃丫头不懂得人情世故,大夫人那么吝啬,想来是舍不得几匹布料,所以才骗这丫头说什么家里棉花不够用之类的话了。   正想着,樱桃又道:“大夫人怜惜那未出世的孩子,想想也只有四小姐小时候穿过的一些衣服还算新,能够给四姨娘那孩子将就将就。”   “这么说,四妹妹此刻也在大夫人那里咯?”花木棉问道。   樱桃点头:“奴婢出门的时候,四小姐还在。大夫人的意思是,要把四小姐两三岁时的衣裳送给四姨娘的孩子。其实四小姐小时候很多衣裳是穿也没穿过,洗一洗晒一晒,就跟新的一样。况且咱们大夫人说过了,新生下来的小孩子就穿崭新的衣裳对皮肤不好,那四姨娘是个没生养过的,哪里懂得这些,光摆脸色给咱们大夫人看,一副瞧不起的模样。哼,要不是咱们大夫人慷慨……”   她窸窸窣窣地说着,声音越来越小,花木棉听得出来这丫头是在抱怨四姨娘不识抬举,只不过她一个奴婢,没胆子大声咒骂训斥罢了。   花木棉此刻只觉得,大夫人实在太会做人了——拿着别人的东西做顺水人情,还要摆出一副大义凛然、慷慨无私的样子,也难怪四姨娘会瞧不起她。   只是四妹妹那个争强好胜的性格,花木棉了如指掌。就这样把四妹妹的衣服拿去送人,这个妹妹恐怕不会轻易允诺。   “这种事情,大夫人怎么不先和三姨娘商量一下?”花木棉问着,心想四妹妹八成又要闹一闹了。   四妹妹闹起脾气来,三姨娘这个亲娘都唬不住。   “大小姐所说的,咱们大夫人都想到了。只不过奴婢去了暖阳阁传话,三姨娘和三小姐都不在,只有四小姐和乳娘高妈妈在,问过之后,才知是余婆婆陪着她们上街去买东西了。奴婢也不敢多问,所以只把四小姐请了去。”樱桃脆生生的答道。   上一回花木棉才去看望过四妹妹,她读书识字的时候,倒还安分,尚且像是个书香世家的小姐,可是一牵扯起这档子事情来,四妹妹总喜欢斤斤计较,生怕自己少抢到了什么好东西。   要让大夫人拿她的“宝贝”去送给别人,即便只是几件儿时穿过的旧衣裳,那也是不情愿的。   这回樱桃这丫头做事也忒不识分寸了。   想到这里,花木棉加快了脚步,但愿不要又是一场闹剧。若是闹到爹爹那里去,肯定又得难为爹爹了…… 050 送礼 更新时间2012-6-25 22:58:16 字数:2129  走进青铃阁的会客厅,四小姐却并不在那里,沧家派来的是个四十岁年纪的妇人,屋外站着好几个五大三粗的伙计,守着大大小小的箱子。   花木棉看着这场面,顿时觉着十分眼熟。   那日沧箫着派人来提亲,也是这般大张旗鼓的。却不知沧琴这回送来了些什么。   花木棉向上座的大夫人福了福身子,就径自坐下。   大夫人愁眉不展的,花木棉想了想,大概是刚和四小姐置气,此刻气还未消,有外人在,她也不好发作。   “这位妈妈,不知该如何称呼?”花木棉朝那四十岁年纪的妇人点头致敬,笑了笑。   “想来这就是花大小姐了。我是沧府做事的,您唤我王妈妈即可,我家小姐也是这么唤我的。”王妈妈笑的很慈祥,应该是和沧琴关系很好的一位仆妇。   沧家调教出来的下人,果然是个个有素养,可比她们花家的下人懂规矩多了……   花木棉看大夫人没做声,就问那王妈妈:“听说你家沧小姐有封书信要转交给我,是这样吗?”   “正是呢”,王妈妈也不去看大夫人的脸色,这会儿就站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花木棉,“我家小姐说要您亲启……”   “多谢王妈妈了。”又客气地朝这位妇人笑了笑,转而问大夫人,“夫人,若无要事,木棉就先回屋去了。”   大夫人想了想,勉强道,“你先坐,等客人走了你再走也不迟”,说着,大夫人低头去,合了合杯盖,漫不经心地问那个仆妇,“王妈妈说要木棉亲自来取信,她此刻也来了,不知王妈妈还有什么差遣?”   大夫人这话说的是十分礼让的,甚至让人听不出她言语中的刻薄。   花木棉知道,大夫人留着她不让走,大概是想等王妈妈离开后,当面问自己书信中写了些什么。花木棉想想,沧琴也不会有什么要紧事情,无非就是告知自己,那位小杨公子现下可出狱否,她的弟弟沧箫可有消气。   花木棉自认没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因此留下来就留下来罢。   王妈妈坐下来以后,马上就对大夫人说:“夫人言重了,哪有什么差遣不差遣的,方才那份贺礼是我们小姐送给老爷的,现在这份礼单上所写,是我们小姐送给四姨娘的。听闻四姨娘已有三、四个月的身孕了,我家小姐和四姨娘有过几面之缘,觉得很谈得来,因此想顺便送些礼物。”   说着,王妈妈手极快的从袖口又抽出一张礼单。   丫鬟接过,递给大夫人过目,大夫人就嘀嘀咕咕地念起来,花木棉竖着耳朵听了一下,无非就是蜀锦、云锦布匹之类,并无其他奇珍异宝。   沧家既是做绣坊生意的,这些布匹缎料自然多的是,沧琴随随便便拿去送人,也无可厚非,不过单是这些布料,也值千百两白银了,花木棉从来都不知道,沧琴和四姨娘有这么好的交情。   那王妈妈说的“几面之缘”倒是不假,至于“很谈得来”,简直是无稽之谈。   沧琴也就是在花木棉的陪同下远远地看过四姨娘几眼,近处打招呼的次数是极少的,更不可能会“很谈得来”。顶多是花木棉经常在沧琴面前夸赞四姨娘坚韧不屈,还跳得好舞,沧琴才会对这位年轻女子产生敬畏之意罢了。   花木棉瞧着屋内的人说话,她却并不做声。   王妈妈又道:“我家少夫人的孩子也才三岁大,整天调皮捣蛋的。我家小姐说,小孩子都喜欢穿花衣服,所以送了这些色彩比较鲜艳的缎料过来,四姨娘可以给孩子多做几件好看的衣裳。”   这个时候,四姨娘才发了话:“多谢王妈妈,劳你走这一趟。代我向你家小姐问好。只是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若是四姨娘不说话,还真没人发觉她在这屋子里坐着。   花木棉看着四姨娘淡淡的说着感激和推辞的话,似乎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这也难为她了,当着众人的面,沧家派人来给她的孩子送礼,大夫人才吩咐下去要把四小姐的旧衣服转手送给四姨娘的孩子,现在王妈妈拿一堆新布料过来,岂不是在打大夫人的脸?   外面抬箱子的大汉哗啦啦进来了,一个个打开箱子,又规规矩矩站到外头去候着。   就见那箱子里面金闪闪、银光光、红的、绿的,什么颜色的缎料都有,看着确实鲜亮有朝气,不愧是沧氏绣坊出来的上品。   大夫人悠悠地喝着茶,嘴角上扬,像是在笑,可眼神里却是带着一丝不屑。   花木棉心里就纳闷了,这么好的布料,大夫人为什么会看不上眼呢?   仔细一想,这些布料再好看,那也是送给四姨娘的,又不是送给她大夫人的,她就算起了私吞的邪念,恐怕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撒野。只能低头喝茶,吃闷头亏了!   大夫人说:“沧小姐向来和咱们木棉交好,多放些心思在木棉的几个妹妹身上,那也是有的。”   这话不知是要说给谁听,花木棉嘴角抽动了两下,终是没能挤出半个字。   那四姨娘也扁了扁嘴,其实她跟沧琴根本就不熟,那姑娘给她未出世的孩子送这么厚的礼,也难怪担当不起。   大夫人就走到箱子边上,抬手撩开布料,上下翻了翻,一举一动比较随便,却无法掩饰她眼底的嫉妒之色。从中抽出一匹布来,拿到边上那个旧包袱处比了比,这才不冷不热地说到,“沧小姐送来的缎料都是极好的,四姨娘就好生收下吧,也省的再去拿四丫头的旧衣裳了。那丫头穷爱闹腾,闹沸了宅子,我也不得安生。”   大夫人所说,非常在理。先开始四姨娘不打算要四小姐的旧衣裳,并非是嫌弃那些衣裳被人穿过,而是不想在宅子里树敌太多。说是大夫人厉害,其实三姨娘还不是一样的厉害?   现在沧家送礼,她更不敢接,怕驳了大夫人脸面,到时候大夫人又撒气在她孩子身上,那可就不好防范了。   可是现在既然大夫人都应允了,四姨娘岂有再推却的道理。   “大夫人既是这么说,那我就收下这些缎料了。”四姨娘站起身,微微笑着,就让那些抬箱子的伙计抬着箱子跟着她往诗园去了。    051 送礼2 更新时间2012-6-26 21:44:50 字数:2038  “大夫人既是这么说,那我就收下这些缎料了。”四姨娘站起身,微微笑着,就让那些抬箱子的伙计抬着箱子跟着她往诗园去了。   还没离开多久,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嚣吵闹之声。   花木棉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也不敢起身出去看,堂内所有人都唰的一下看向上座的大夫人。   大夫人皱了皱眉,看了樱桃一眼,很是不悦。   樱桃铁青着一张脸,冲着大夫人摇头。又尴尬地看看大夫人身侧的美姨妈。这位是大夫人家里的亲戚,算一算,也是大夫人的姐姐辈,闺名陈美,只不过她在陈家身份比较卑微,丈夫死得早,膝下也无子,这几年常住在花宅,与大夫人作伴,大家都称呼她美姨妈。   美姨妈就笑着打圆场:“真是让客人见笑了,隔壁院落住着几个不懂事的小丫鬟,平时没事儿就喜欢嚷嚷争吵,非得找个日子好好管教她们一番。”   “小孩子嘛,哪有不调皮的!”这位前来送礼的王妈妈毕竟也是沧家的老人了,看人眼色的本事也还是不错的,连连就起身,欲给美姨妈台阶下,“就算是咱们沧家的丫鬟,那些年纪轻的小妮子,三五日聚在一块儿说闲话闹脾气之事,也是有的。”说到这里,众人都是理解地笑,王妈妈就要告辞。   就见着王妈妈前脚才被下人带着出去,后脚大太太这边就拉下了脸来。   这花家大宅虽比不上那些书香世家一般规矩多多,但有大夫人这位母夜叉级别的主母看着,平日里谁不是安安静静低头做事?像今日这般喧闹的场面实属罕见,大宅门里不比戏台子,大夫人一听外面那阵势,就知道准是四小姐在闹脾气了。   基本上宅子里出什么乱子,大多跟四小姐有关。   大夫人把茶杯一摔,负气走出去,客厅里的人见了,一个个都神色紧张地跟着出去,不知道这回四小姐该受什么责罚。   到了院外不远处,却是见那几个抬箱子的大汉伙计愣在当场,箱子有的半抬着,有的已落地被打开,伙计们走也不是,停也不是,边上一群丫鬟围着中间的四小姐。   四小姐头发有点乱,撒泼打诨,大呼小叫的。   几个大汉显然都被这位泼辣的四小姐给吓到了。   大夫人见了,脸色愈加难看了。刚想上前去训斥,就见另一边,三姨娘加快着脚步小跑着过来。   如果说四小姐看见大夫人漠然出现的时候还有一点忌惮的话,那么此刻三姨娘的出现,无疑是增添了她的嚣张气焰。   花木棉不觉淡淡地叹了一口气,这个四妹妹真是太不懂事了,本以为跟着先生念了几日书能有所长进呢,想不到又变回现在这泼辣模样。   三姨娘既凑了过来,大夫人自然就暂时憋着不做声,只仇视地瞪了四小姐一眼。   四小姐就像只小猫咪似的,忽的一下扑进三姨娘怀中,嗲嗲唤了一声:“娘亲!”又十分委屈地靠在她膝下,眼泪扑簌,眼神迷离,声音抽噎着,告起状来,“娘亲你可来了,你一出门,大娘和四姨娘就合伙起来欺负我……”   她似乎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太过放肆,怠慢了客人不说,还惹恼了主母。   她就这么抽泣着缩在三姨娘怀里撒娇,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仿佛全家上下都应该独宠她一个人,就连大夫人和四姨娘都应该听她这个小不点姑娘的差使似的!   大夫人强忍着没有发火,三姨娘的眼神与大夫人愤怒的眼神相撞,显然还是有些忌惮的,她就青绿着脸,朝大夫人那边看了两眼,又看看才领着抬箱子的伙计们走到院子大门口的尴尬的四姨娘,就对地上的四小姐喝道:“胡闹!”   四小姐还以为自己亲娘会帮自己说话呢,谁知道这会儿却被亲娘给骂了,她那气势顿时就弱下来几分,无辜地盯着自己脚尖和地面的砖石,再也不敢出声了。   三姨娘扯着嘴角讨好似的问大夫人:“大夫人息怒,我刚回来就听丫鬟说,樱桃传我来青铃阁说话,结果看到我家四丫头在此撒泼,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大夫人也愤恨不已:“我怎么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好好问你的乖女儿!”   三姨娘低头又去看四小姐,可是四小姐现在已经要把脑袋埋进地里去了。   没人给她撑腰的时候,她还是不敢撒野的,自己的娘亲此时都对大夫人唯唯诺诺,她再发脾气给谁看呀?   大夫人就侧过脸去,问那些一直围着阻止四小姐的丫鬟们,其中有一个就是青铃阁里的丫鬟,花木棉来青铃阁的时候经常看见她的。   那丫鬟裙子已破破烂烂,十分不堪。就听见大夫人问那丫鬟:“小玉,四小姐不敢说,那你来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语气,众人都听出了大夫人是真的生气了。那个叫小玉的丫鬟也不敢推辞,就一五一十把事情给说了。   原来是这四小姐回到暖阳阁以后心里一直不服气,硬是跑回来想找大夫人理论,手里居然还揣着一把剪子。   谁知进院子的时候四小姐恰巧撞见,四姨娘带着几个伙计抬箱子要出院子,这时候院子里还有很多下人,有的是青铃阁伺候的丫鬟,正在做清扫,有的是跟着四姨娘的,一个个都眼睁睁看着四小姐抽出剪子来,直奔那些箱子。   众人都认识她是四小姐,不知道四小姐要做什么,因此一开始不敢上前阻止。   四姨娘有身子,自然也不敢靠近四小姐那手中利器。结果四小姐翻开箱盖来,发了疯似的从里头翻出那些缎料来,没命地就开始剪。   剪着剪着,口中不住地咒骂,这时候丫鬟小玉等人才意识到发生了何事,一个个都上前阻拦。四姨娘躲得远远的,被她的丫鬟简春搀扶着不敢靠近。眼见着四小姐已剪烂了好几块上等的布匹,丫鬟小玉一个劲儿地劝着拉着,连自己的半边裙角也被四小姐手里的剪子给绞了下来,险些伤到皮肤。    052 假借他人之手 更新时间2012-7-4 23:48:51 字数:2178  怪不得院子外面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原来是四小姐错把那一箱箱的布料当成了她自己的衣服,不愿意送给四姨娘的孩子,干脆自己拿剪子剪坏。   这么一闹,倒是让沧府来的几个壮汉看了笑话。   想不到花家的四小姐是个这么没品性的小姑娘。这事儿若传了出去,乡邻们还不都笑掉大牙,到时候肯定都会说,花家最小的闺女不仅不懂得为人子女的孝道和本分,而且还是一个做事鲁莽,不经大脑的姑娘。   这样的姑娘以后若想要出嫁,恐怕都没人敢来娶亲了。她小时候敢剪掉送给姨娘孩子的衣服,以后嫁人了就会剪婆婆公公的衣服!俗话不是说,从小偷针,长大偷金嘛!这花家的长辈可真不会教导小孩,四小姐小小年纪就这么泼辣猖狂,不懂守礼,将来也只是如市井泼妇一般的废材一个,无人问津。   几个大汉想着,议论着,变开始哈哈大笑起来。   花家的人被外人看了笑话,大夫人气不打一处发,冷着一张脸,看看三姨娘是个什么表情。那三姨娘也懂得看人脸色,见到大夫人脸色铁青着,拳头握着,嘴唇咬着,她马上就转脸去朝四小姐发脾气:“你这丫头怎么这般不懂事,衣裳是能随便剪的吗?都十岁的孩子了,做起事来还像个三岁大的淘气鬼!”   三姨娘骂是骂了,但她眉眼间无不带着宠溺和疼惜,大夫人看着三姨娘这模样就更加生气。照三姨娘这么个管教方法,保不准还有下次。到时候外人又不知会编出什么更离谱的谣言来。   那个时代,当真是人言可畏的,大夫人好歹也是个当家主母,怎么能不好好教导花家的闺女呢。   这么想着,她更是觉得四丫头无法无天,得吃些家法了。   果不其然,那四小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听着自家娘亲三姨娘语气上比较缓了下来,她连忙开始顶嘴:“那些都是我的衣服,我爱剪就剪,爱毁就毁,反正剪成了碎布拿去送给臭要饭的,也不给四姨娘的孩子穿!四姨娘算是个什么东西,不就是会跳舞的狐狸精吗,我叫她一声‘姨娘’,已经是抬举她了,不要给脸还不要脸,自己怀了孩子不会自己做衣服啊?干嘛来争抢我的衣服?”   “胡闹!”   “胡闹!”   这下子大夫人和三姨娘异口同声的骂出来了。   如果说四小姐只是偶尔淘气,那么教训两句也就罢了,可她这会子当着老老少少、主子、奴才的面对四姨娘不敬,还让外人听了去,这脸面可实在丢不得。   四小姐话中句句带刺,无不昭示着对四姨娘的鄙视和不屑。这么闹下去,外人都会知道花家的闺女与长辈不和,将来花宅肯定要闹出大笑话的。   四姨娘被骂成这样,她也没想到。本来就不打算承这份情,要不是大夫人非要把四小姐的旧衣裳给她,她才懒得要。   四姨娘这会儿马上板起脸来:“哟,不知道四小姐的旧衣裳原来是这么金贵的,我儿居然都比不上那市集的乞丐了,既然是这样,四小姐的旧衣裳,你还是自个儿留好吧!你不愿意送,我还不乐意收呢!”   说着,四姨娘朝几个壮汉挥了挥手,指示他们赶紧收拾一下箱子里的布料跟她离开这个院子。   院子里面的人实在太多了,又有一大半都是看热闹的,还有一些做清扫的看见事情越闹越大,也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这下四姨娘拍拍屁股走人,倒是少了热闹可看。   其实,四姨娘比较八面玲珑,又知道外人在的时候看着大夫人训孩子影响不好,所以很自觉的就把外人都带走了。   那四小姐看了更着急,一方面觉得奇怪,为什么四姨娘嘴上说着不稀罕她的衣服,行动上却依旧带着她的衣服去诗园了,另一方面她亲娘对自己发那么大的火,感觉她好像闯了什么大祸一般。   直到那个狼狈的小玉丫鬟开口解释,四小姐才恍然大悟。   “四小姐误会了,这些箱子里面的布料衣裳不是您的,是沧府派人送过来给四姨娘的礼物……”小玉的头发乱糟糟的,显然是刚才与四小姐争执之间碰散了头发。再加上她那一身被剪破的裙子,这会儿突然冒出来说话,边上一群下人都开始把注意力集中过来,嘴上无不是嘲讽。   大夫人扶额,长吁一口气:“三姨娘要好好管管这妮子了!”   像是训斥,更像是命令。三姨娘难得低下头去服软,三姨娘身后的几个下人也不好意思说话,都跟着低头。四小姐看着自己的母亲跟霜打的茄子似的,又仔细揣摩一下小玉丫头的话,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脸上怒容尽消,也不敢吱声了。   最后居然还是沧府的那位送礼来的王妈妈给打了圆场:“好了好了,老奴看着也没剪坏多少布料,四姨娘那里若是还缺什么,老婆子我回去自会向我们小姐禀明,大不了再送些过来,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大夫人和三姨娘也请消消气,小孩子嘛,哪有不淘气的,权当是借财挡灾了,就盼着四姨娘生下个大胖小子,给你们花家添子增孙那!”   王妈妈惯会拣好听的话说,这劝架的本事虽不怎么高明,但好歹说的话都很上得了台面,凡是个懂事的当家主母都知道如何应付。这会儿大夫人的确没打算继续追究了,三姨娘也稀稀落落带着下人和她的宝贝女儿回暖阳阁了,但是大夫人心里却还在置气。   倒不是为了四小姐的事情,而是王妈妈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么些日子,她光顾着听从花老爷吩咐,好好照顾那四姨娘的孩子,却小看了这么一件重要的事——四姨娘若是真的给花家添子增孙,那四姨娘的地位还不都比天高了?到时候花老爷越发宠她,说不定会把花家产业也交给四姨娘打理,那她这个大夫人还有什么盼头?   越想越觉得心寒,既要做好表面功夫,又不能违反了花家祖训,这还真是一件难题。   要她亲自出面再去处理掉四姨娘的骨肉,这回肯定是不行的了,那么,就只有假借他人之手……    053 安胎无忧散 更新时间2012-7-5 9:58:10 字数:2127  “木棉,这几日我手头的事多,无暇分身,我桌上放了一张郎中开的安胎药的方子,一会儿让樱桃带你去取了,你抽个时间上镇上抓药,记住务必要亲自抓药亲自煎煮,再送去给四姨娘喝,不得转手于他人。毕竟是四姨娘的胎,老爷这回很重视,万万不可像几年前那般一不小心就流掉了……”大夫人不皱眉头的时候,说话还是有那么点大富人家主母的气势。   花木棉不禁暗中咋舌,早就怀疑四姨娘的第一胎是被大夫人所害,这一回要不是她爹爹千叮咛万嘱咐,大夫人怎么会这么服服贴贴的去操心安胎药呢?花木棉脆生生的应道:“木棉知道了,这事儿就交给我吧!”然后还故意朝大夫人神秘兮兮的眨了下眼睛,小声凑上去说:“放心吧夫人,我不会多嘴告诉爹爹的。”   她既答应了不会多嘴,就肯定不会。大夫人听了这话,心底喜滋滋的,一下子就把四小姐犯错的事情抛之于脑后。   要想把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是需要一定功夫的。   “樱桃,还杵在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带着大小姐去取药方!”大夫人那气势又出来了。   樱桃领了命,花木棉就跟着她往院子南边的厢房里去,一路上樱桃又开始絮絮叨叨:“大小姐往后可有的忙了!”   “这话怎么说?”花木棉轻声问道。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盘,她不好大声喧哗。有时候从这个无脑子的丫鬟口里套消息还真灵。   就听樱桃解释道:“奴婢听说以前四姨娘怀过一胎,后来不小心小产了,从此就落下了病根。这样的女子怀第二胎以后是相当危险的,因着老爷叮嘱再三,我家夫人负责照顾四姨娘的胎,也不敢怠慢,所以这安胎药是请郎中开的上好的药材方子,药效非常好的,四姨娘若是早晚都服用,肯定能平安产子。”   这么说来,樱桃的意思就是,四姨娘服药频繁,大夫人一下子撒手把这事儿交给花木棉,那么花木棉也因此得不停的操心了。   原本花木棉是个不怎么爱管闲事的人,尤其是这花家大宅里面的闲事。但这一次是给她最亲近的诗诗姐姐熬安胎药,她自己心里也很愉悦。   “你叫大夫人放心吧,我一定会按时煎药,保准给四姨娘母子二人都喂得白白胖胖的。”   花木棉说着,樱桃已带着她来到大夫人厢房。   桌案上放着两个药方,樱桃拿着两张药方比来比去,一时为难起来:“遭了,奴婢只记得一张是给老爷服用的甘草汤药方,一张是给四姨娘的安胎无忧散,现下两张方子上都写了‘甘草’这味药,奴婢却分不清哪是哪了。不如大小姐您先在这候着,奴婢去问过大夫人就来。”   “先别忙,让我看看方子。”花木棉拦住樱桃,从她手中接过两张药方。仔细看了看,倒的确都有“甘草”这味药。幸好以前郎中给她爹爹写的补药药方她曾经细细读过,这下子看到其中一张药方上面有许多相同的药材,也就辨出一二。   “喏,这个是甘草汤,这个是安胎的,给你吧,收好了,我先去抓药了,替我向大夫人问安。”花木棉径自把其中一张药方还给了樱桃,这就朝院子外面走去。   既然大小姐认得,樱桃这个做丫鬟的也没打算多说什么,便快步走去大厅给自家夫人回话去了。   这一次走去镇上花木棉的脚步特别利索,路上也没什么熟人叫住她说话,几乎是一口气她就到了药材铺。不巧的是,那位眼高手低、巧言令色的掌柜老板却是不在,只留一个抓药的伙计看着铺子。   花木棉上前问道:“你家掌柜的怎么不在?”   她还想问问那掌柜老板,药方子上写的是不是“安胎无忧散”,多一个人帮着确认总是好的,她不希望自己一时逞能拿错了方子,害的四姨娘吃错药。   那伙计有些憨厚,像是个新来的,看着花木棉眼生的紧,没认出她是沧少爷给过银子的客人。不过这个伙计说起话来却没有掌柜老板那般爱仗势欺人,是个比较老实的人:“这位姑娘,真不好意思,我家掌柜老爷吃酒去了,夜半才会回来,姑娘您有什么见教?”   “哦,也没什么,就是有个药方子想让掌柜的帮忙看看。”花木棉匆匆答道。   “要不这样吧,姑娘您如果不急,也可以明日再来,一会儿我给掌柜的留个字条,让他明日请早候着您?”   话音刚落,花木棉心想,这伙计还真是老实巴交的,掌柜老爷那么懒散一个人,哪会大清早爬起来就为了回答客人一个问题?花木棉浅浅一笑,不想问难这伙计,便说:“我急着抓药,也等不了明日了。小哥你认识药材吗?”   那伙计嘿嘿一笑,有些局促:“小的药倒是识得,不然掌柜老爷也不会雇佣我了,但是具体的药方子,小的却不认得。”   花木棉点了点头,能识药也成,至少能说出药效来,好叫她自己斟酌一二。想到这儿,花木棉就从袖口取出药方,递给那伙计看:“这是一位郎中给我家四姨娘写的方子,你帮我看看是什么疗效。”   “诶,好嘞,姑娘您请稍等。”伙计大大咧咧接过方子,对着光线瞧了又瞧。   那方子上写的是:“当归,川芎,白芍药,芫花各二钱;南木香一钱半,枳壳,乳香,各三钱;血余二钱半。当归酒浸,枳壳干炒,乳香另研,血余一方以偾猪心血和发灰,一方无枳壳,有囟砂,甘草。上药为末,取二钱,水一盏,煎至七分,日二服。”   憨厚的伙计口中念念有词:“当归、川芎、白芍、芫花,这些都是补气血的药,枳壳破气、行痰、消积,乳香镇痛……敢问姑娘家中那位四姨娘,是不是正有身孕?”   “正是!”花木棉咧嘴一笑,心中了然。这不成名的伙计居然都能看出药方是写给有身子的女人的,那肯定就不是她爹爹的方子了!“多谢小哥了,麻烦你快点帮我抓药吧,我好回去给四姨娘煎上!”   “好嘞,姑娘您请稍等~”   伙计又是这句话。花木棉心想,老实人也有老实人的好处,话说的不多,但句句实在、耐听。    054 善良的三虎 更新时间2012-7-6 9:58:40 字数:2217  抓完药,那憨厚的伙计第一件事就是伸手找花木棉要钱:“姑娘要了十份,全在这儿了,一共是十两银子……”伙计笑眯眯地瞅着花木棉,直等着赶紧收了钱就关铺子回家去。因着花木棉买的药分量大,这伙计忙了好一会儿,这下正好天色已晚,伙计估摸着掌柜老爷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了,就打算打烊。   花木棉为难的努了努嘴唇,这才想起,自己出门太急,居然连半点铜钱都没带上,更别说支付十两银子这么多了。只怪她一口气就买好了四姨娘十天的药,这下子要别人伙计收回去也不可能。   “那个,小哥……我是沧府沧箫少爷的朋友,早先已经在你们药材铺给过定金了,现在应该不需要付钱了吧?”花木棉这话说的也是自己都将信将疑。   要不是手头实在紧迫,她可不想跟那位爷扯上任何关系。   就这么堪堪地说了一句,再难为情地红了脸,那伙计也瞧出来花木棉不像是个可恶的骗子,就道:“既是早已付定金的客人,胡大哥肯定做了记录,姑娘且稍等,让小的去查查账本儿。”   到底是个懂事的伙计,他口中所称呼的那个胡大哥,想必就是先前在这边守着柜台做事的抓药小二哥了。花木棉不禁觉得一阵好笑,那个小二哥向来受掌柜老板的淫威压迫,总是一副十分憋屈苦闷的模样,到了这位新人伙计眼中,倒成了一个“大哥”,当真是有些讽刺啊。   花木棉想着要急也不多急这么一会儿,就站在柜台前等候。   那伙计翻了翻账册,果真看到有位“沧少爷”前几日付了五千两的银票在此,受惠人名为花木棉,伙计就抬头问她:“请问你就是花木棉小姐吗?”   “正是!”花木棉笑着点了点头,看样子那位胡大哥还是挺会做事的,不至于让她吃了闭门羹,当了江洋小盗,“这位小哥,既然银子已付清,我就先回去啦,我家四姨娘还等着吃药呢~”   “花小姐请便,欢迎再来光临小铺。”伙计憨憨地扯出一抹笑容,这才把账册放好,把花木棉给迎了出去。   临了,那伙计又羞涩的挠挠头,小声嗫嚅道:“小的方才是说错话了,一般开药材铺做生意的老板自然都是希望客人滚滚来,财宝累累收,不过作为一个普通的百姓,更希望全家无病,健康安泰才对吧。呸呸呸,希望花小姐别见怪,这药材铺啊,还是少来为妙啊,哈哈~”   爽朗的笑声伴着红扑扑的淳朴脸蛋,诚挚的神情让花木棉难得感受到一点街坊邻居之间的温暖,心中不由的称赞,这小子将来必定是可造之材,就算暂时屈居于药材铺掌柜老爷的门下,但前途不可限量啊!这么善良的人,这辈子她也没见到几个。   “谢谢你啦,小哥,我很想和你交个朋友,不知小哥该如何称呼?”花木棉热忱地问道。   “小的只有一个拙名,叫王三虎,掌柜老爷总是叫我虎子,你也可以这么叫我的!”那伙计又开始挠头,他虽年轻,但应该也比花木棉打一些,花木棉没有直接问他年纪,想想唤他一声小哥也算是客气和尊敬,每次看到这人挠头,就不自主的想到如今还关在大狱里面的小杨,心寒之意又起。   “那我叫你三虎哥好了!对了,你认识小杨吗?他在酒馆做杂役的。”花木棉也不知道为什么,居然站在门口和这个王三虎聊起天来。   而王三虎正好曾经和小杨是门对门的邻居,跟小杨的母亲也十分熟络,便笑嘻嘻的说:“认得,认得,小杨哥人可好了,小时候村里出什么事,他总是出面帮咱们。哎……”忽的就叹了一口气,王三虎似乎是陷入了无穷无尽的痛苦之中,“只可惜小杨哥的娘亲现在病情越来越重了,这几日连着咳嗽发热下不了床,药也没喝上一口,也难为小杨哥不明不白的就被那昏官给抓了坐牢,他娘亲真是可怜啊。”   花木棉本来就为小杨的事情而深深自责,这下子又听闻他家中还有一位生病的老娘,越发着急了:“那三虎哥你能不能帮忙照顾一下他的娘亲?要是需要什么补药,你就从店里去了给他家送去,银子就算在我头上,拜托拜托啦!”   花木棉心里愧疚,又想不出如何救小杨出来,只得暂且把他娘亲的病交付给王三虎。   这个王三虎也是很善良了,看了看花木棉紧张兮兮的模样,马上收起愁容,大大咧咧的一笑:“花小姐你放心好了,就算你不说,我也肯定会照顾好他的娘亲的。小时候咱们都是他娘亲看着长大的,我的娘去的早,也早把她当亲人一般。”   末了,王三虎侧了下身子看看街面,又道:“我们家掌柜老爷今晚肯定是不回来了,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花木棉下意识的扯了下唇,表示应付。这个惫懒无比的掌柜,喝酒喝得宿醉也不足为奇,倒是王三虎看着这么大的药材铺,肯定很累吧。   想了想,花木棉也转身准备回去了,王三虎轻声叫住她:“花小姐是小杨哥的朋友吧?花小姐你的性格这么好,肯定和咱们小杨哥十分合得来!”   王三虎一边挪动药材铺的门板,一边说话。看他这个阵势,似乎是在准备打烊了。   花木棉也不再逗留,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她跟小杨之间……性格的确合得来,可就是为了这个,害的小杨无辜被关押,她实在难辞其咎。她不禁暗暗下了决心,对自己说:“我一定要把小杨哥救出来,不然我就和他一起死。”   那时候县太爷可是故意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建议沧少爷拔出这个眼中钉肉中刺的!花木棉只要一回想起当时沧箫那冷漠的眼神,就忍不住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小杨这个傻小子实在太可怜了,他根本就不应该为花木棉这个萍水相逢的女子而丢了性命。   “大不了明天就去会会那个沧少爷,他若不放人,我便死给他看。反正他关着小杨哥的目的,也是为了逼我过门,我若是化成一具死尸,看他还有什么图谋!”花木棉忿忿不平,脚步越来越快,直盼着快些赶到家中给四姨娘煎好药。    055 熏屋子 更新时间2012-7-7 17:51:51 字数:2100  花木棉来到四姨娘所居住的诗园,丫鬟简春正在帮四姨娘收拾衣物和房间,所以四姨娘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   花木棉轻轻走过去,问道:“诗诗姐姐倒是清闲,今日得了这么多好东西,也没见你喜滋滋的。”   见是花木棉来了,四姨娘也不跟她说客套话:“你是最了解我的了,那些布料衣衫什么的,我很感激沧琴小姐,可毕竟咱们两家也没什么交情,我受之有愧啊。白日里为了四丫头那件事,已经闹的我很头疼了。”   花木棉轻声一笑,这个花家大宅里,为四小姐头疼的人何止她一个?   “诗诗姐姐,你怎么不进屋去休息,现在外头风大天凉,你有了身子,还坐在石凳上,仔细吹病了!”花木棉有点担忧地看了她一眼,就要扶四姨娘进里屋去取暖。   不成想四姨娘却是摆了摆手,淡笑着说:“简春在里面拿醋熏屋子,我受不了那股呛人的味道,还是坐一会儿再进去吧!”   “为什么要拿醋熏屋子?”花木棉问道。   “听说是为了消毒避虫蛇什么的。哎……”四姨娘幽幽的叹了一口气,眼睛仰视着远方漆黑的夜空,“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爹那个性格,最喜欢操闲心了,说什么有身子的女人要多注意些,所以就常命诗园里的下人们做打扫、熏屋子。你爹他是太忧虑的多了……”   花木棉这才明白过来。她的爹爹毕竟是晚来得子,心情激动也是难免。   况且以前四姨娘小产过,花老爷自然是分外小心。四姨娘长时间都不会出园子,以前的花老爷还总觉得她性情冷淡,不善与人交际,这样子不好。可是现在花老爷却不这么想了,小宅门里头是非多,花老爷这个当家的也是略懂一二的,如果四姨娘愿意不去和其他妻妾们争执,安安静静过自己的日子,那样也未尝不可。   也许就是这股恬静的性子,才分外吸引花老爷的注意吧!三姨娘的宣兵夺主,大夫人的颐指气使,都是远远及不上这位淡雅从容的四姨娘的。   花木棉又上下打量了一下四姨娘,最后还是不放心的说:“这石凳坐得久了,怕是会生病,不如我扶你到处转转?”   四姨娘又摇头:“今日从大夫人院子里回来之后就一直睡着,现下才刚起来,恢复了一点精神,我自有了身子,总觉得双腿酸软无力,还是坐一坐好了。你别担心,简春给我做了一个软褥子坐垫,我不会受凉的。”   说着,四姨娘微微站起身子,露出石凳上那块软褥子。   “简春姐姐真是贴心,你真是好福气!”花木棉说着就把手中拎着的药包放在石桌上,“这是大夫人吩咐我去药铺抓的药,够你吃十天的了,我现在就去厨房煎药,你多坐一会儿。”   “不忙”,四姨娘笑着拦住她,“平时你爹爹都在我这园子,正好他今日不在,你也难得来看我一次,不如多陪我说说话儿,这事儿就交给简春去做吧。”   花木棉正犹豫着,忽然想起大夫人那句话,大夫人曾经千叮咛万嘱咐,抓药煎药送药这些事情必须都是她亲自动手,不能假手于他人,毕竟四姨娘怀的这一胎非常重要,还带着一定的危险。花木棉知道大夫人是关心四姨娘,所以很理解大夫人的意思,也不敢随便把药材转交给别人。   四姨娘见花木棉这副犹豫不决的神情,忍不住掩嘴哧哧一笑:“傻丫头,简春妹妹是我的自己人,她还能害我不成。你别担心了,快去把药材交给她吧!”话音刚落,就见礼物的简春丫头提着一个刷金漆的醋壶出来了,还把门窗都给掩上。   四姨娘就唤住她:“简春,你过来,木棉帮我抓了一些药,你拿去后厨房给煎煮了。”又扭头问花木棉,“药方子还在吗?你把煎煮的方法告诉简春好了,她这人做事心细,我很放心的。”   四姨娘既这么说,花木棉也没有多想,忙笑嘻嘻站了起来,简春往这边方向走来,花木棉就把药方子和十包药材一骨碌全递交到简春的手上:“简春姐姐可以照着方子上写的方法来煎煮,郎中都写的很清楚了。这是安胎的良药,对四姨娘的胎儿很好的。”   简春十分乖巧伶俐的接过,连连点头,临了还不忘跟自家主子说:“四姨娘,屋里都熏干净了,保准今晚上让你睡个好觉。外面风大,一会儿若是觉得冷,就披个外衣,可别吹坏了身子。你就是不顾及自个儿,也得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花木棉听了这话,深深觉得简春丫头是个十分可人疼惜的,既乖巧懂事,手脚麻利,还懂得关心主人。但是再往另一方面想,这更说明了四姨娘是个很倔强的主子,连简春这么好的好姐妹说的话,她都不怎么听,只是一味任性,按自己的意愿来。   不是说任性不好,人嘛,都得有点儿自己的个性,要不然花老爷也不会那么疼惜四姨娘。   但是花木棉总是觉得,在大宅子里住着的女人,尤其是妾室,个性太过张扬最终总会招致祸端的。有时候还是高调做事但低调做人比较实在。   花木棉看着简春去厨房了,就问四姨娘:“简春姐姐说的极对,要不我去帮你取一件披风出来?”   好不容易,这一次四姨娘没有再摇头了,花木棉这才悠闲地去取披风。   进了里屋,果真闻到一股浓郁刺鼻的醋酸味儿,先开始十分不适应,不过呆着久了一些,倒也感觉空气很清新,不会有鼠虫那些怪味儿。本来他们家就是种棉花的,大仓库距离几位女子的闺房庭院都比较紧,棉花堆放的时候容易招鼠虫,所以这些下人们做清扫的活计做的特别勤快。   花木棉走到衣柜边,翻出一件斗篷披风,就拿着出去了。掩上门,看四姨娘一手托着腮,还是那副望着远方发呆的神色,不禁觉得心底一阵凉意。   嫁了人以后的女人,生活当真是变得了无生趣了啊!她不知道沧家少爷如果有一天真的娶她过门了,她的生活会不会也和这位四姨娘一样。    056 缠人的丁香 更新时间2012-7-8 9:58:35 字数:1468  “诗诗姐姐……”花木棉才刚喊出来,就看到守门的那个丫鬟丁香神神秘秘的走了过来,花木棉赶紧改口道:“四,四姨娘,披风拿来了,赶紧披上吧,可别着凉!”   这个丁香是大夫人的眼线,府中上下无人不知,所以花木棉必须在她的面前三缄其口。   话音刚落,四姨娘接过她手里的披风之时,丁香那丫头已经快步如飞一般的到了二人跟前:“大小姐什么时候来的?瞧我,这才走开了一会儿,都没能够给大小姐请安呢!”   “丁香这话说的真是别扭,丁香人贵事忙,又何必来给我请安?”花木棉冷言冷语中带着嘲讽。   这个丁香,实在是太没有礼数了,见到四姨娘连个招呼都不打,完全当四姨娘是透明人,见到花木棉以后就像见到什么危险人物一般,如吸盘似的吸了过来,好像生怕大小姐跟四姨娘交往过密,影响了她的什么。   丁香佯装出要给大小姐请安,其实也就是想要套个话,问问大小姐有何贵干,怎么又跑到诗园来了。   花木棉心中不免觉得好笑,像丁香这样不懂得八面玲珑的女子,怎么可能扮演好一个“眼线”的身份?她不好好做手头的事,不好好守门,随意走动闲晃也就罢了,居然消息也这么不灵通,连花木棉来给四姨娘送安胎药的事情都不知晓,还跑过来盛气凌人的要数落人家。亏她还是个专给别人小道消息的角色……   “丁香,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花木棉拍拍身上的灰尘,重新坐了下去,就坐在四姨娘对面的石凳上。这个样子,她和四姨娘都坐着,丁香一个人突兀的站着,可以让她清醒一点,明白自己是个奴婢的身份,不要总是仗势欺人,忘了奴婢的本分。   花木棉继续说道:“我就是奉了大夫人之命,来给四姨娘送安胎药的,没什么别的大事,你不用这么大惊小怪!”   花木棉语气冷淡到了极点,聪明人都应该乖乖识趣地走人了,可那丁香却还杵着不动,若有似无地小声嘀咕一句:“奉大夫人之命?我怎么不知道……”   花木棉见这个丁香,实在气闷的不行,干脆用力拍了下桌子:“怎么?现在连我这个大小姐说的话你都不信了?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只可惜那桌子是石头制的,花木棉拍上去,疼的是自己的手心。她差点就要喊了出来,最后把身体的疼痛全都发泄到那个丁香身上。   四姨娘见这碍眼的丫头还不走,就也帮着说:“你若不信,便去问问你家主子吧!”   这句“你家主子”当真是把丁香囧在当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四姨娘这么一说,已经明摆了不把丁香当作自己人了。而且这话也足以证明,四姨娘心里跟明镜似的,丁香是谁的眼线,来诗园打杂有什么目的,她都清楚的很!   “那大小姐和四姨娘慢慢聊,我先回屋歇着去了……”丁香无奈,只得找个借口撤退。   本来这个时候天已尽黑,料想四姨娘的诗园也没什么人会来造访。丁香这丫头特别懒惰,可以说懒得抽筋了,要不是肩上背着大夫人的命令,她才不愿意一天到晚巴巴的站在诗园大院子门口守着呢,人家婢女做一做杂货都可以休息,唯独她只能站在门口发呆当作休息。   后来趁着四姨娘怀了身孕这段时间开始,拜访的人除了花老爷,基本再无其他人了,而四姨娘因为身子不方便,也很少走出诗园去,倒是给丁香这看门丫头省了不少功夫。   丁香见这位四姨娘最近几日都很本分,既不与人结交,也不到处走动,整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就是发呆,丁香就对四姨娘的监视渐渐松懈了下来。这不,一整天她都关在自己屋里睡懒觉,连门也懒得守了,把大夫人的命令也忘得差不多了。也难怪花木棉给四姨娘送安胎药过来的事情,丁香事先一点儿都不知道。   这个丫头跟她最原本的主子,似乎是脱节很久了。    057 大夫人要回娘家 更新时间2013-9-24 2:41:44 字数:2190  “樱桃,这么晚了你怎么在门口干站着?”花木棉才走到自个儿小院子门口,就看到这么个熟悉的身形来回踱步。   “大小姐是打四姨娘那儿回来吧?奴婢方才进屋寻你,见你不在,想是还未归。大夫人差我来问问,那安胎药送到四姨娘手中了没?”   樱桃说话的语气还算客气,总好过那诗园里缠人的丁香,这也就是为什么花木棉总是觉得,做丫鬟做到樱桃这个样子,日子会比较好过一些。丁香那丫头太不识抬举,什么事儿都挂在嘴边上,既藏不住话,又办不好差,想必那大夫人对丁香失望透顶了,近来二人间的接触也便少了。   花木棉也客气地冲着樱桃笑了笑,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刚送去,按照大夫人的吩咐已买了十日的药量,却不知大夫人近日有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做么?”花木棉一边说,一边推开院门,给了个眼神示意樱桃若有话说,就和她一道进去说,“外头风大。”   她这个小杂院里什么摆设都没有,却被打扫的恁地干净,想来这大小姐也是个好面子的,哪怕平日里没人来她这儿“拜访”。   “大小姐把屋子收拾的真清爽。”樱桃似乎十分配合的这么说了一句,倒是让花木棉觉得有点得意,小丫头果然眼界力不差。   樱桃就继续说:“白日里走得急,倒忘了给大小姐说一声,咱们大夫人明日一早会带着二小姐去娘家一趟,好像是要办什么要紧的事情,这不,老爷又嘱托了大夫人照看好四姨娘,我们夫人实在无暇分身,才巴巴儿地指望大小姐你能帮上一帮。”   “说什么帮不帮的,都是一家人,再说了,几个月以后四姨娘生下一男半女,那怎么着也是我的小弟小妹,哪有不照看的理。”花木棉也配合着樱桃丫头客气起来。她心里总算琢磨清楚了,难怪大夫人突然撒手不管四姨娘的安胎药了,原来是要回娘家。   这么样也挺好的,花木棉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大夫人的魔爪伸向四姨娘,如今她要离开一阵子,能有个喘息的间隙也是好的。花木棉忽然觉得今晚她心情格外的好,不由得又和那樱桃多闲话加长了几句,“我爹怎么样了?今晚在哪里用的饭?”   她刚打四姨娘那边过来,自然知道爹爹不在诗园,而大夫人忙着收拾行李回娘家,肯定也顾不上伺候丈夫。想来想去,也只有三姨娘最近比较闲了。花木棉咧嘴笑了笑,又摇了下头,她这好像是自问自答。   大夫人回娘家为什么要把花青铃也带上,能有什么急事,会把女儿带上一起上路的,难不成是要给这位花家嫡女说亲事呀?   思绪顿了顿,就见那樱桃丫头脚步也停在了屋子门外,回答道:“老爷早好了,晚饭似乎是在自个儿的枫园用的。”   见大小姐点了头打了呵欠,隐隐有些困意,樱桃十分识趣地说:“大小姐早些歇着吧,明日也可睡个大懒觉,反正咱夫人也不会知道,呵呵。”   花木棉看着樱桃那个笑容有点假,不过也无所谓,她不愿与这小人物计较。   “你放心回去给大夫人交差吧,四姨娘那边有我呢,不必担心。”说到这儿,樱桃转身就离开了。   记得花青铃做给爹爹的百寿图还没完成,她最近应该要常去沧家绣坊多走动才对,好端端的干嘛要跟着大夫人回娘家?难不成真的是去相亲呀?   花木棉越想越头疼。距离爹爹的五十大寿没多少时日了,她要送什么礼物给爹爹,尚且没有头绪。想着明日还得去求那混世小魔王把无辜的小杨兄弟给救出来,就越发头痛欲裂。   想来想去,也只有沧琴能说上几句好话,不然那混世小魔王哪里会愿意听她这个丫头废话?   她怎么也想不通,沧箫少爷到底是看上了自己哪一点。   总该不会是她的勤劳勇敢热爱大自然吧……   听闻沧箫娶了一位贤良淑德心灵手巧的少夫人,还生了个活泼可爱聪明绝顶的小男孩,再加上沧箫那几位风格迥异各具特色的小妾们,花木棉不禁浑身起鸡皮疙瘩——待在这样的家庭里整日争风吃醋的,跟在花家有什么区别!   “臭小子真是欲壑难填,娇妻美妾一大堆,连承欢膝下的儿子都生了,干嘛还去外头惹风流债!”花木棉小声嘀咕,也不知道是打翻了醋坛子的小女人,还是愤世嫉俗的小青年。旁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花木棉多想嫁过去呢。   一般纳妾的排场都很小,像沧箫那样差遣下人来送礼说媒的架势,已经比旁的家庭要排场阔绰多了,花木棉也不是没有眼红过,谁叫那沧家钱多示众呢,怨只怨沧箫脾气太差了,完全不对花木棉的胃口。   “只要爹爹同意,我将来如果嫁人,一定要嫁个一心一意爱我的男人,什么三妻四妾和平共处,通通都是狗屁!”花木棉多么向往一夫一妻的家庭,就好像沧老夫人和沧老爷那样,一辈子只二人相依相守。不过花木棉没指望嫁入豪门,当然沧老夫人霸气外漏的性格她也比不上,沧老爷的豪宅她也不稀罕了。如果能找个像小杨兄弟那样的,闲时说说话,忙时搭把手,出人命了还挺你,有难处也无怨无悔帮你分担,那花木棉这辈子也无憾了。   “哎,就不知道小杨现在受着牢狱之灾的日子好不好过。”   当然,花木棉的担心只是枉然。   就当她洗漱干净换了亵衣钻进她暖和的小被子里时,那厢,阴森森的大牢里,狱卒们把酒言欢,场面不可谓不快活,而小杨的情况却是一片狼藉。   得了混世小魔王的令,狱卒们没一个人对他的遭遇起恻隐之心的。   “沧少爷说了,好好招待那姓杨的臭小子,咱哥儿几个是不是该折腾他一番再去睡觉啊?”一个胡子拉渣的狱卒笑的十分狰狞,嘴角还挂着酒渍。   就见另一个黑脸大汉笑的更加猥琐,过来拍了下他的脑门:“兄弟,你到底是跟着沧家那小霸王混的,还是跟着咱县老爷混的?当心兄弟我把你这嘴脸给泄露出去。”   “哈哈哈哈……”另外的几个狱卒都笑了,但也没停止手中盛酒的大碗。   大伙儿都知道,县老爷在沧箫少爷的面前简直就是一只纸老虎,无甚威严的,谁还怕他。   喝完了酒,几双醉醺醺的眼睛齐刷刷都朝姓杨的牢房里看过去。    058 上坟祭祖 更新时间2013-10-10 2:23:58 字数:2133  这一夜,天色暗的早,湿气比较重,监牢外面看门的狱卒好像早有准备,在官服里头塞了厚厚的棉背心来御寒,这会儿一刮风,越发是觉得幸亏没少穿衣服,狱卒把自己的脑袋蜷缩在领口里,都舍不得伸出来。这么着,才感觉到了丝丝暖意。、   风吹的脸疼,可夜幕一降临,人就容易犯困。   狱卒正处于两眼朦胧意识迷糊的状态,就见远远的走来一个人影,穿着华丽的裘皮大袄,虽然还没到冬天,这么穿有些抢眼的嫌疑,但当狱卒看清来人的相貌时,再也不敢评头论足了。   "哟,这不是沧大少爷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全镇上下男女老少似乎都知道这个混世小魔王的威名,不敢惹他这尊活佛。   沧箫是把手揣在兜里,想来冻得厉害。   身后空无一人,狱卒倒是纳闷,这位爷什么时候成了独行侠?   平日里沧箫身后从来不少那些狗腿子。怎的今夜都去歇息了?   见沧箫不回话,狱卒也自讨了没趣,不好巴结的人,只得近而远之。他们知道大牢要看好,更知道沧箫经常在太岁头上动土,想必是要进去探访重要犯人,也早已得了县太爷批准得,于是便不阻拦,比了个手势:"沧少爷您请,外头风大。"   狱卒的谄媚笑容可算是博得了沧箫一丝好感,这边张口问话:"那个姓杨的小子现在怎么样了?"边问着,边往大牢里去。   恶臭一阵阵传来,沧箫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这举动被眼尖的狱卒看在眼底,心里一颤:"沧少爷您放心,其他的狱卒们正在好好招待那小子呢!"   这话中也听不出善意恶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沧箫跟小杨有甚交情。   沧箫走到最里间的重犯牢室的时候,那群喝酒的狱卒早就凶神恶煞的在那儿待着了,手里拿着各种刑具,有点逼供的意思。   看门的狱卒多点了两盏油灯,牢室瞬间亮堂起来,小杨脸上黑乎乎的泥巴跟黄绿色的干草穗子,以及残余的一些"被折磨"的痕迹都清晰可见,红一块紫一块,慎得慌。   众审问都狱卒见沧箫来了,都噤了声。   "沧少爷,木棉她,没事吧?"   小杨艰难地从喉咙口蹦出几个字,两眼一翻,已然疼晕了过去。   他显然还没弄清楚局势。   ******   黎府。   "阿月,不是我这个当家主母不通情达理。"黎夫人一边叹气,一边擦着自己额边的细汗,"现下咱家的情况你也瞧见了,老爷怕是不行了,允浩他伯父和婶婶又都在这住着,湘姨娘那边也成天不让人安生。家中正需要你。。。"   黎夫人话都还没说完,就见月娘扑腾一声跪了下去。   "月姨,你这是做什么?"黎家大少爷看着这位母亲最信任的女婢竟然这么激动,不禁有些吃惊。   黎夫人也是吓了一跳,立马去扶。   "有话好好说,干嘛跪着呀!"黎夫人有些埋怨的道。   那跪在地上的月娘哪里肯罢休,硬是跪着不起来。   跟在黎夫人身边伺候了半辈子了,月娘从没跟这位主母如此生分过。   黎允浩就愣在那儿看着,不明白这主仆两个闹的是哪出。   父亲一直未醒,从皇宫太医院请来的御医都束手无策了。母亲才从父亲的卧室里出来,就见着月娘又哭又闹的。   "夫人求您了,让我回一趟老家吧,每年的这一天我都得回去上坟的,几十年来您从未为难过我,这一次为什么不让我走?"   月娘好像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但是黎夫人实在不理解,"阿月,不过是上坟而已,晚个半月回去又如何?老爷正躺在病榻上,家里忙的不可开交,我正需要你,你咋就非得趁这时候回去呢?"   听了这话,月娘的眼睛更红了,"夫人您知道我家族人的规矩,每年这个时候,我们分落在外地的子女都得回去拜祖宗吃白薯撒盐巴的,我如今已是晚了数日,错过了拜祖宗的仪式,若是再不回去,我族人定会将我逐出族谱的。"   黎允浩和黎夫人都皱了皱眉头。   莫说黎夫人不理解,黎允浩这见过大世面的年轻人更是不理解。   世上哪有这么霸道的宗族?   据说月娘的家族有个规矩,每年九九重阳节是族人祭拜祖先的大仪式,所有尚且活着的宗族子女必须在重阳节前半个月内回老家,进行跪拜礼,之后还得吃白薯,如若这一年有新生儿,还得在新生儿头上撒盐巴,说什么可以得到祖宗庇佑,消灾解难。死了的族人也必须葬在老家,不可别处启墓造坟。否则就逐出族谱,说是为了维护祖宗的灵脉。   倒是有点鬼神邪说的感觉。   当然,这些也都是月娘的一面之词,不过谁都没有多问过。每年重阳节,月娘就会告假半月回老家去,黎老爷和黎夫人一向也都是准许的。而且没有一个人去过她老家,因为不欢迎外族人。   只是今时今日情况实在特殊,黎夫人无暇分身,只盼着这个得力帮手能晚半月再离开,好歹把老爷的白事儿给熬过去。   黎允浩就也上前搀扶。   "月姨你别跪着呀,地上凉,你先起来,咱们好好说。"   知道黎夫人牙关紧,也知道少爷是个心地善良的,她便转而去求允浩:"少爷你帮我说说情吧,今晚我是无论如何都得离开的!"   "今晚就要走??"黎允浩更是吃惊。   就算要回乡下祭祖,也犯不着这么急,赶夜路吧!   黎允浩小时候都是月娘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月娘对她的照顾无微不至,可以说比亲生母亲还要亲密,他嘴上唤她一句"姨",心里一直把她当作第二个母亲看待。   这下子月娘哭的稀里哗啦,黎允浩早就心疼不已了,想着自家的丧事,犯不着为难人家去筹备,黎家上下那么多奴婢小厮的,还怕缺她一个就办不成么。    059 牢房 更新时间2013-10-28 7:33:33 字数:2260  虽琢磨着月娘为什么这么急着走,但也没多想,本能的,黎允浩就开口替她说好话。   "娘,你看月姨在咱家伺候了近二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如就让她回去一趟吧。"   说不定真有什么急事呢。。。可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耽误了人家。。。   本来黎夫人挺想挽留她的,见宝贝儿子开了口,她也不好再腆着老脸为难月娘。   "好吧阿月,你走吧,去帐房支些银两,留着路上当盘缠,以防不时之需。就说是赏钱,记在我账上。"黎夫人无奈道。   近日因情况特殊,黎夫人没空理账,专门请了位先生帮忙,这先生有些死板,管钱比较严,一般黎夫人不开口,谁在先生那儿都讨不到一点儿好处。黎夫人就是看重了这一点优点,故意在老爷临死前打理好账目,防着那位湘姨娘趁火打劫。   可见大家庭里是非多,活菩萨一般的人往往沉府非常深。   就见那月娘长长地舒了口气,擦干抹尽脸上的泪痕,道了声谢,拔腿就走。   黎夫人和黎允浩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   再说那黑幽幽不见光弥漫着血腥味和死老鼠味恶臭的监牢。   几个狱卒领会了混世小魔王沧箫少爷的意思,找了桶凉水就势往小杨身上浇。眼见着小杨咳嗽几声,湿漉漉的短发下那张红脸微动,眼睑微张,众人知道这倒霉小子是醒过来了,一个个又不动声色地退了出去,只留沧少爷一人在那牢房里。   “醒了?”语气不咸不淡,一双冰冷的眸子隐匿在黑暗中,让人看不出沧箫在想什么。   小杨如失忆了一般,愣神良久,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忽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回来,他仿佛是见着了救命稻草,“沧少爷!木棉姑娘还好吗?”   哼,都这个时候了,臭小子张口闭口还是只想着那丫头。沧箫不禁有些气馁。想做坏人,似乎也没那么容易,至少在这个臭小子眼里,自己的混世小魔王威名还没有坐正。姑且让这臭小子再清醒一下……   想到这儿,沧箫咳嗽了一声,一个狱卒不知是从哪个缝隙里钻出来的,麻溜的又蹦跶到沧箫面前,见沧箫黑着一张脸,而小杨则满脸问号,那狱卒霎时明白了什么似的,赶紧抽出腰间的皮鞭子往小杨身上一顿猛抽,一边打一边骂骂咧咧的:   “你这个混账小子真是不识好歹,敢惹我们沧家大少爷,不想活了就早吭气,爷几个赏你一具全尸!”   这狱卒的嚣张气焰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不过显然一边冷眼看着的沧箫很是受用,脸上终于扯出一抹笑容。   良久,见那狱卒也打累了,而小杨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挨鞭子,沧箫只得再次屏退那狱卒,平淡的说道:“花木棉是我的女人,你若还想保住小命,就给我离她远远的!”   “我凭什么听你的!花木棉并未出嫁,几时成了你的女人了?”小杨忿忿不平想要站起来和沧箫理论,无奈他浑身都是鞭伤,痛的都直不起腰杆子。最后只得朝牢房墙角吐了一口唾沫星子,间或夹杂着些血水。   这倒霉孩子总算脑子开窍了,明白过来,沧箫是在吃醋。   可花木棉确实没有嫁人,小杨好不容易和她相认,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重新接近她,怎么能因为沧箫几句威胁的话就放弃呢。   本以为自己气势已做足,无奈那沧箫根本不把他的反抗心理放在眼中。   “哼,臭小子,别给脸不要脸。你家中还有个病重的老母吧?!”   “干什么?别想打我母亲的主意!你这个地痞流氓小心死了以后被仇家鞭尸!”这已经是小杨能想出的最恶毒的话了。   沧箫看他不知好歹,继续道:“人活着时就要好好享受,谁去想死后会怎样。总之你给我记住,我已经给花家下了聘礼,马上我就会娶她过门。我不希望你再横出来闹什么幺蛾子。你若不识好歹,休怪我拿你病重的老母开刀!”   小杨自觉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想想还是先别跟这混世魔王扯嘴皮子功夫,保住母亲的命要紧。至于他憋了很久想要对花木棉说的话,反正只要他还活着,来日方长,总能找机会说的。   他都已经等了十多年了,不愁再多等些时日。   小杨知道自己并未杀人,县太爷就算想诬陷自己,也拿不出证据来。最终还是会放自己出去。   小杨闷哼了一声就不说话了,干脆往草垛子堆得“床”上挪了下身子,徒留一牢房的血腥味。   他不做声,沧箫觉得他是默许了不会再去招惹花木棉。沧箫反正也没打算杀人放火做违法的事情,就又轻咳了一声。原先那狱卒这会子蹦跶出来的速度显然更快了,瞧沧箫的脸色不明不暗的,有些不知所措。   “沧少爷,这臭小子……您是想咱们如何处置?”说着,另外几个狗腿子的狱卒也现了身。   沧箫该发泄的也发泄了,便懒得再跟他们胡搅蛮缠,免得以后惹上什么官司,或者狱卒在县老爷面前告状。毕竟县老爷是官,他是民,还是不要招人把柄的好。   沧箫道:“你们老爷如何处置,那便如何处置,这里是三百两纹银”,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个小钱袋来,“不要告诉任何人本少爷今晚来过即可。”   众狱卒对望几眼,心里跟明镜似的,为首的那狱卒赶忙谄媚地接过银子,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他还不忘添油加醋一句:“您是要这小子悄无声息地消失么?”   沧箫脸色一下变了,看着挺精明的一人儿,咋关键时刻犯傻呢!   沧箫正欲开口骂他,一边儿眼力稍好的狱卒抢了话:“哥你说什么蠢话,沧少爷都说了按照咱县老爷的命令办事。今儿咱收了银子,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呀!”   这话果真是救了那蠢乎乎的为首的狱卒。也不知这蠢蛋是怎么当众人大哥的。沧箫默不作声便离开了,留下一个苍凉的背影给众人。   “这位混世小魔王今儿倒是手下留情了,真难得。”   “是啊,开始我还以为他是来索命的呢!”   “哎……估计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吧……”   “我也听说了,和这倒霉小子一起犯案的花家大小姐被沧少爷给救出去了,看样子是因为那位姑娘。”   “花家大小姐?我见过,挺精明能干一姑娘……”   “废话!大伙儿都见过!好了咱收拾收拾去看门吧,别在这儿嚼舌根子了。”   “……”   “……”   几个狱卒你一言我一语地聊了许久才散去,全然不把窝在墙角的小杨放在眼里。小杨默默听着,心里不禁泛起阵阵酸楚。    060 难兄难弟 更新时间2013-10-29 18:57:46 字数:2127  好容易熬过了这一夜,小杨想着,许是沧箫那一番话起了作用,狱卒们都不再为难于他。只可惜他这夜辗转反侧,怎么也琢磨不透。听几个狱卒耳语,他也猜出了八九分,花木棉应是早就被放出大牢了。而自己肯定也会无罪释放的,毕竟有那算命先生的一封遗书为证,再糊涂的县官也不会断错案。   这么想着,心里舒坦了些,小杨静静等待着自己能被放出去。   到了第二日一大清早,天都还只是蒙蒙亮,小杨所待的牢房因是没有窗户的,外面的阳光照射不进来,所以黑漆漆一片还是如同晚上一般。小杨习惯了起早床,这日醒的特别早,见对面牢房里关着的犯人还在呼呼大睡,不禁觉得好笑。   哼,这哥们儿也真淡定,敢情是把大牢当作家了。   小杨看左右无人,猜测狱卒都在外牢的休息室打瞌睡,不禁觉得乏味,开始冲着对面那哥们儿喊了一嗓子:“喂!对面的兄弟!”   “……”那男人哼哼唧唧了几声,只是转了个身子,继续睡他的春秋大觉,仿佛干草铺子如蚕丝被一般柔软。   “叫你呢!”小杨不依不饶。   豪爽的声音回荡在牢房里,小杨适应了黑暗,这才发现他们的牢房似乎是在整个大牢的最里层,且关的人不多,只有他和对面那兄弟俩人,其他牢房都是空空如也。   “兄弟,别睡了。起来陪我说会儿话啊。这里好生冷清!”小杨尝试了第三次喊叫。   实在是因为牢房四周人烟稀少,让他不能适应。   想他可是在酒馆里打杂的伙计,那酒馆客栈什么的,最是人来人往,人烟嘈杂之地,小杨每日都嘻嘻哈哈用笑声试图掩盖心底的忧伤。可这时候牢里静得有些骇人。   对面牢房那男人终是被吵得不胜其烦,反正是睡不好回笼觉了,索性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哎哟妈,起来也不带打声招呼的,吓俺一跳!”小杨耸了耸鼻子。   “……”   那男人不动声色,看样子是个不爱说话的主。不过也好,他能坐起来,至少说明是个活人。   就见他侧着身子靠在墙上,小杨只能看见他一张侧脸,看不清具体相貌。那人面上沾了些土灰,越是难以分辨。隐约可以看出鼻梁高高,身材颀长却不瘦削,穿着打扮也与小杨这种干苦力活的寻常百姓相似。   似乎这也是被狗县官诬陷进来的哥们儿,怕是家中无人拿银子赎他,才不得不关在牢里。哎,同是天涯沦落人呀!   “兄弟进来多久了?怎么称呼?”   那人也不看小杨,只不冷不热地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哟,这小子心中所想,倒是和小杨的想法有几分接近。   “咱好歹也是同住棉花镇上的,认识认识也无妨呀。不过我在这镇上住了十多年,哪户人家长什么模样我还是知道的,除非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闺秀小姐,不然我肯定能叫出名字。看你的样子,不是本地人吧?”   那男人默默点了点头。   “怎么会被关进来的?”   “一言难尽……”男人又往墙角挪了挪,好像是觉得冷。   小杨还以为这哥们儿会开始讲故事,他等了良久,也不见哥们儿开口,始才觉得自己是被人嫌弃了……   人家清高,不愿和自己聊天,也罢,也罢……小杨瘪了瘪嘴,又往牢房连接外面的那个大门看了一眼。油灯早就燃尽了,门缝里射进来一束微弱的光线。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狗娘养的贪官,把大牢修成这么个形状,是要闷死犯人呀。”小杨忿忿不平低声埋怨着。   却见对面牢房那哥们儿居然开口嗤笑了一声,像是很不以为然。小杨赶紧转身去看他,等着他再度开口说话。   那男人果然说道:“都是要死的人了,不是被饿死,就是被鞭子抽死,不是被拉出去砍头,就是在这死牢里被喂耗子药。左右都是死,那狗官哪还会管什么劳什子的死牢修啥形状!”   他方才说……死牢……   小杨猛地揉了下眼睛,又挖了下耳朵。没听错啊,是说“死牢”,而且说了不下两遍!!   心底一阵凉意翻涌而至。   是了!难怪狗官不好好断案,难怪师爷不拿算命先生的遗书出来当证据,难怪狱卒们不把他当人对待,难怪……难怪对面这哥们儿得过且过,话都懒得多说一句,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这么说,自己被狗官判了死刑了??   那他重病的母亲可如何是好啊?   “狗官……狗官……”小杨心里很不爽地大声嚎了两句。   像是石头丢进水里,翻了两个涟漪,就又悄无声息风平浪静了。   “狗官你给我出来……你草菅人命,就不怕冤魂上门索命吗!”   “好了你别喊了。这个时辰,狱卒们怕是都在外头睡大觉,死牢跟别的牢房中间隔了一道厚墙,你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听到的。”对面牢房的哥们儿被吵得不胜其烦,终是忍不住安慰了一下,“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就是一死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来生还做一条好汉!”   小杨冷冷“切”了一声,不以为然。   “要做好汉,你自己做去,咱穷人一个,苦命一枚,家中还有病重老母等着咱挣钱买药吃。咱可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在牢里。”想想前一夜那几个凶神恶煞的狱卒拿鞭子抽自己,小杨就觉得后怕。   本以为那些人是想逼供,本以为死死咬住牙关就能挺过去。大牢嘛,哪能没几个坏人。谁知道他们却是想要了自己的命。   “我叫朱文德,兄弟你怎么称呼?以后黄泉路上做个伴,也好有个照应。”对面牢房的男人这才转过脸来,站了起来,终是让小杨看见了他的面貌。   居然是个眉清目秀的高个子年轻人,年岁和小杨差不多。果然应了那句“同是天涯沦落人”!   “我叫杨武。我娘叫我小武。不过除了我娘和木……”小杨哽咽了一下,终是没把“木棉妹妹”四个字给说出来,“其他人都……都叫我小杨。你也可以这么叫。”   “噢。小杨。你怎么被关进来的?”朱文德问道。   于是,这对难兄难弟开始滔滔不绝讲起各自的或跌宕起伏或含冤未白的故事来。    061 朱文德的秘密 更新时间2013-10-31 5:43:54 字数:1772  日上三竿的时候牢房里终于有了些动静,小杨和朱文德也早就聊得口干舌燥了。   真看不出这八竿子打不着的俩人居然有点相见恨晚的感觉。   狱卒们熙熙攘攘地走进来,小杨瞪着一双眼睛看他们,手里握紧了拳头,心想:不知道这帮狗娘养的又打算想什么法子来折磨老子了……   不料带头的狱卒却是说:“姓杨的,我们县太爷说可以放你出去了!”一边说,一边给身侧的几个同僚使眼色,示意他们开锁。   “放我出去?狗官脑子开窍了??”小杨低声闷语,不敢喧哗。却又不太相信这是真的。   昨儿个才被狠狠鞭笞了一番,今儿就无罪释放了?真不知该说那狗官是愚蠢还是英明。   “莫非是他们几个小喽啰想把我偷偷骗到荒山野地去乱棍打死??”小杨还在嘀咕。   这话却是叫狱卒们给听见了,众人不禁嗤笑:“傻小子,免你死罪你还怀疑,不想出去啊?那继续呆着吧……”   “别别别……别呀……”小杨勉强扯开一个嘴角,看了眼朱文德兄弟,眼底满是同情。   待狱卒开了牢房,解了他的手镣脚镣,他央求道:“我能跟对面那位哥们儿道个别吗?”   “哟,看不出来,你这小子一日不到的工夫倒是交了个黄泉道上的朋友。咱哥儿几个要是没奉命放你出去,你俩或许还真能做个伴呢。”狱卒头目道。   原来狱卒们也都是些心底淳朴之辈,不曾想过谋财或是害命,无论他们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也都是“上头交代”的,他们做不了主,无非是些棋子罢了。这些狱卒守着死牢里的朱文德也有些时日了,都知道朱文德是要被秋后问斩的,也都知道朱文德是被冤枉的,无奈他们蛇虫鼠蚁之辈帮不上忙,只能默默看着朱文德赴黄泉。   这么想着,狱卒们都默许了小杨凑过去道别。   朱文德一对清澈的眸子里全是冰凉刺骨的寒意:“哎,杨兄弟好福气,我朱文德这辈子怕是命尽于此了,临死前能找个伴说了半日闲话,也算上天待我不薄。”   “不是秋后问斩嘛,来日方长,就冲咱们今日的缘分,兄弟我出去了一定好好打听你的案子,想办法救你出去。”小杨握了下他的手,两双手都是冰凉的,谁也温暖不了谁。   朱文德虽是默默点头,但其实对小杨不抱有任何希望。案子已断过,判他的是死刑,状纸都上缴了,朝廷也是有备案的,要翻案,哪里容易?何况朱文德在这世上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目送着小杨被几个狱卒送出去,朱文德又蜷缩到墙角开始睡大觉。日长夜长,百无聊赖,他真不知道除了睡觉还能干什么。   小杨走在幽黑的大牢里,渐渐甬道越来越长,原来是光线越来越亮,想着再走不多远就能出去了,他真是一辈子都不愿再回这个鬼地方,尤其是最里层的死牢。   “几位官爷,请问那位朱文德兄弟犯了什么事儿,为什么会判死刑?”小杨问道。   其实方才朱文德讲述过一遍,但小杨总觉得他有所隐瞒。还是从第二张嘴那里打听下比较好。   “那小子杀了自己的亲爹。”   “什么?亲爹?”   “嗯。很残忍吧?”   “这……”小杨挠了挠头。   狱卒们心知肚明朱文德是被冤枉的,这么一问,也只是为了唬住小杨,不让他出去以后乱嚼舌根子,县老爷怪罪下来。   而小杨自然也知道朱文德是无罪的,只是朱文德方才明明对他说,自己做面粉生意被人诬陷饭卖私盐,罪不可赦云云。   杀人罪跟贩卖私盐罪,同是判死刑的罪,可这性质却还是相差很大的。   小杨一直走出了大牢很远都还在琢磨着朱文德为什么要骗自己。按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没理由到临死前还扯个弥天大谎呀。   除非——   除非他真是做黑/道生意的,犯了哪位大爷的忌讳?而自己的亲爹也不幸惨遭杀害了?他爹真的死了?自杀还是他杀?贩卖私盐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县老爷要诬陷他杀了自己亲爹?他不是外乡人嘛,为什么会关到我们棉田镇的监牢里来的?他和谁合伙做生意?   这个朱文德真神秘……   一连串的问题,越想越迷茫。   小杨使劲儿摇了摇头,他忽然觉得自己的想象力实在是忒丰富了,都可以去演一出黄梅戏了。   “小杨哥你出来啦!!”迎头遇见花木棉。   这丫头手里挎着个篮子,正朝大牢的方向走过来,敢情原是打算来探望小杨的。花木棉脸上挂着甜甜的微笑,眼底居然还有热泪在打转。看她激动的那个样子,好像见到死人从墓穴里爬出来了似的。   不过小杨九死一生,也跟从坟地里跑出来没啥区别了。   “木棉——花——花大小姐——是你啊——”    062 从此是路人 更新时间2013-11-1 0:04:16 字数:2281  “到底怎么回事?”花木棉又是哭又是笑的。   说实话,花木棉不敢相信沧箫那混世小魔王会这么轻易放过小杨。他不是扬言要让小杨一死方休吗?她还正要再去会会那位大少爷,给小杨求情呢!   无奈小杨也不知道县太爷怎么就改了主意。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反正我现在没事了,管他的呢!花大小姐,你这篮子里是……”小杨想要转移话题。   花木棉忽然意识到,小杨哥对自己的称呼好像变了。   难怪今日见他觉得怪怪的,似乎有哪里不对头。以前小杨都是亲切的喊她“木棉”,现在却客气的喊“花大小姐”。花木棉不是不习惯这个称号,毕竟自己是个庶出的小姐,没那么大的派头,也没那么多讲排场的规矩,可今日的小杨让她觉得生疏。   “是不是沧箫来找过你麻烦?”花木棉直接跳过小杨的问题,又问到这件事上来。   “没有啊……谁也没来找我……反正就莫名其妙被放出来了”,小杨支支吾吾拽着花木棉的胳膊往远离监牢大门的方向走,“哎呀问那么多做什么,再说我也没杀人,无罪释放是理所当然的。”小杨现在还浑身是鞭伤呢,他怎么能不记恨那姓沧的恶少,可是回想起沧箫临走前说的话,叫他远离花木棉什么的,小杨觉得自己该赶紧带着老母亲离开这镇子,不然铁定会被沧箫盯上。至于沧箫来找过他,毕竟是件丢人的事情,他可不想告诉花木棉。   见小杨脸色不太好看,花木棉也猜到了狱卒们没好好照顾他。花木棉自己还被关在牢里的时候狱卒就给她馊饭吃,想来小杨这两日一夜也没睡好觉。   花木棉当然也只字未提沧箫曾经派人来给她下聘求亲的事情。   “喏,这里是些点心,本想送进牢里去给你吃的,现在你出来了,咱们去小茶馆坐一坐吧。”花木棉掀开了竹篮子的布盖给小杨瞧,又指了指前方的茶楼。这个时辰,做生意的店面基本上都开了,但茶楼里的人尚且没几个,都是伙计在打扫卫生。   小杨一旷了一日的工,指不定他打工的酒馆掌柜又会给他什么好果子吃呢。索性是要带着老母亲远走高飞了,干脆就别再回去酒馆了。   小杨点点头,很“温顺”的跟着花木棉走进茶楼。   两人方坐下不久,小二哥就来伺候了。约摸一碗茶的工夫,熙熙攘攘的客人就都进来歇脚了,多是上街赶集的妇女们,逛得累了喝杯茶水。   这期间,小杨一直在暗示花木棉:“花大小姐,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吗?”   花木棉苦笑,一年一年过来,日子那么艰难,她什么都不愿意记得,但其实每一次挨训每一次挨打她都刻骨铭心的记着。   “你说的是什么事情?”花木棉不知道小杨是什么意思。   小杨沉默了。贸然跟他相认,似乎不太合适。何况这里来来往往闲杂人等众多,他不愿污了这姑娘的名节。   花木棉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事似的,猛一下抬头盯着小杨:“对了小杨哥,你这一夜未归,你母亲在家肯定担心死了,咱们先去你家看看你母亲有没有事吧!”   小杨也猛点头。   光顾着闲话家常,把亲娘的病给忘了。   二人回家的路上顺道去了趟药材铺,买了些药材,是花木棉出的银子。因为被抓紧大牢的时候,小杨全身上下值钱的物事都被搜刮走了。也不过就是几两打工挣来的碎银子。   这回多亏见了小杨的母亲,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开口的事情,就在花木棉见到小杨母亲的那一刻,全都解决了。   “杨婶婶!”花木棉惊诧于十年不见的一位好心大婶如今已老成这样。   十年前,当花木棉还是个刚学会采棉花的小姑娘时,还经常跟着二妹妹花青铃一起去棉花农家里串门,那么多的棉花农,她们俩基本上谁都认识,谁都熟。只不过每次去拜访,花木棉都是跑去搭把手帮忙做家务的,而花青铃都是去当贵家小姐坐着喝茶等人伺候的。   后来就认识了阿武哥。   “你是阿武?”花木棉猛然惊醒,别说女大十八变,男大才是三十二变呢,现在的阿武跟小时候长得完全不一样了,任谁也不可能认出来。   “木棉妹妹……”小杨别扭的喊出这四个字,“我正是杨武,这是我母亲。”小杨指着病榻上的老妇人。   花木棉鼻尖一酸,说不出话来。十年前的杨婶婶还很精神,能干麻利做菜又好吃,花木棉很喜欢去她家串门的。怎么现在长了满头白发满脸皱纹?杨婶婶也不过四十岁吧?   花木棉说:“杨婶婶,您还记得我吗?花家那个调皮捣蛋、专爱惹是生非的大女儿……”   小杨把母亲扶着做起来。   显然这妇人看到自己儿子没事,还带了个姑娘回来,就没有胡思乱想。就见她眼角隐隐有些泪痕,想是前一夜给急出来的。   妇人点头只是笑,嗓子哑了说不清楚话。她自然记得这个乖巧的丫头。只是想不到多年不见,已经出落的如此标致大方了。   妇人伸手想要摸摸花木棉的脸,抬起来的时候好像是意识到自己手指皮肤粗糙,不好意思去弄脏弄疼了小姑娘,就又放了下来。怎么说,这小姑娘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   花木棉眼神机灵,伸手去握住了夫人的手。冰凉冰凉的,花木棉握着那苍老的手,心底更是泛酸。   花木棉就扭头去问小杨,“阿武哥,杨婶婶到底得了什么病?”   小杨叹了口气,“大夫说是……说是癫痫症……”   癫痫症?传说中无药可医的老人痴呆症?花木棉痛心疾首。这杨婶婶还没活到半辈子,怎么就患上这种疾病了?   “是因为我爹去世的早,我娘给急的……”小杨似乎看出了花木棉的忧虑,无奈地加了一句。   花木棉点头,越发坐直了身子。思绪已经飘走。也许,她可以去求求沧箫少爷?沧箫人脉那么广,说不定认识些宫廷里的御医,据说那些御医都是全天下最厉害的大夫选拔出来的,能把死人给医活呢!癫痫症传说中无药可救,那是因为他们棉田镇穷乡僻壤没来过厉害的大夫。   “你们慢慢聊,我有点事,要先走了,下次再来探望你们。”   花木棉走的很急,留下了那个竹篮。小杨也并没有挽留她的意思。他知道花木棉是个大忙人,也知道自己和花木棉身份相差悬殊,不适合做朋友,不然会引人非议,他更知道,今日就是他最后一次和花木棉见面了,他今日就会带母亲离开棉田镇。从此二人就是路人。   “我们已经相认,我无憾了。”小杨不住地叹气,心中默念着。    063 沧府很强大,后果很严重 更新时间2013-11-2 9:52:10 字数:2188  能再一次遇见杨武是花木棉一辈子都没想到的事情。   花木棉记得很小的时候,自己奉了大夫人之命去棉花田里学着采棉花。别人家这个岁数的孩子都是爹娘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只有她这个没娘的苦命的庶女,要做些辛苦的农活。要知道,那时候她才只有半棵柳树苗那么高。   而每次她弯着腰、汗流浃背的采着棉花,她那无所事事的二妹妹花青铃就喜欢跟在后面说三道四。   按说姐妹两个相差岁数不大,聊起来应该很投机才对。可对于花木棉来讲,跟这个嫡出的妹妹在一块儿可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大姐,你为什么挑三拣四的采,为什么不一口气把这挫田里的棉花全采了?”   “大姐,你速度怎么这么慢?看那边那个戴花头巾的大婶儿才半日工夫就忙完了……”   “大姐,你这是要背着篓子往哪去啊?回家的路不是在这边嘛???”   “……”   小时候的花青铃总是能魔音缠绕绕梁三日不退去地跟着花木棉。   花木棉也很想耐心解释:棉花也有早熟和晚熟,要分期分量采摘。   花木棉也很想速度快点,无奈自己这么个小身板……   她最想的就是一溜烟跑到个乌起码黑的犄角旮旯里,让这个长舌妹妹一辈子找不着自己。   “二妹,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找你娘玩儿去吧……”花木棉永远用这一句话来回答花青铃所有的问题。   而花青铃永远无视她的苍白无力的“解释”。   直到——   棉花田里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和她们姐妹差不多岁数的小男孩——杨武。   听说了这男孩也是棉花农的儿子,过来帮忙干农活的,姐妹两个就经常和他处在一起。于是乎,红扑扑小脸蛋、手脚麻利的杨武寸步不离花木棉,想方设法要去帮她的忙,而花青铃那对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刻也不停地盯着杨武的脸,极度渴望和他交朋友。   闲着没事做的贵家小姐一般都是这德行。   而只有小脸脏兮兮小手很粗糙的花木棉,从此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再也不用听花青铃对自己唠叨个没完了。   两姐妹都喊这男孩子为“阿武哥”。   可惜好景不长,三个孩子没相处多少时日,杨武的爹爹就暴病去世了,杨武的娘亲在家里哭得死去活来,母子俩欠了一屁股债却只有哭,什么也做不了。家里的顶梁柱死了,这天也就塌了。母子俩为了躲债,不得已搬离了棉花田,在镇上找了个不起眼的荒废的小石屋住了下来。只要是来个人多看两眼,杨武的娘亲就装疯卖傻去吓别人,好叫别人躲得远远的。   就这么着过了几年,债务是避过去了,而杨武的娘亲也真的跟半疯半傻没什么两样了。   杨武渐渐长大,手脚有了力气,就跑出去给人做杂活,好不容易换得的一些银两,买不了山珍海味柴米油盐,却也都贡献给了药材铺大掌柜。   花木棉以前总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悲惨的人,可是看了阿武哥和杨婶婶的遭遇,她顿时觉得自己比他们幸福很多。至少她在花家大宅里不愁吃不愁穿,至少爹爹还能在家里说句话护着她。   至少——   至少她认识了沧家大小姐和大少爷,遇到困难能有人帮忙!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花木棉不想让沧琴觉得自己和她交朋友是因为她家的钱,所以有什么难事花木棉很少去叨扰她。而这次可不一样,为了救杨婶婶的命,花木棉不得不低着头、耷拉着脸,去沧府跑一趟。   “反正我今日也是要去求沧箫少爷放阿武哥出大牢的。”   “就当是沧箫欠我的。”   “沧箫不是来我家提亲了嘛!大不了以后嫁给他就是了!做牛做马还不够还嘛?”   “沧琴也会理解我的吧……”   花木棉自言自语,一个又一个的找着借口安慰自己。   一直到走到了沧府大门口,一双大眼睛和守门的小厮四目相对,花木棉顿时觉得,什么借口都是浮云,想再多也无用。   “这位小哥,我有急事要找你们家沧少爷,劳烦您通报一声好吗?”花木棉在那青年人死死盯着的目光下扯了个十分难看的笑容。   那小青年是刚进府不久的小厮,过来打杂,名唤“小南子”。他没上几天工,府里复杂的事情他也不会做,于是就被管家派到门口站着当看门狗。见面前的姑娘眼生,不明来历,但是看其穿着也不像是街头的骗子,小南子语气倒并不尖酸:“这位姑娘来的不巧,我家少爷正要去见客,这会子怕是已从偏门出去了,姑娘有什么事儿下回再来吧。”   “那沧少爷几时回来?”花木棉眨巴了一下眼睛。   杨婶婶的病可耽搁不得,她越快能见到沧箫,就能越早找到好大夫给杨婶婶诊治。   小南子为难的摇了摇头:“我也是新来不久的杂役,对咱少爷的行程安排不甚了解。实在对不住。”   花木棉见这小青年说话客气,想来她可以进去等等。   “那我进去等他吧。”说着就要越过小青年推门而入。   “唉唉唉……姑娘等等!”   “怎么了?”花木棉胳臂被小南子给拽住了。   “你这姑娘,好生没规矩。我都说了我家少爷不在家,你进去等着也是无劳。再说了,我也不知道你是谁家的小姐,万一……”   花木棉知道这个有点娘炮的小厮不放心她,她就扭捏了下十分不甘愿地往后退了一步:“那我找你家大小姐沧琴可以了吧?我是她朋友,你去通告一声,保证沧琴会到门口来迎我。”   小南子半信半疑地点了下头,转身去开门,刚踏入一步,花木棉像只弓着腰的小猫似的窜了进去,跑的飞快,任身后的小南子怎么叫唤,她一溜烟儿也就跑没了影。   她现在可不想让沧琴知道自己来沧府了。要是她知道自己来找她弟弟帮忙,多没面子啊……   不过,话说这沧府可真大啊!   花木棉不知道窜过了几个门,几个院子,几个花园,这东绕西拐的她就看傻眼了。   “哇!这估计是皇亲国戚才住得起的房子吧?!”   第一次进入沧府的花木棉表示,沧府很强大,木棉很受伤。   不对,应该是——沧府很强大,后果很严重!   “完了完了,哪里是沧箫的院子?我上哪儿去寻他??”   花木棉已经被眼前的鲜花艳草蜜蜂蝴蝶亭台水榭小桥假山给看蒙了……    064 跟谁说话呢? 更新时间2013-11-3 23:50:14 字数:2088  按说花家大宅占地面积也不小,该有的也都有。可是跟这沧府比起来,还真是小巫见大巫。   花木棉心里默默的想:这也许就是土豪跟暴发户的区别。   虽然这个比喻不是很恰当,但至少沧家是百年土豪,这个绝对没错。   至于花家大宅里那些布景装饰什么的,不也还是大夫人娘家的杰作么。花木棉深深的知道,陈氏一族当年是给了他们家不少恩惠的。要不然哪有现在的大宅子住。这也就是为什么花木棉很少故意跟大夫人顶嘴的缘故。   怎么说,花木棉的亲娘也是陈氏一族的人,尊敬陈家的人就是尊敬她的亲娘。   花木棉在沧府大大小小的院落小径处兜兜转转,眼看着身后的那个守门小青年没有跟上来,还觉得有些诧异。   “莫非这新来的年轻小厮怕自己做错事惹管家骂,所以故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没见过我?”花木棉默念道。   走了约莫有半柱香的时辰,终于听到了些人声。   这府邸是大,可总感觉特别冷清,大大的院落一个挨着一个走过去也没见着几个丫鬟小厮,不知道是不是有钱人家的下人们也格外金贵一些。这下子花木棉不仅听到有人说话,而且还是熟悉的声音。   “甄家老爷派人捎来口信,说是晚上才到。让您先去醉仙楼备一桌好酒好菜。”是个小厮在低声耳语。   不过花木棉这时候就站在院子门边,和这小厮隔得近,不仅能听见他说话的声音,还能看见他的大半张脸。   “这老家活还真是得寸进尺。也罢,先让他嚣张几日,老子早晚要收拾了他们甄家。”另一个声音道。言语中无不显示出忿忿不平和恼怒。   好眼熟的面孔!好熟悉的声音!   想起来了。面对着花木棉的这个小厮好像就是上次来她家提亲的,叫什么黄东子的。那日提亲的黄脸婆子把自己的一儿一女给带到花家来,送了她一个盛着莲子的锦盒等礼物,当时大夫人还很开心的招待他们呢。   而背对着花木棉站着的那个怒气冲冲的男子,应该就是沧箫了。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她正愁着找不着沧箫呢,这下却让瞎猫碰上死耗子。   花木棉走近两步,正要进那个院落上前去打招呼。就见着黄东子话音刚落,把手里攒着的一个纸条给丢进一边燃着的炭火盆里,又把手中的白鸽子放飞。   “啪啪啪”白鸽子扇了几下翅膀就飞的没影了。   花木棉知道,这应该是信鸽。只是她想不通,沧箫究竟跟什么人做什么交易、通什么信息,搞得这么神秘兮兮的。   花木棉早就听闻沧家财大气粗、家大业大,这个黑白两道通吃的沧少爷功劳不小。她可不想坏了人家的“好事”。   犹豫间,花木棉又退后了两步。   “还是等他们商量完正事,我再前去叨扰吧。”她心想。   人是转身欲走了,可她好奇心却还在作祟。   花木棉控制不住自己,竖起耳朵想听他们主仆在商量什么。   “东子,你先去醉仙楼张罗着,我随后就到。”沧箫道。   黄东子应了声“是”,可是转而又呢喃道,“这甄家老爷也太不厚道了,谈生意一点诚意也没有,居然还叫咱们去苦等着。也不说清楚今晚几时几刻能赶到棉田镇。”   “赶到?你傻呀,淮阴镇离咱们棉田镇不过几百里的车程,那死老头子摆明了在给老子颜色看。他妈的……”   “少爷息怒,少爷息怒……”   就听“噼里啪啦”几声,好像是折断树枝的声音。   花木棉顿时觉得这个沧家大少爷的脾气也忒坏了,动不动就生气、爆粗口、拿别人撒野。还破坏植物……   也不知道黄东子口中描述的这位“甄家老爷”是哪路人物,竟然能把他们棉田镇鼎鼎大名的混世小魔王气成这幅德行。   “那个……少爷……咱们今晚点什么菜?”黄东子问了个十分愚蠢的问题。   于是乎,沧箫的底线又一次被触发了:“你也来气老子???”   花木棉能想象得到沧箫摩拳擦掌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模样。   “不敢不敢!小的愚昧!”黄东子赶紧去帮他顺了顺逆鳞。   “你不是愚昧,是榆木浆糊脑袋!都说了甄老头在故意摆谱,怎么着,你小子还打算好生伺候他?到底我是你主子,还是他是你主子?”   “小的明白了,小的马上去办!”黄东子总算智商恢复的有些及时。   如果再继续这个用哪些好酒好菜招待“贵客”比较合适的话题的话,黄东子的小脑袋肯定就不保了。甄老头要跟沧箫谈生意,姿态却摆的这么高,看样子是想狠狠的讲价。   花木棉还是没听明白沧箫要做什么生意,感觉到黄东子的脚步声往院子门处来了,她就赶紧跑远了几步,平复了下呼吸,然后装成一本正经的样子往沧箫的院子门口走过来,果然就在大门外和黄东子“巧遇”了。   “咦,这不是花木棉小姐吗?”黄东子问道,听不出声音中是什么情感。   黄东子最了解自家少爷的心思了。那几位娶进门的夫人小妾们,他少爷早就看腻了。最近沧少爷嘴边总是挂着“花木棉”三个字,总是唠叨花木棉小姐如何如何的,还专门派黄婆一家子去送礼,黄东子早把这位花家大小姐当作未来的女主人了。   黄东子站在门口愣了下神,不知道是该继续去醉仙楼办差,还是该先把花木棉小姐迎进去见少爷。   这怎么说也是花木棉小姐第一次来沧府,他不好怠慢。   “呵呵,呵呵,东子你好,我来找你家少爷。”花木棉尴尬的摸了下头发,心想这黄东子怎么愣着不动。   正巧院内的沧箫还在生闷气:“东子,你在外面跟谁说话呢?”    065 甄老头来了 更新时间2013-11-4 19:34:05 字数:2171  沧箫耳朵尖,听到有女人的声音,为让自己的生意保密,沧箫很谨慎的走到了大门口。一见这花木棉,沧箫两眼都开始放光了:“木棉,稀客稀客啊,你怎么来了。”   花木棉勉强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张嘴解释,沧箫又急急忙忙道:“哎呀这管家真是的,平时忙得见不着影,关键时候连迎个客人都不会,怎么能让你一个人找进来呢,怎么着,也得派个带路的丫环啊!改日我定要把这老管家给辞了。”   花木棉生怕自己偷跑进来的事情被发现了,哪里还能让沧箫去质问什么管家,她赶紧打圆场:“不用辞,不用辞。管家人很好的。是我执意要自己走过来的。我看管家挺忙的……”   花木棉睁眼说瞎话。   她丫连管家长什么样是男是女都还不晓得呢。   “你还愣着干嘛,办事去啊!”沧箫吼了声一边的黄东子,黄东子捣蒜似的点头跑掉了,跟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似的。沧箫转而又变成客气的语气对花木棉说,“我正要出去一趟,你跟我来。”   花木棉被他说的摸不清东南西北。   这臭小子该不会去和黑/道上的人谈生意还要把她花木棉给带着一起吧?脑中一下子闪出“黑/道大哥的女人”的模样,花木棉禁不住恶寒了一下。   她怎么会想到那方面去的……   “对了沧少爷,我今天来,是有急事想求你帮忙。”花木棉声音不大不小,却也看得出诚意。   毕竟前面几次沧箫和花木棉交流的经历告诉他,这女子跟个贞洁烈女似的,脾气十分火爆,完全软硬通不吃,这会儿难得看到花大小姐说话温声细语的,沧箫倒是一下子紧张起来。   该不会又跟姓杨的那个臭小子有关吧?他不是早就跟县太爷打过招呼放姓杨的出来了吗?   “有什么事儿你就说吧,甭跟我客气。”沧箫并未停下脚步,意思是让花木棉跟上。   花木棉却支支吾吾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开口了。想了一会儿组织语言的话,这期间二人竟已走到府邸的偏门,由于这边离棉田镇的集市更近,沧箫很少从正门出入的。   而好巧不巧的是,原先看守正门的小南子这下子正好被管家支到偏门来帮忙运东西,好像是沧夫人新进的一批装饰挂画。   于是乎,小南子跟花木棉撞了个正着。   小南子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质问花木棉,看到少爷在一旁走着,想想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就在那里装瞎子装哑巴,只跟着别的一起搬东西的小厮一块儿鞠躬唤了声“少爷好”,便不再言语,埋头做事。   这时候管家不在,花木棉总算松了一口气。   出了偏门,花木棉才道:“我有个婶婶得了癫痫之症,找了许多大夫都看不好,我想请你帮忙,能不能找一位御医来瞧瞧病?”   “癫痫?”沧箫看了她一眼,眼底毫无色彩,让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嗯,我知道这是难治的病,可婶婶对我很好,小时候经常照顾我,我被大夫人教训的时候那婶婶还帮忙劝,她有恩于我,如今却是病入膏肓了,我实在不忍心放着她不管。”   花木棉竟不由自主的把自己受委屈的事情一道给他说了。   要知道这姑娘平日里坚强的很,绝口不跟任何人提自己在宅子里被谁谁欺负的事情。   这会儿花木棉当然也不敢说出小杨的名字。毕竟那日在县官衙门里,花木棉都看到沧箫为小杨跟她走的近的事而置气了。她也不是傻乎乎的小孩子了,多想一会儿就能明白那日沧箫是打翻了醋坛子。   虽然这位“婶婶”的身份早晚得跟他说,但晚点说比早点说好,至少要等到沧箫找到御医。   “唔,京师我虽是去过,可太医院我却没进去过,至于你要找的御医嘛……”   沧箫眉间一凛,花木棉心头一急:“如何?”   “我不认识什么御医,但我知道有个人肯定认识。我可以帮你问问他。”   “谁?”花木棉不由得停下脚步问道。   沧箫也停了:“我姐的未婚夫婿,黎允浩。”   黎允浩,好熟悉的名字,好像是棉花田大东家的少爷。   “黎少爷?”花木棉嘟囔道。   “怎么,你也认识他?”沧箫觉得有些诧异,黎允浩好几年没待在棉田镇了,像花木棉这么一个年轻姑娘,从没离开过棉田镇的人,怎么可能会认识黎允浩的。   花木棉赶忙撇清关系道:“不认得不认得,我只是听说过。你也知道,咱家种棉花租用的是黎家的田,黎少爷好歹也是咱们大东家的儿子,我自然是有所耳闻的。”   沧箫恍然大悟。   二人又走了一会儿,花木棉见找御医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以免沧箫问出杨婶婶的真实身份连带小杨受罪。   沧箫也很识趣,故意转移话题,去聊他们共同认识的沧琴。这下子两人有说有笑地就走到了醉仙楼。   那黄东子动作算是迅速,已然让醉仙楼的小二开好了包厢准备好了一桌酒菜,就等着主人来大吃大喝一顿了。按照规矩,还是订的“天字一号”包厢,沧箫几乎是问都不问,直接带着花木棉进了包厢,见黄东子果然在门口候着,就满意地点点头:   “唔,不错不错。东子你再去找小二送壶上好的碧螺春来,花小姐不喝酒。”   敢情这是要邀请花木棉上桌子一起谈生意的节奏哇……   花木棉有点受宠若惊地循着沧箫的意思坐下。见黄东子出去了,她便嗫嚅道:“沧少爷,你要谈生意,留我在这儿——不太好吧?”声音小的几乎未可闻。   不过沧箫还是听见了,莞尔一笑,却不回答她。   一眨眼的工夫,小二哥跟着黄东子敲门进来了,手里果然拿着茶盏杯具,动作不可谓不迅速。   小二给众位客人倒了茶便下去了,黄东子附在沧箫耳边说了句:“少爷,那甄老头来了。”   沧箫点头道:“唔,算他识相,没有故意拖延老子的时间。你去把他请进来吧。”    066 谈判 更新时间2013-11-5 23:30:35 字数:2395  花木棉听着他们主仆俩左一个“甄老头”右一个“甄老头”的称呼,心中不可谓不好奇,一直琢磨着这位神秘的老头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等到一个长发短须身长八尺的中年男子走进天字一号房的时候,花木棉简直被这男人的相貌给惊呆了!   什么甄老头,分明就是个身材健硕魁梧两眼炯炯有神的人物,眉宇间可以看出,他年轻时曾是个风光绰约的美男子。   “沧少爷。”那中年男子穿着玄衣,只两手抱拳意思意思地招呼了一声,便径自走进屋来坐下了,倒真有些宣兵夺主的感觉。   这时,沧箫和花木棉还毕恭毕敬地站着。沧箫额上尽冒黑线,花木棉也深深感觉到了气氛的尴尬。   沧箫挥挥手,示意黄东子退出去关上房门在外看守。   “你先坐下喝茶。”沧箫小声对花木棉说。   花木棉顿时觉得身上有数万只虱子在爬一样别扭。这么年轻有风韵的中年男人被沧箫他们唤作甄老头,想必是个十分难对付的角色。花木棉一个陌生人在这里,怎么也坐立不安。   果然,还没等花木棉端起手中茶杯,对面安坐着神态自若的甄元江开口了:“沧少爷来与在下谈生意,却带着个年轻姑娘,不太好吧?”   “这是我内人,生意上的事我从不瞒她。”沧箫堆着假笑,也径自坐下,不知道是故意给甄元江脸色看还是怎么着,居然睁眼说起瞎话来。   “我……”花木棉很想反驳,什么内人……什么生意上的事……   无奈她的嚣张气焰和忿忿不平暂且只能埋在心底,因为她桌下的胳膊被沧箫用力按住了。   这是在搞什么名堂??花木棉朝他翻了个白眼,不再言语。此时完全顾不得什么淑女气质之类的了。   那甄元江见沧箫也没有要屏退身侧年轻女子的意思,干脆单刀直入地说:“淮江码头的使用权,如今已完全由我们甄家掌控了,沧少爷年轻有为,想必也早该了解淮江码头对你们棉田镇和我们淮阴镇的重要性。开什么价,沧少爷意下如何,不妨说来听听。”   花木棉听得是云里雾里。   淮阴镇她听说过,就是棉田镇的邻镇,两处相距不过数百里而已,只是她没去过。至于淮江码头,她也了解一二,似乎是棉田镇的百姓要去别的地方的必经之所。   可她还是没明白玄衣男子甄元江是做什么生意的。   就听沧箫笑着说:“甄爷也是明事理的人,您老应该知道,以前赵燕管着淮江码头的时候,我们沧氏绣坊与赵燕都是五五分成。如若超过这个数,我沧箫可就不依了。”   “赵燕那丫头乳臭未干,不然也不会让在下抢到码头。我还当沧少爷真的聪明,想不到……”甄元江并没有把话说完,大有讽刺意味地抿了一口酒。“吃菜……吃菜……可别误了这桌美味。”甄元江抄起筷子夹了些葱爆鸡肉到碗里,并不直面回答沧箫。   沧箫心中暗忖,这糟老头子真是太嚣张了,摆明了不把老子放在眼里。   也罢,看他没有甩手离开,说明这价位还有得商量。   “三七分成,你三我七,这已是底线。”沧箫压住心中的怒火佯装出平静的声音说道。   “四六分成,我六你四。”甄元江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还在埋头吃菜。嘴巴里啪叽啪叽哧溜哧溜地发出声音,像是几百年没吃东西似的。   欺人太甚!死老头子居然想抽去六成的油水!那老子还赚个屁啊!沧箫皱眉沉默了半晌,看了花木棉一眼。   二人从甄元江进屋到现在,都是愁眉紧锁的,根本没动筷子。   整个厢房里只有甄元江一个人吃的是津津有味。   沧箫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接话下去。   这个甄元江实在是太不好说话了。而花木棉听了这么几句,脑袋里的浆糊总算是散去了。她整理了下思路,大概听明白了怎么回事。   沧家是做丝绸布缎买卖的,他们家那么富裕,想来光是靠镇子内部的销量,绝对没办法赚大钱,所以沧家绣坊和别的镇子都有生意往来。而淮江码头既是出棉田镇的必经之所,那么控制码头的人,应该会收一笔费用。   沧箫口中说的那个五五分成的“赵燕”,想必就是以前管理码头的黑\道大姐。   至于现在——码头被甄元江抢过来了,甄元江不想给沧箫占便宜,还加收手续费,硬要抽走六成。沧箫真的是半点好处都捞不着。只可惜控制码头是个垄断的行业,他甄元江开口要这么多,谁也没办法商量,因为除了这个码头能走货,别的地方都走不了。   花木棉也不知道是搭错了那根筋,忽然开口说话了:   “这位甄爷,看您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倒不会算账了呢?您这码头的手续费只增不减,我们沧家肯定不乐意跟您做生意,到时候大不了少生产一些布料,就在镇子内部抬价出售,怎么着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至少不坏让旁人捞取不必要的油水。而这偌大的棉田镇,也只有我们沧家和那做棉花生意的黎家是大头,想必您也知道,黎家的少爷和我们沧家的小姐早已定了婚约,将来就是一家人了。您断了和我们沧家的生意,自然也会断了黎家那边的财路。到时候,您是打算守着那淮江码头吃西北风么?”   花木棉话音刚落,甄元江和沧箫同时一愣,错愕地看着这个年轻的漂亮姑娘。   “换句话来说,甄爷您给我们行个方便,沧家也与您行方便。若是三七分成能够谈成,我夫君自会去与姐夫黎允浩谈一谈,甄爷您将来能从我们两家捞到不少好处。这黎家的老爷子已经不行了,黎家的生意还不就是黎允浩说了算,总之算来算去,甄爷您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拿到咱们两家三成的手续费,难道还嫌不够么?”   花木棉这会干脆以“沧箫内人”的身份自居,说起话来不可谓不拥有大家风范。   甄元江顿时也清醒了。如果再继续这样为难沧箫,以后做不成他家的生意,连带影响与黎家的生意来往,那他的收入真的是要大打折扣了。再说了,他控制住淮江码头,还不就是奔着这两块“肥肉”来的。   “那就四六分成,你六我四。这价位已经比赵燕那臭丫头给的低了,沧箫少爷可别得寸进尺。”甄元江道。   “好,成交!”沧箫想,他已经占了便宜,四六分成可比赵燕管辖码头时的五五分成要划算多了。此时不成交更待何时。沧箫充满感激和敬意的看了花木棉一眼,这姑娘眼里冒着精光,胳膊却是在颤颤发抖,想必是第一次在生意场上谈判,还没压制住紧张的心理呢。   他果然没看错这丫头!   沧箫又用力捏了下花木棉的胳膊,朝她露出一个会心的微笑。   “来来来……吃菜……喝酒……”沧箫笑着说道,却是朝花木棉面前舀了一勺子玉米羹,“这个很甜,你尝尝。”沧箫眼中尽是宠溺之色,完全不顾对面甄元江投来的诧异目光。    067 离开棉田镇 更新时间2013-11-7 6:55:04 字数:2145  小杨的母亲已是窝在床上两日一夜没进食,只喝了几口米汤。实在是她身体多有不便,起床上个茅厕已是万难,更别说去灶头煮碗面什么的。   那日,当小杨目送着花木棉离去以后,先把她留下的一篮子点心喂给母亲吃了,又去烧了壶开水给母亲煎药。这位重病的妇人好不容易折腾完了,想要歇息一会儿,小杨却是一个冷不防朝着她的病榻方向跪下去。   “娘,我们又得搬家了……”小杨的语气有些哽咽,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跟他娘解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   “你果真是在外头闯了祸回来的?”妇人问道。   妇人虽是皱着眉头,语气却也平缓,到没有生气诘问之色。   儿子一晚上不回家,自然是在外头闯祸了。   可她这个儿子一不嫖、二不赌的,每天从酒馆做完活计,他都会第一时间赶回家来照顾她,这次他虽是和花木棉小姐一起回来的,对彻夜未归的事情也没解释一句,但妇人心里有数。   “对不起,娘,孩儿不孝,总是给您添麻烦。”小杨羞得抬不起头来。娘亲一把屎一把尿把自己拉扯大,自己却是这样折腾病重的娘,实在是过意不去。   “你别跪着,起来慢慢说。”妇人并不恼怒。   如果这样体贴的儿子还算是不孝子的话,那天下间便没有真正的孝子了。   妇人知道儿子肯定是遇到了难处,不然不会如此的。   下午的暖阳渐渐消去,气温降低了,直冻得人受不了。那妇人也不急,强撑住药劲后快要睡着的意识,想要听儿子把话说完,想要给他一个安慰。这也是她这个母亲唯一能做到的事情了。   妇人对这儿子充满了惭愧。他本该有一个更幸福的家庭,有疼爱他的爹娘。像小杨这个岁数的男子,娶媳妇生孩子的都有了。   小杨微微站起身说:“娘,我们得快快收拾包袱离开这里了,孩儿无意间惹到了沧家的少爷,那是个出了名的混世主,我怕是斗不过他。”   小杨似乎并不打算把自己和沧箫、木棉三人之间错综复杂的感情纠葛解释清楚。他只告诉母亲是惹了不该惹的人,反而能让母亲少操些心。   “得了,咱也不是第一次搬家了。你小时候你爹撒手人寰,你老娘还不是拉扯着你东躲西藏的。如今既然你已下定决心要离开这儿,为娘也不好多劝什么。现下趁着为娘的身子骨还顶得住,咱们这就赶紧走吧。”小杨的娘亲永远是静静站在小杨身后支持他做一切决定的。   小杨也没再赘言,只转身去简单收拾了下行李盘缠。   索性上回给娘亲买的药都吃的所剩无几了,而他家本就简陋,吃穿用度很节俭,收拾起来倒也快。再加上小杨旷了两日的工,已没打算再回去酒楼做事,干脆把家里仅剩的一些碎银子一道打包收拾了,做好再也不回这棉田镇的打算。   “娘,我都收拾好了,我给您穿好衣服。咱这就动身吧。”   “嗯。”妇人点点头,从床上坐了起来,任儿子替自己加了一身厚些的棉衣棉裙,只是闷着不做声,关于儿子到底惹了什么事情,她根本就不问。   又过了一会儿,本就干净简陋的石屋子一下子变得空空如也。   母子二人互相搀扶着推开屋子门,连锁都没有上,就那么匆匆离去了。   二人走的时候几乎什么东西都没留下,不知道的人看了,根本查不出这里有人住过的痕迹。   小杨凑了些银两,雇了一辆敞篷的小马车,扶着母亲上了马车,又把一些锅碗器具、杂物包袱什么的一同搬上了马车,他对那车夫说道:“请问要离开棉田镇的话,最近的路要怎么走?”   “那得去淮江码头嘞!那里有轮渡,可以托着俺这一车子上船,一直通往梅林,下了船、过了那梅林,再走数百里就是离咱们棉田镇最近的淮阴镇。小兄弟,你们娘俩是要去淮阴镇吗?”   车夫一边问着一边掂量了下小杨递给他的碎银子,这么点钱,把他们送到淮阴镇已是仁至义尽了,再往远处去的话,可是得加钱的,何况这天气不好,夜幕降得快。走夜路可不安全。   小杨看着车夫一直在掂量那银子的重量,面色也并没有很和善,想来他也揣测出车夫不愿再往远处送的念头,也只好先打发车夫大哥送自己和母亲先去淮阴镇歇脚。   以后往哪里去住,找什么工作,靠什么糊口过日子,那些问题也只有以后再想办法了。   “我们就去最近的淮阴镇。有劳大哥送我们一程了。”   “好说,好说。”车夫扶了他们一把,眼见着他们纷纷上了马车坐稳当了,自己也跟着上了驾驶位上:“二位可抓牢了,俺这车是敞篷的,跑起来有些灌风……”   “好嘞,大哥您也小心驾车。”小杨客气的说。   车夫手里攥着皮鞭,“驾”大喝一声,皮鞭抽在马屁股上,就见马车的两个大轮子咕噜咕噜转了起来。马车洋洋洒洒的离开了那座毫不起眼的石屋子。   母子俩朝石屋子看了看,有些恋恋不舍,谁都说不出那是种怎样的滋味。   可怜他们穷人家总是居无定所的,好容易在这里住了还不到十个年头,现下又得另觅他所了。此地不留人,自由留人处吧。   小杨从包袱里抽了一条细窄的薄棉毯出来,给母亲的头和脖子上裹了几圈。这已经算得上他们家质地比较好比较保暖的东西了。小杨会选这种敞篷马车无非是图便宜,但夜里风寒,母亲怕是吃不消,小杨只能想尽办法帮母亲遮风。   “娘,你裹厚一点儿,灌风了就跟我说啊。”   “我不碍事的。你也多穿点。”   “我穿的够多了!”小杨笑着露出两排白牙,握住母亲的手,“您瞧我这双手,暖和着哩!一会儿马车上了江面还会更冷。咱们忍一忍,就能到淮阴镇了。车夫说只用不到两个时辰,您要不先睡一会儿?”   说着,小杨往母亲身侧又挪近了一些,好不叫那些妖风吹坏了母亲。   “好吧。”妇人点了点头。   本就是刚吃完药,有些犯困,这会儿车夫驾着车跑在平整的路面上,而且还刻意让马走的比较缓,好不至于那么颠簸。妇人眯着眼睛很快就睡着了,脑袋靠在儿子宽广的肩头。    068 你简直不可理喻 更新时间2013-11-8 0:04:19 字数:2411  淮江码头。   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在暗暗的夜色下隐约能见着些白帆点点,是来往船只点灯的缘故。时不时还能听到船夫的叫喊声,应是熟识的船夫互相打着招呼。   这棉田镇虽是个偏远的小镇,可镇上的有钱人一点儿也不比别处的差,吃穿用度很是奢侈,足以见得淮江码头是个官商互通的好地方。   那淮江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淮江的水在凉风吹拂下也是千姿百态,时而像一只摇篮,摇摇晃晃;时而像一条游龙,正游向远方。或平静或喧嚣的江面上,船只也是有大有小。   “沧少爷请留步,就送到这里吧,在下告辞了。”甄元江两拳相握,看了一眼身后的小船,示意他要上去了。   那船身虽小,可周身镀着琉璃金漆,桅杆上挂着一面小旗子,正是“甄”字。这位甄元江老爷家住在淮阴镇,最近拿下了码头的使用权,看来有一段时日是要经常来棉田镇谈生意了。   沧箫也是两拳相握,客气地说:“甄爷好走。”   背后站着花木棉和黄东子。黄东子手中攒着那厚厚的一叠文书,正是沧箫与甄元江签的码头使用协议。在未来的五年时间内,凡沧氏货物经过淮江码头,都需上缴四成手续费,并且由甄家提供一切船只及水路保险。也就是说,沧家以后想运货去镇子外面,不用再联系船家了,直接通知甄家即可。而且货物一旦在江面上遇到任何闪失,诸如水匪打劫、水灾之类的,所有损失盖由甄家负责赔偿。   这笔买卖沧箫签的是欢欢喜喜的。花木棉虽然不是那么懂做生意,但看到沧箫脸上的笑容,也明白今日事情进展的十分顺利。   接下来就该办正事儿了。   “沧少爷,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去找黎少爷?”   “黎允浩?找他做什么?”   “你……”花木棉顿时收了笑脸。   “噢噢噢……想起来了,你说御医的事情啊。看在你今晚表现良好的份上,明日一早我就带你去见他。”沧箫也不知道是故意装出来的,还是真的谈生意谈得得意忘形了把这一茬给忘了。等到沧箫笑眯眯答应花木棉的时候,花木棉又变得激动起来。   “真的吗?真的明早就去?”花木棉简直不敢相信,今日的沧箫这么雷厉风行。   “我本来就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沧箫转身离开码头。   这家伙,倒像是花木棉肚子里的蛔虫,完全猜出了花木棉在想什么。   “那……那我现下就先回去了。时辰不早了,我若再不回去,爹娘肯定要怪罪我的。”花木棉说。   沧箫侧头看了她一下,眼底明灭不定:“你那个继母真的经常欺负你吗?”   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   见花木棉不做声,沧箫自顾自地继续说:“是我姐告诉我的。她说你的继母三天两头找你的麻烦,还总是鸡蛋里挑骨头。我真想不明白,和这样的八婆怎么能住在一起。”   是啊,你自然是不懂。你是高高在上的少爷,家里有爹娘宠着,姐姐罩着,仆人拥护着,你一辈子也不会懂我们这种家庭的矛盾的。花木棉心里想着,还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茬。   想不到沧箫却还继续说:   “要不我早点娶你过门吧?”   沧箫这话一出,边上的黄东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少爷平时冷冷的,怎么今天会说这种话。   沧箫瞪了他一眼,他赶忙装聋子,闪远了。似乎是在默念“非礼勿言、非礼勿听”什么的。   花木棉窘的脸蛋通红,这是在跟她求婚还是怎么地?上回派来了黄婆子一家来下聘,看花家久久没有回应亲事,难道沧大少爷要亲自给当事人求亲了?   自古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   可重点是:沧箫这话说的未免也太直接了吧。   不得不承认,经过最近的几件事,花木棉对沧箫的恨意和排斥已经减少了几分,但她知道沧箫家里有妻有妾有孩子,嫁过去也跟在花家大宅里差不多,还少了个挺她的亲爹,她才不去傻乎乎受那个罪呢!   “沧少爷,难道你姐姐没有跟你说……我……我其实早已经有……有心上人了……”花木棉干脆开始找借口。   沧箫一听,果然停下了脚步。   花木棉一直跟在他身后慢慢地走,红着脸低着头,说话声音也小。这下沧箫猛一停,花木棉正把小脑袋撞在他的后背上。   沧箫忽然转身扶住她,揉了揉她的额头:“疼吗?”   花木棉摇头,又低下头去。   “怪不得我姐一直劝我打消去你家求亲的念头。”   他姐姐沧琴总是劝他别打花木棉的主意,说什么花木棉对他没兴趣,他以前还以为花木棉是少女矜持,不好意思呢!搞了半天这姑娘有心上人了!   不行!就算她有心上人,只要男未婚女未嫁,他沧箫还是有机会的。   “告诉我他是谁。”   “啊?”花木棉一时没听明白,抬头看了沧箫一眼。   “我说,告诉我你的心上人是谁。”   花木棉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难道编一个名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我要看他哪点比我好比我强啊!”沧箫皱起眉头。   “他什么都没你好没你强。”花木棉假象出来的这个“他”似乎真的是弱爆了,沧箫又多金人长得又好,谁家的姑娘不是巴巴儿地想嫁给他。可花木棉就是不喜欢这种阔少爷。   沧箫就不明白了:“既然你心上人比不过我,那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   “因为你妻妾太多……我受不了!”   “这年代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只有娶不起小妾的男人才只守着一个老婆,但你知道他们在外面就没有别的女人了吗?要是这世上每个男人都只有一个女人,那谁还逛窑子,谁还去听曲儿看戏?”沧箫越说没谱了。   “是,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但我就是不喜欢!我宁愿剃光了脑袋去做姑子,也不跟第二个女人分享我的男人!”   “你!你简直不可理喻!”   沧箫的火气腾的一下就冒上来了,右手一下子捏住了花木棉的下巴,逼着她不得不抬起头,双目直视自己,眼神无处可逃。这动作十分暧昧,旁人看不出沧箫手上的力道,还以为小两口在大街上打情骂俏呢。   哒哒哒远处马蹄声传来,马车停在了码头。马车上的妇人感觉到动静,眨了下眼睛就睁开来,“儿子,我们到了吗?”妇人刚说完,正巧就看见码头处站着的一男一女,还有后面跟着的一个小厮。那年轻男子和漂亮姑娘分明是在面红耳赤地看着对方。   “咦,那不是木棉丫头吗?”妇人怔然问道。   小杨的目光唰的一下瞟了过去。   是她!真的是她!想不到临走前还能悄悄再看她一眼。她果然是跟沧箫在一起。   车夫道:“二位坐稳嘞,俺的马车这就要上大船嘞。”   小杨强压住想要开口去喊花木棉的冲动。   也罢,也罢,反正是要永远离开这里了,他只在心里默默念着:“沧箫,希望你一辈子善待木棉妹妹,不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069 悦来客栈 更新时间2013-11-9 0:04:34 字数:2142  “娘,你看错了吧,那个怎么会是木棉姑娘呢,我看她应该是沧家少爷的小妾,早就听说沧箫有个刚进门的小妾长相和花木棉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说的这个女人了。”小杨一边说,一边想要转移母亲的注意力。   小杨的母亲像顿时明白了什么似的,再也不言语。   那一男一女动作暧昧,想必关系不浅,一般的黄花闺女那会随随便便跟年轻男子在公众场合有肌肤之亲。   可小杨的母亲注意到了,那年轻姑娘分明穿着白天一样的衣服,不是花木棉又会是谁?只是妇人想起自己的儿子是为了躲避沧箫才搬离棉田镇的,她再多问也是徒然。   只见车夫驱着马车慢慢上了船。那是一艘很大的轮渡,靠岸时搭出来的着陆板足有十五丈宽,要容纳一辆马车过去简直容易至极。大船上收手续费的船工大爷朝小杨坐的马车这边走过来,车夫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子给了他,这便就算通过了。   这艘船上不止小杨他们一辆马车,但大多是些装货的四轮推车,车里都是木箱子,许是棉田镇的小老百姓要去邻镇做买卖的。没等多久,船上就满载了,开船的师傅“嘿哟开船咯”的嚎了一嗓子,其他划船的船夫便驱着大船离开了码头。   在淮江码头,像这样的大轮渡是由甄家经营的,由于成本较高,每日晚上只发一艘,往返一次。做买卖的百姓或是商人们若是误了时辰,那可就只能等第二日了。   一直到大船驶离码头很远一段路程后,小杨心里那块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江面的风并不平静,小杨和母亲虽然坐在马车里,但也能感觉的到船身的轻微晃动。好在那船足够大,不至于颠簸的厉害。小杨就扶着母亲靠在车身上又打了一个盹儿。   这一睡就过去了好长时间。等到马车行至淮阴镇的时候,天已经黑透,集市上的灯光熙熙攘攘的,似乎是许多商家收摊、打烊,回家吃晚饭去了。   “娘您慢点儿,小心脚下的碎石子。”小杨扶着母亲下了车。   那车夫善意地跟他们说:“前面集市有个小客栈,很多做买卖的外地人都去那里歇脚的,价格也实惠。俺看着天色也不早了,你们赶紧去订一间厢房吧,晚了可就没空房了。”   “有劳师傅啦。”小杨冲车夫憨厚地一笑。   眼见着车夫驱着马车沿原路返回,马跑得很快,小杨估计着车夫应该是想要赶上那轮渡回棉田镇去吧。   小杨就带着母亲往集市人多的方向走。   “娘,今晚我们就去客栈住一晚,等明天天一亮,我就去找事做。到时候再给您安排个住处。”小杨手里没剩下多少银子了,住客栈不不是长远之计。要想在这里谋生,早晚得找个靠谱的差事才可。   小杨的母亲点点头:“行,都按照你说的办。”   一对母子互相搀扶着,小杨身上背着个大大的包袱,右手还托着个一米高的小拖车,里面装着些重物。有锅碗什么的器具,还有些修房子和种地的工具。小杨当时走的时候舍不得扔下这些东西,所以都带过来了。   没走几步,远远的就见着“悦来客栈”四个大字的旗子迎风飘扬,那客栈的门口大开着,灯火也是通明,里面还有不少客人在用晚饭,人声鼎沸,香气扑鼻。形形色色什么样的客人都有,并非都是商人打扮,还有不少妇人。似乎这个淮阴镇要比小杨住的那个棉田镇民风更加淳朴豪爽,百姓们都不拘小节,有些大汉说话声音十分嘹亮,一看就知道是好相处的人。   生意这么好,但楼上楼下还有背着包袱的人在流窜,看来小杨他们来的并不迟,应该有空房间。   “哟,客官几位啊,打尖儿还是住店啊?”小二哥眼尖,看到了他们俩,于是很热情的上前来招待。   这人没有嫌弃他们母子俩穿着寒碜,很好,看来这不是个见风使舵的小二哥。这里的百姓果然是比棉田镇的简单一些。想必是棉田镇官商勾结、土豪垄断生意的缘故。   小杨回了回神,也笑着客气地朝那小二哥说道:“就我和我娘俩人,想要住店。请问今晚有空房间么?”   “有嘞有嘞!二位里边儿请,里边儿请。”   小二哥把白色长帕子搭在肩膀上,好腾出手来给二位引路。   一路上了二楼,沿着围廊走了没几步就是一间空房,推门一看,里边还挺干净,格局也不错,外厅和卧铺用屏风隔开来,装饰物也很新,应该是打扫的比较勤快的缘故。这是个有两张卧铺的标准间,正适合小杨和他母亲住。   “二位先坐会儿,小的去给您沏壶茶来。”   “有劳了。”   小杨半掩上门,本来腹中有些饥饿,可实在腾不出多余的闲钱在这客栈里买吃的了,既然那小二哥没多问,小杨自然也没多言。喝点茶暖暖肚子也是好的。   小杨看看母亲,一路舟车劳顿的,母亲神色不怎么好,他赶紧搀着母亲先去床上歇着了。   不一会儿,那手脚麻利的小二就拿着茶水杯具上来了,顺道还递给小杨一个暖手炉子,想来是看见老妇人气色不好,拿来给她暖身子的。   真是个善良的伙计。小杨付了钱,道了声谢,便掩上门,把暖手炉子塞到母亲怀里,自己又坐在桌前喝茶。看着母亲似是睡着了,小杨的思绪又飘飞到千里之外。   先前看到花木棉跟那个沧箫少爷动作亲昵,旁若无人,难道沧箫将来真的要娶花木棉做小妾吗?她会幸福吗?   可她嫁给谁又关自己什么事呢!   但愿她会幸福吧……   毕竟沧家那么有钱,财大气粗,沧箫又那么爱花木棉,她嫁过去一定能享福的……小杨总是忍不住去想她,去担心她。   明天还不知道去哪里找事做呢!他这没什么文化的人,无非也只能打打杂,做点儿体力活。看这悦来客栈的生意不差,小二的服务态度也可以,估计客栈掌柜该是个好人。要不明早去问问掌柜,看这客栈是不是缺人手?   反正他做活计也不挑,跑堂的、帮厨的、打扫卫生的,他以前在棉田镇的小酒馆里什么活没做过?说来说去,他还是个熟手呢。掌柜的一定会收他的……   小杨想着想着,趴在桌上睡着了。    070 街头行暴 更新时间2013-11-10 0:04:57 字数:2203  淮江码头的最后一班轮渡抵达棉田镇以后,许多来往的客商在码头下了船。川流不息的人群从码头处四散开来,行至棉田镇的各个角落。   天色渐黑,码头的人烟渐渐稀少,花木棉也准备打道回府。   她气鼓鼓地甩开沧箫那对“魔爪”,充傻发愣的毛病可不应在这个时候犯。   “我懒得跟你吵,我得赶紧回去了……”她还等着明日沧箫帮忙找御医呢,可不能惹恼了他。   但是只要一想到家里那群夫人姨娘看到她晚归以后的凶神恶煞的脸,她心里就发毛。倒不是怕了她们,只是花木棉不愿意无辜受气。   又不是她故意要在外面逗留的……   怪只怪沧箫大晚上的请什么客谈什么生意,还硬要把她这不相干的人拉去。   “那我先送你回去吧。”沧箫也只得善罢甘休,不再追究方才这姑娘的出言不逊。   花木棉没有回答,想来就算她拒绝了,小魔王还是会跟着自个儿,倒不如默许了他。但她刻意快步走在前面,免得落人口实。二人就这么一前一后的走着,这下子中间隔着一两步的距离,旁的人也看不出他们是认识的。   俗话说祸不单行,二人正穿过棉田镇最热闹的街市,走在通往棉花田庄的那条幽幽小径上,这两侧的商铺小摊也都在收拾着要打烊,沧箫不知道是方才在醉仙楼没吃饱还是怎样,忽的听到自己肚子咕噜噜叫唤着,便对花木棉说:   “我去那边买点东西,你等我片刻。”一边说,一边指指刚走过的一个卖包子的小摊位。那买卖人还没收摊,似乎是愁着最后一笼热包子还没卖出去,因而不舍得走。   “嗯,好。”花木棉一下子就明白了沧箫的意思。   其实她自己在醉仙楼也没怎么吃东西,毕竟是人家谈生意的场所,吃饭不是主要目的,何况她还是一个外人,实在不好意思在饭桌上大快朵颐狼吞虎咽的。现下她摸摸自己的空腹,仿佛间也听见腹中叫唤之声。   她也好饿啊……   可是她没好意思告诉沧箫。   只能回去找包大娘摸几个馒头吃吃了。以前她回家晚了,包大娘都会悄悄给她留一些食物的。   一想到那白花花、软绵绵的、两个拳头大小的馒头,花木棉就开始馋的流口水,舔嘴唇。   径自向前继续走了数步,她速度放缓了些。沧箫在跟那包子摊的卖家交涉,而她正拐过街角,几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流氓混混拦住了去路,口里说着流里流气的话。   “哟,小娘子这是要往哪里去啊?走的如此匆忙。”胡子拉渣的矮个男子说道。   “你们要干什么?走开!”花木棉瞪了那人一眼。   “小娘子,现在走什么走呀,陪哥哥们舒服一下再走也不迟呀!”一个瘦削黑脸、身材高挑的男子说道。   “我叫你们滚,你们再过来,我就……”第三个戴着黑色眼罩的独眼猥琐男人一只手已经伸过来钳住了她的喉头,硬生生把她后面要说的“喊人了”三个字给堵了回去。   “唔……嗯……放……放开我!”   花木棉嘴巴已被第四个红头发的中年汉子捂住,而前三个人分别拽住了她的两手和大腿。   奶奶的,今晚上也太邪门了,先是被那混世小魔王掐下巴,现在又被一群恶霸流氓揩油,一会儿还不知道被怎么处置呢。真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挣扎都没人理啊。   花木棉的眼神扫到街角处,根本连个鬼影都没有,她这回该不会是要失身于此了吧……   想她花木棉在棉田镇已生活了快十八年了,这条幽深小径也走过千万遍了,从没遇到过流氓混混敢对她出手的。这四个贱男看着眼生,一定是从外地来的人。她花木棉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怎么什么坏事都让她给碰上了!   嘴巴被捂得严严实实,除了发出些支支吾吾的闷哼,她根本没办法言语。   而身后那一胖一瘦两个流氓正绕到身前“撕拉”一声扯坏了她的衣裙,露出一对雪白的香肩和里面粉色的肚兜。那肚兜上一对龙凤呈祥的图案赫然出现在眼前,这还是她自己绣上去的呢……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衣裙被毁了,几个猥琐的流氓已然上下其手开始对她的身体进行亵渎。   花木棉用最大的力气喊了一句“放开我”,只可惜被捂住的嘴巴最后把叫喊的说辞变成了一连串“呜呜呜”的声音,像极了哭声。这无疑更增添了几个男人的性趣。   “叫你们放开她,没听见吗!”身后一个熟悉的充满怒意的声音吼了一句。   这小魔王总算是赶来救她了!   再迟一步,就大事不妙了。   捂住花木棉嘴巴的那个红发汉子被沧箫一个偷袭一脚踹到了墙角,花木棉这时候还像疯了似得大叫着:“沧箫救我!救我!”裸/露的双肩剧烈颤抖着,娇躯努力挣扎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投来求救的信号。   小魔王感觉到自己终于被这女人需要了,心底的成就感小小满足了一下,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一拳又向矮个子胖男人脸上砸去。   胖男人猝不及防,左眼被揍成了青紫色,沧箫还想再送一拳给他的右眼,好凑成一对熊猫眼,花木棉身侧的高挑个子黑脸男人敏锐的帮他挡了过去,一胳膊肘顶在沧箫的胸口上,逼得沧箫踉跄后退了几步,高挑个男子见势又补了一胳膊肘子,沧箫这次抬臂挡住了,谁料到第四个独眼的贱男从花木棉身后蹿了过来,一脚踹在沧箫的肚子上,沧箫愣是没防住,向后翻了个大跟头。   红头发的中年汉子扶墙站好,摸了下嘴角的血渍,隐隐见沧箫也受了伤,他不急不忙地啐了口血痰:“他妈的,哪里跑来的臭小子,敢坏老子好事!”   “大哥,咱们连他一起揍!”另外三个流氓摩拳擦掌,正愁没地方发泄呢。   看样子这个红头发的男人是他们几个的头头。   沧箫怒火中烧:“你们几个小喽啰,连老子都不认得,还敢在老子的地盘嚣张,活腻歪了不是!”   “你的地盘?”红头发哈哈大笑一声,“今儿起,这里就是老子的地盘了,你等着去找阎王算账去吧!”话音刚落,他朝三个手下使了个眼色,四人齐齐像沧箫这边挪步过来。   瞟见花木棉两手两脚终于不再受钳制,那雪白如凝脂的身躯还在剧烈颤抖,沧箫赶紧大叫一句:“笨女人,还愣在那里干什么!快点跑啊!别管我!”    071 不就是拉个小手么 更新时间2013-11-11 4:13:45 字数:2230  花木棉顿时感到虎躯一震,以前一直觉得这混世小魔王就是个纨绔的土豪公子哥儿,没想到他还有这么舍己为人的觉悟,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   可重点是:沧箫以一敌四,哪里是他们几个贱男的对手?如果花木棉这时候还撒丫子跑掉了,岂不是太不仗义了?   “你等着,我去找东子!”她大叫一声,也不敢再多看那血腥场面两眼,就赶紧朝来时的路方向跑。   黄东子本来是在码头跟甄家的管事人在接洽船只租赁合同事宜,过了这么半天也不知道他完事了没,只不过黄东子回沧府的路和他们俩去棉花田庄的路不是一个方向,真希望能碰上他!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花木棉今天特别倒霉,她一口气跑到了淮江码头,两条小细腿儿都快跑断了,愣是没瞧见黄东子的影子,这丫的肯定早办完差事回家偷懒睡大觉去了!   可想而知沧箫平时是如何“奴役”下人的,害的他们好不容易找个空闲就偷懒……   晕!   她花木棉什么时候也起了这种坏心眼了?她可不是那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主子。   她想象得出,这时候小魔王肯定也已被揍得鼻青脸肿。她若再找不到帮手,那家伙怕是小命不保!瞧见方才四个猥琐贱男的架势,那是不打死沧箫就不罢休哇。   她又大喘一口气,身体一百八十度转弯,朝那条幽幽小径冲刺而去,奶奶的,老娘跟你拼了,大不了一起死!这不要命的势头可是史无前例。   果真花木棉一辈子的人品似乎都用完了,一路上都没看到什么人能帮忙。好在跑回到那个街角的时候,竟然看见十多个拿着长木棍的彪形大汉在海扁四个倒霉蛋,莫非是形势逆转了?   走近些一看,小魔王并没有被揍得鼻青脸肿,只是脖颈处有些淤青,衣衫有些不整,但那白净嫩滑的脸蛋还保存的完好,再加上一双凌厉愤慨的眼睛死死盯住四个贱男,这家伙俨然一副小攻的气势、小受的气质。   “给老子往死里打!他大爷的,敢欺负到老子头上!”像是在发号施令。   话音刚落,几个彪汉子力道又加大了几分,就听噼里啪啦棍棒被打折了的声音,伴着些骨骼断裂的声音。花木棉不禁恶俗的吐了吐舌头,这群蛮力野人也太夸张了点吧,打架都不带眨眼睛的,不闹出人命誓不罢休吗?   这些汉子果真是沧箫的手下。奇怪了,他们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沧少爷,快叫他们别打了,会出人命的!”花木棉心底那善良的小苏性格又开始泛滥了。   “你别管,这是他们该死。”沧箫说道。   顿了顿,他又问,“笨女人,不是叫你跑吗?怎么又回来了?”   左一个“笨女人”右一个“笨女人”,花木棉表示,这称呼听得她很不爽:“你才‘笨男人’呢,我还不是担心你被他们打死。早知道是现在这样,我就不用拼了命的跑去码头找黄东子了。”   是啊,少爷自有少爷命,魔王自有魔王福,沧箫那么大的本事,哪里用得着她花木棉来操心。   被骂回来的沧箫心里反而一点也没有不爽,显然花木棉后面那一句话听得他很是受用。   她方才是说——担心我?沧箫唰的站好了身子快步朝花木棉这边走过来。“笨女人别看了,小心晚上睡不着做噩梦,我先送你回去。”说着就拉起花木棉的手,全然不顾她的瞪眼反抗。   “你干嘛动手动脚的,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男女授受不亲你知道吗?喂!沧少爷你快放手啦……”   “别叫了,越叫越容易引人注意,真是笨。”沧箫给她额头一起爆栗,压根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花木棉怎么挣扎都不起作用,“你说谁笨,喂!你弄疼我了!”   “说的就是你。”沧箫好像松了些力道以免再弄疼她,但是他右手握住花木棉的左手,让人感觉手心暖暖的,“放心吧,他们忙着干架没工夫看咱们,况且这里也没外人,你怕什么。不就是拉个小手么。”   花木棉简直满脸黑线啊黑线!   这叫什么歪理?没人看见就可以堂而皇之的拉小手么?那不就是年轻气盛的少年跟情窦初开的少女厮混偷情时才干的事情么……   不过,话说沧箫确实是“年轻气盛的少年”啊,而她花木棉确实也是“情窦初开的少女”啊,可是,“厮混”“偷情”什么的,她一千万个不承认啊……   这条幽幽小径的尽头就是棉花田庄入口了,再往前走过一条田间小路就能看到花家大宅门口的那对灯笼。黄色的烛光照亮了门口的路,门前被打扫的很干净,应该是花家大夫人的“功劳”——大夫人对下人们的工作永远那么挑剔。   不知道为什么,在沧箫眼中这条田间小路走起来这么短暂,而在花木棉眼中却是如此漫长。   “我家到了,你可以松手了。”   “哦。”沧箫扁扁嘴,不情不愿地松开了手。   这一路上根本没见着什么人,只有沿路的农家点着通明灯火在享用晚餐,别人其乐融融的,谁会把注意力放在他们俩身上。于是乎,沧箫再也没有了继续牵着美人青葱玉手的理由。   “那我回去了,明早我来接你。”   “谢谢你沧少爷,你其实不用亲自来的,让黄东子来就好了,或者我也可以自己去找你。”花木棉眨了下眼睛,隐约感觉今晚这气氛有些不对头,她很不自然的把目光往边上瞟了瞟,实在不想和沧箫对视,心里像有小鹿乱撞一般。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弄得好尴尬?   “我说了我来接你就是我来接你,少罗嗦。别的人来,我不放心。”那小魔王的嚣张气焰又起来了,花木棉瞬间收了心底的尴尬,怒视了他一眼,他全然当作没看见,又道:“还有,笨女人,以后别叫我沧少爷,你又不是我们家的丫鬟,叫着怪生分的……”   我跟你很熟吗?我们本来就很生分好吗?不叫沧少爷,那叫什么啊?花木棉变成了刚吃完黄连的哑巴,眨巴着眼睛不解地看着小魔王。   “叫我箫,我姐和我娘都是这么叫我的。”   箫……   可以允许她先恶寒地呕吐一下下么……   “那,明天见。”花木棉还是忍着没有叫出这个字,转身去推门,徒留一个冰凉的背影。   而那身后的沧箫,看着美人毫不在意地关上了大宅门,满目疮痍。   笨女人的脑子莫非是浆糊熬的?   笨女人的心莫非是铁铅灌的??   对了!笨女人的心上人到底是何方妖孽???    072 此生亦无憾 更新时间2013-11-12 23:02:58 字数:1532  大宅门“吱呀”一声被关上的那一刻,土豪公子哥儿的深情款款的目光也被断绝在了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也很无奈。   “哎……”花木棉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时候,她的肚子又开始不争气的叫了起来。   正琢磨着是先去小厨房找包大娘,还是先去给爹爹请安免得大夫人知道她晚归了要责罚她,忽然花木棉想起大夫人早带着二妹妹回娘家了,今晚压根儿不会有人给她脸色看,她突然就觉得松了一口气。   怪不得今晚这宅子安静的出奇……   管家婆不在,日子果然轻松很多啊!没有管家婆的大宅院简直是人间天堂啊。   花木棉没心没肺的大笑两声,俨然一副憋了好久没吃肉的小母老虎神情,正乐呵着朝厨房走去。   果然不出她所料,灶炉里火星点点,蒸锅里温着两个白面大馒头,包大娘正歪在墙角的柴堆里打瞌睡。   包大娘听见动静,见是花木棉回来了,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来:“孩子你可回来了,饿了吧,来来吃馒头。”说着就去取碗筷,又从橱柜里拿出一碟腌萝卜干。   就着腌萝卜吃白馒头真是人间美味。花木棉笑的合不拢嘴,一边吃一边啧舌头。吃着吃着,就想起那算命先生的事。   “包大娘,你还记得上次给我说的那个算命先生嘛?你说他算的特别灵的。”   “当然记得”,包大娘有些尴尬地皱了下眉头道,“我都听说了。哎!都怪我不好,着了那算命先生的道非逼着你去见他,结果害得你惹上官司蹲了大牢。这花家大宅上上下下都为你的事情快急疯了,我哪能不知道这一茬。”   花木棉不以为然,她若真出什么事,恐怕也只有爹爹会上心吧,她被关进大牢的事情闹得人尽皆知,这一点她还是很诧异的。   “包大娘,那个算命先生确实有神通,我去见他的时候,他传了我一些本事。”   “什么意思?传了你一些本事?”包大娘有点懵,这怎么感觉像是江湖侠士才做的事情。   “不仅大娘你纳闷儿,我也挺纳闷儿的。那先生无缘无故就丧了命,而且还是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死的。如果我不是亲眼所见,也很难相信,一个大活人就会那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那他到底怎么死的?”包大娘的兴趣被勾了起来。本以为就是一个招摇撞骗的老头子想要讹诈花大小姐,结果暴病而亡,想不到此事另有乾坤。   花木棉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却没打算细说,只是笼统地概括总结:“有点像是算命先生身怀绝技,可是他把他的真功夫传给我了以后,就全身虚脱内力耗尽而亡了。”这种话是她从茶楼讲书那里听来的。对于花木棉而言,江湖侠士是个很模糊很遥不可及的概念,在她生活的这个世界里,没有人会武功,没有人能飞檐走壁、水上步步生莲。   巧的是小时候花木棉去茶楼听书都是包大娘陪着一起去的,所以她这一连串的说辞,包大娘都能听懂。若是换作旁的人,恐怕会以为花木棉疯了傻了。   “这可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身怀绝技,却又能将内功散给别人。”花木棉指的是算命先生传艺给她的这件事。   虽然花木棉还没搞清楚这到底是怎样一种内力,但她能确定,自己从算命先生身上继承了一些奇特的能力。她拿着那枚绣花针绣出的图样的改变颜色,这就是最好的证明。常理下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会发生,她又没眼花。   “别说是你了,丫头,我都活了这么大一把岁数了,也从没见识过真正的江湖人士。想来你是真的走运了。”包大娘人老了思想却并非顽固不化,这一点是花木棉最为欣赏的。   “但愿如此吧。”话茬说到这儿,花木棉的心思已经飞到那枚神奇的绣花针上去了,她现在真想马上飞回自己的卧室,再试一试绣花针的功能,看看是否每次都会让图案变色。   “包大娘,谢谢你的白面馒头,真好吃。”花木棉笑着擦嘴巴,“我先回屋了,还得给爹爹做五十大寿的礼物呢,您也早些歇息吧。”说着又冲包大娘猛眨眼睛,“趁着大夫人不在家,您得好好休息几日!哈哈!”   真是个鬼灵精的贴心闺女。   包大娘目送着花木棉离开厨房,心里觉得很温暖。虽然大半辈子过来了,膝下无儿无女的,但能伺候上这位花家的大小姐,包大娘此生亦无憾了。    073 意念操控 更新时间2013-11-14 17:10:04 字数:2452  花木棉回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取出那枚绣花针来细看。   漫漫长夜,她根本无心入眠,也不知道是爹爹的寿辰要到了她心里着急,还是愁着替杨婶婶找御医的事儿。   在她一个小小的庶女看来,穷人家真的是看不起病,更生不起病,随便什么小病小症的,一看大夫一抓药,那就得花钱,还不如平时好好保养身体别那么操劳。   只可惜花木棉自小就没体验过什么是舒心踏实不操劳的日子,因而到了这个年纪了,还在为花家的各种琐事烦心。   前些日子就听说二妹妹花青铃为了给爹爹做寿礼,特地去沧氏绣坊学手艺,她花木棉是没那个福分了,但心底还是盼着这枚神奇的绣花针能帮上点忙。   上一次她用这针刺绣,无意中竟发现可以将白色的绣线变成自己想要的颜色,若非后来花青铃突然闯进来,她肯定还会继续尝试,看有没有新的功能。   想着想着,花木棉取了一块白布底子,装好框,又给那针穿了丝线。这回她是随手取的一缕墨绿色绣线,但是没拿花样子,因为她实在不知道送给爹爹的寿礼该绣什么。   这也不是花老爹第一次过生日了,毕竟也几十岁的人了,花木棉基本上每年都会用自己一双巧手做点东西送给爹,而且都还是实用的东西,像棉袜、手绢一类的。而且他爹不算是那种穷酸腐的斯文人,见不得些花花绿绿的东西,所以木棉每次做的东西都比较素净。   这一次她拿墨绿色的绣线,却不拿黑色白色的,纯粹是为了验证除了能改变绣线颜色以外,这绣花针还有没别的什么奥妙。   一边想着她却不知道为什么走神了,思绪飘飞到那位马上要见到的黎家大少爷身上。可她手里的动作却是没有停,两眼空洞地瞅着白布底子,全然一副鬼使神差的模样。   关于黎少爷的种种传闻,花木棉小时候起就听说了不少。   这位同样是土豪公子哥身份的黎允浩,其人生经历跟沧箫可是截然不同。人家小小年纪就饱读诗书,学富五车,跟着比自己更富裕更有权势的一位大官去了京师,听说那人还是黎允浩的亲戚。   所以说这富人跟富人是亲戚,后果“不堪设想”啊!   你说穷人跟穷人是亲戚吧,顶多是两看生厌,互相嘲讽,大不了老死不相往来,生怕沾了对方的晦气。   而穷人跟富人若是亲戚,那必定是穷人死命的巴结富人,富人就死命的赶穷人。   只有这富人跟富人做亲戚,才是官商相护,拿钱生钱,没有最富,只有更富。要不然沧琴也不会和黎允浩结成亲事了。   花木棉和沧琴熟识也就才是这几年的事情,可沧琴跟黎允浩的亲事,那却是还没出生时就已定下的娃娃亲。二人如今都年过十八,早就该成亲了,唤作别人家的夫妻,孩子都会打酱油了。可他俩的婚事却由于黎允浩常年在京师不曾回来,一拖再拖。   现在多亏了黎老爷的重病,远在“他乡”的黎允浩也算是要从此在棉田镇扎根了,谁叫他们黎家只此一个男丁,家大业大总不能后继无人呀,就算黎允浩在京师混的再怎么风生水起的,最终还是逃不了回老家操父业的命运。   花木棉以前就听沧琴说过,黎允浩能文善武,在京师很受皇帝器重,有望被封个京官当当的。   沧琴还总是一脸期待的表情,觉得自己也可以跟着去京师当官太太。毕竟这小地方的土豪也只是一方霸主,能在皇帝眼皮子地下富得流油的人,那才是真本事。   不过这些都是题外话。黎家和沧家结亲,跟她花木棉没有半毛钱关系。   现下她唯一关心的就是明天一大早起来后能不能顺利见到黎少爷,见到了还不一定能找到医术高明的大夫,找到了人家也不一定愿意大老远从京师跑过来,来了也不一定能治好杨婶婶的病,治好了也不一定能保证杨婶婶以后不会因为继续操劳过度悲秋伤春而旧病复发……   总之,这么多的“不一定”堆积在一起,希望变得越来越渺茫了。   花木棉好不容易才和儿时的伙伴杨武哥哥重逢,又遇见了以前一直很照顾自己的杨婶婶,若治不好她,花木棉心底会很难受。   再说那沧箫,最近他对花木棉猛献殷勤,她不是傻子,自然也感觉的到,尤其是晚上回来的路上被一个男人拉着小手,这掌心的温度是她从来没有感受过的,可她很矛盾的是这小子是个妻妾成群外加小包子承欢膝下的家伙,花木棉想到时候再去问问爹爹的意思。   至于沧箫派人上门提亲,大夫人那边是什么想法,花木棉还不太清楚。大夫人总该不会很愿意的,不然大夫人早就欢欢喜喜的赶她出去了。   大夫人心里总是有一把如意算盘,恨不得把花家大宅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每一个人的生死宿命都算的清清楚楚。   这样斤斤计较的大夫人,花木棉拿她没辙。   想到这里的时候,花木棉脑中思绪揪成了一团棉花,已经完全拉扯不开了。   她只好再把注意力集中到那位黎家大少爷身上。   希望第二日见他的时候能够表现的大方得体,不至于给人家留下坏印象。   不知怎么的,就回想起那日去小溪边捉鱼,无意间撞进了黎氏养殖场,撞见那个被看守人员称呼为“大少爷”的没礼貌的年轻男子。   那人对自己轻浮的举动,花木棉至今回想起来,都还后怕不已。明明掉进鱼塘弄湿了衣服,她就该第一时间逃走的,可那男子居然要她脱衣服,还美其名曰帮忙晾干。   如果这个不知礼数的纨绔子弟就是黎允浩的话,那花木棉可得好好想个对策了,明天绝不能这么冒冒失失去见他。   要不就装清纯?   反正她平日里不出声的时候,看上去还是挺清纯的。请允许她小小自恋一下,忽略那大大咧咧在街上叫卖时的低端小气没档次气质吧……   要不就装失忆?   好像也不至于闹得失忆那么严重。说不定人家沧少爷早就忘记这茬了呢!   不是有句话叫贵人事忙么。黎家老爷病重的快要死了,这么大的事情,黎家上下还不都折腾翻天了,他一个少爷哪会记得她呀!   这么一想,心底的思绪瞬时清楚了。   根本不用去愁明日要如何表现,俗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嘛!   脑中突然浮现出那日在黎氏养殖场时,黎允浩湿透的衣衫胸前绣的那几束兰花叶——墨绿色,细细长长,很是栩栩如生,针脚细腻是她从未见过的绣法,就是连沧氏绣坊出售的布料中也没有这么巧妙的针脚,应当是京师的高人所制。   而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几束墨绿色细细长长的兰花叶跃然于左手的白底绣布之上!   她这是在意念操控吗?!    074 找工 更新时间2013-11-21 23:33:46 字数:2373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杨武就醒了。   他揉了下惺忪睡眼,虽然门窗紧闭,但还是可以隐约听见窗外“呜呜”的寒风在吹。看样子又不是什么好天气。   心里记挂着早上要找工的事情,杨武再也睡不着了,索性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麻利地穿好衣服。   走到母亲床边,见母亲睡得很沉,想是那暖手炉起作用的,让老人家睡了一个安稳的好觉。他又伸手去探了母亲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温度差不多,应该身体状况还不错。   他这下总算放心了不少。   起身去,拉开大门,一股寒意就吹了进来。   “哟,这位客官起的可真早!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外头天还没亮透呢!”勤快的小二哥正在外廊打扫卫生,见到杨武出门来,很热情地招呼他。   “醒了就睡不着了,不如起床。”杨武只是礼貌地笑笑应答。   他的苦楚是没法子跟小二哥交流的,总不能说我要早点起来去找活做吧……   小二哥也没多唠叨,就职业地说:“那客官您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端盆热水来洗漱!”   “有劳了。”   看着小二哥跑下楼,杨武便掩上门,怕冷风吹进屋冻着了母亲。   他自己站在门口打量着悦来客栈的内厅。楼下饭桌边的长凳都摆在桌子上,地面清扫的很干净,整个大厅只有一个小二在抹桌椅,而方才和他说话的那一位,已经一溜小跑去了后厨房。   看来在这家客栈做事的小二并不多,杨武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通往后厨房的门,正好和杨武的厢房对着,他可以看见厨房门口的场院上有一个胖胖的戴头巾的妇人在喂鸡,厨房里面的情况看不见,但烛灯亮着,说明烧火、烧水、煮饭的伙夫已经在忙活了。   杨武以前在棉田镇的酒楼打杂时,倒没起这么早过。一般大伙儿都是天亮了才开工。而这家悦来客栈里的伙计明显要勤快许多。   杨武又不得不开始赞叹这淮阴镇百姓的淳朴勤劳了。   没过多久,那小二哥就端着一盆热水上楼来了,胳膊上还挎着一壶茶。   “客官先用这壶,小的去把昨夜的那壶给收拾了。”   杨武点头。   得到客人应允,小二哥轻声推门进去,好似知道里面的老妇人尚未睡醒。   安置好了一切,小二哥又轻手轻脚地离开,“客官若是饿了,可以下楼来点吃的,厨房的伙夫已经烧好炉灶了。”   “好的,多谢。”   杨武真的觉得他们服务的很周到,可他现在已掏不出多余的纹银去吃早餐了,只能表面上应承小二两句。   那小二哥见他没有下楼的意思,想来人家还得先回屋洗漱,便也没继续多言,很自觉地取下肩上的白毛巾开始擦走廊栏杆。   杨武便问:“请问,你家掌柜的几时会来?我有点儿事想和他说。”   “这恐怕要等到正午了,”小二哥为难的看了眼杨武,“早晨都是些喝茶吃面的客人,所以生意不忙,到了正午客人多起来了,咱们掌柜的才会过来帮忙。”   “那你们老板呢?今天会来吗?”   “额……这个俺就不清楚了。老板的行踪咱们是不得打听的。”   杨武叹了口气:“好吧,你忙去吧。”说完,他回屋去洗脸。   他也知道,一般老板很少去店里,管事的和招人的都是掌柜,老板只负责查账赚钱,哪里会操那么多闲心。他只希望今天掌柜的能早点来店里,并答应他给他一份差事做做。   才刚洗漱好喝了两口热茶,就听见方才那小二哥敲门唤他:“客官,客官,咱们掌柜的来了。”   还真是运气不错!   杨武应了一声,理了下衣领和袖口就赶忙跑出来,果真看见掌柜风风火火正走进柜台要脱外套,他就跑下楼去。   “掌柜你好,请问你们客栈招不招工啊?”   杨武毕竟不是混生意场的,不怎么会说话,一过去就直入主题,搞得掌柜有点蒙。   “招工?我们不招啊,你是……”掌柜显然还没弄明白,这位从楼上客房跑下来的客人是要做什么。   杨武憨憨地摸了下脑袋,“是这样,掌柜的,我从邻县来,以后打算和老母亲长居此处。我看你们这客栈生意挺好但人手似乎不够,我想在这里找份差事做做,挣点银子好度日。”   掌柜这才开始上下打量面前的杨武——身材算是魁梧,胳膊粗腿也粗,浑身肌肉似的,却不肥不胖,皮肤黑黑的,说话老实巴交的,挺像个做实事的人。   “小伙子贵姓啊?”掌柜问道。   看样子有戏!杨武连忙笑开了:“嘿嘿,掌柜你就叫我‘小杨’吧,别人都这么叫。我以前在棉田镇的酒楼做过伙计,有好几年的经验嘞,你们要是雇了我,准没错儿~”   掌柜也像是挖到了个宝似的,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杨武大臂上的肌肉:“能挑几担水呀?”心想这小伙子长得真结实,胳膊肉硬硬的,看着就有劲儿。   杨武被人捏胳膊,有点不自在,虽然脸红了下,但也自信地拍了下胸脯。“一次四担,满满的,包你满意!”   哟,敢情这是个好把手。“那成,要不这样小伙子,你先在咱这做一天,我看看你手脚利索不。要是做得好,晚上咱们就签工。”   掌柜一说完就斜眼瞄了下楼上楼下两个正在打扫的小二,看这架势,是想捡了小杨这个好的,辞退一个弱的。   那俩小二虽说也在这里干了很久了,但毕竟身板较小,比不过杨武。而后院的伙计也满人了,短期内并不需要招工,掌柜的也是替老板节约钱,实在没有办法。   一向善良的杨武却还浑然不知自己可能会抢了别人的饭碗,一听掌柜愿意试用他,高兴地跟什么似的,马上扎紧了裤腰带就想开始干活。   “那敢情好。掌柜的,你这会儿有啥吩咐没有?”   掌柜笑了笑,“莫急,小伙子。你吃早饭了吗?”   杨武尴尬地又开始摸后脑勺:“还没有……”声音低的跟蚊子哼哼。以前他在棉田镇的酒楼打杂的时候都是不给早饭吃的,忙到午后歇息时才能吃上饭。   这掌柜的倒是细心,见平日安排的活早就有人干了,掌柜就说:“你先去后厨房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呀!一会儿来柜台找我,我给你安排点事儿。”   “好嘞~”杨武转身就往后厨房去了。   掌柜今天破天荒来的这么早,就是因为有贵宾今天中午要来,前些日子就预订好了房间。正好现在多一个人手,掌柜打算支杨武去伺候贵宾们。    075 差点丢饭碗 更新时间2013-11-26 7:48:32 字数:2520  早上的时间过得特别愉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活不多,正当小杨乐呵着找到了难得的好工作要去给母亲道喜的时候,悦来客栈大门口几个面色严峻身着黑衣的男子走了进来,全身上下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客官您几位?”小杨有模有样地上前招待着。   来人却是皱了下眉头。   还别说,小杨这客气劲儿,若是换了别的客人,掌柜的肯定会很欢喜。可当掌柜的看清来人,就连忙神色紧张兮兮的迎了上去:“哟,是甄爷来了。您订的包厢小的早就给您备好了,众位爷请上楼。”   什么客人,这么有面子,让掌柜的亲自迎接?   小杨很自觉的退后了些,却没明白过来掌柜的态度怎么突然变了,平时他可不负责迎客的,敢情这几个黑衣男子是贵宾?   “你猜对了”,掌柜往身后的小杨那儿使眼色,好像早就知道小杨心里在琢磨什么似的,“今儿你就负责伺候这几位爷,若是伺候好了,你这小二的差事便有着落了。”   小杨一听喜上眉梢。原来就是要伺候好他们。   打量了一下上楼的这些男子,为首的最是年长,从头到尾不苟言笑,也没开过口,神色十分凝重,像是他们的老大。   后面几个男子有中年的也有年轻的,虽说面色各不一样,但至少也都是愁眉深锁。   这下子小杨心里又有些不痛快了,该不会是几位大爷在哪里吃了瘪,正生着闷气呢吧?那他要是一个不小心没伺候好,他的铁饭碗可不就丢了……   掌柜带着一伙人进了房间后,就在门边叮嘱小杨:“这位甄爷是咱们淮阴镇的头号人物,不仅官商两派都有人,还黑白通吃,你一会儿做任何事情都得懂得看脸色,知道不?”   小杨懵懂地点了下头。   说实话,他并不太知道。一般来了客人,无非就是喝茶、吃饭、住宿,这几位爷在饭点进了包房,应该是来吃饭的,但又不希望外人打扰。那他就闷着头皮上去点菜,点好了再去厨房传菜,最后再端进来给他们吃,也没什么难的。   等掌柜的一走,小杨就按照设想的步骤开始行事,而事实上那几位爷一开始也都不怎么说话,点完菜以后包房里显得异常安静。气氛诡异。   小杨很识趣的退了出去,顺手掩上了房门。   另一头,一楼大厅伺候的两个小二哥各自忙着,其中那个打扫大厅的小二哥从掌柜的一来就开始努力表现,掌柜管他叫癞子,因为他来这做活快一个月了,总是各种偷懒,没少挨骂。   癞子注意到杨武这小伙子不仅比自己做事上手快,还很得掌柜的欣赏,就意识到自己的饭碗恐怕会被杨武抢走,因此这一早上他脾气特别差。   而甄爷一行人,癞子是早就认识的,眼睁睁看着杨武去伺候甄爷了,癞子越发觉得自己赚钱的机会被剥夺了,于是怎么看杨武都不顺眼。   二楼包房里,安静的氛围在杨武离开以后有了些微改变。   神色最为凝重的中年男人说:“怎么办,听说秋后就要问斩了,你们兄弟几个倒是想想办法呀!”   “甄爷,咱兄弟都知道您女婿被关了您着急,可是德哥被关到棉田镇的监牢去了,咱们都没那边的关系,有劲儿没处使啊!”   “老子管他什么棉田镇还是棉布镇的,你们必须得给我把朱文德救出来!”甄元江/青筋暴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好像要把那棉田镇的县太爷给拍死。   几个下属显然十分为难,不知道该如何跟老大说。   见众人不吭声,甄元江又道:“赵燕那小妮子,你们如何处置的?”   一个板寸头说:“回甄爷,赵燕是德哥抓的,咱们几个都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暂时把她关起来了,听候德哥发落。”   “这小妮子实在太贱了,要是文德有什么差池,老子非把她千刀万剐不可!”甄元江怒目圆睁。   “是是是,定要那婆娘给德哥陪葬!”板寸头闻风迎合,不想却是遭来老爷子的白眼:“怎么,你希望文德快点被处死了,你好继承他的位子是不是!”   板寸头顿时傻了眼,低下头去,面红耳赤的。   “老子告诉你,老子就朱文德一个女婿,将来老子的家业也只会传给我女儿和女婿,跟你们没有半毛钱关系!这几十年好吃好喝的没少给你们,怎么?还嫌给的好处不够?”   板寸头没敢回话,是坐在甄元江右边的那个戴圆框眼镜的中年男子说的话:“行了甄爷,您就甭跟他一般见识了,赶紧商讨下救文德的对策吧。”   众人点头,看着老爷子气劲缓下来,一个红头发的小青年道:“甄爷,要不咱们去劫狱?反正棉田镇那么大点儿地方,能闹出什么事来……”   “劫狱?这恐怕不妥吧红毛。”戴圆框眼镜的中年男子似乎是个保守派。他看了一眼甄元江,像是在揣测甄元江的心思。   “说实话,劫狱这事儿,我不是没想过。只不过我们才刚刚控制淮江码头,生意还没做起来,根基也没打稳,如果这时候就跟官府起冲突,恐怕不好圆场。”甄元江摸了摸两撇短胡子。   女婿命悬一线,他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红毛就说:“可我们真的不认识棉田镇的县太爷,这可怎么办?”   “那就只有劫狱了!无论如何,不能让文德死!”甄元江叹气一声,终于做了这个决定。他女婿朱文德可是他的左右手!要是朱文德死了,他还做狗屁的生意?   这时候,杨武傻头傻脑地推门进来了,手里还端着菜盘子。   红毛十分机警地纵身一跃,一只手早就从腰间掏出了小刀,直逼杨武的脖子:“臭小子,偷听咱们甄爷讲话?要命不要!”   话音刚落,红毛像穿山甲似的窜到杨武背后,另一只手啪的关上房门,顺势又拽住杨武的胳膊。   “我……”杨武脸上的汗刷刷就淌了下来……   ------   “掌柜的,不好了不好了,那个叫小杨的家伙方才冲进甄爷包房,甄爷的手下都拿家伙出来了!”癞子气喘吁吁的跑去掌柜那里告状。   “什……什么意思……什么情况??你给我好好说!”掌柜皱着眉头,望了一眼二楼紧闭的房门。   “方才小的去二楼伺候甄爷隔壁屋的客人,见着小杨鬼鬼祟祟地站在甄爷房门口,像是在偷听甄爷他们谈事,小的正要上去提醒,就见那家伙居然推门进去了,里边一位爷掏出刀子要刺他,小的本还想走近了看清楚点儿,那甄爷房间的门却被关上了……”   癞子早就嫉妒小杨,这时候当然得添油加醋,落井下石一番。   掌柜一听,急的跟什么似的。   早上还看小杨这人挺机灵,怎么会做这种偷听客人谈话的蠢事呢!现在可不是雇不雇佣他这么简单了,可千万不要闹出人命啊!   “行了行了你去忙吧。”掌柜无奈的朝癞子挥挥手。   这甄爷是出了名了狠角儿,掌柜可不敢上去惹。只有眼睁睁在这干看着了,但愿小杨没事。    076 我知道他的软肋 更新时间2013-11-27 23:23:54 字数:2145  “快说!你是什么人?都偷听到什么了?再支支吾吾装聋作哑的,老子就把你给做了!”   红毛把手里的尖刀在小杨眼前晃了晃,小杨顿时紧张的汗流浃背。   “我……小……小的叫杨武……小的知道那狗官的软肋!小的愿意帮忙救出朱文德兄弟!”小杨的大脑一片空白,条件反射似的口中就蹦出这么几句话。   “什么什么……朱文德兄弟?怎么,听你的意思,你这小子认识朱文德?”这回开口的是甄元江。   红毛见老大都开口了,他手里的力道便松了松,心想,难不成这个面生的混小子是棉田镇来的?   红毛把杨武押到甄元江面前,厉声道:“喂!我们老大问你话呢!还不快快从实招来!”   在座的众人全都不动声色,看着这个光着膀子憨厚老实的年轻小伙子,实在不明白他有什么胆量敢偷听老大谈话。   杨武说:“小的以前住在棉田镇。”   “果然……”众人心里默默的想。   “说来惭愧,前几日正好因为一桩冤案,小的被关进死牢了,然后就遇见了众位爷口中所说的那个朱文德兄弟。我俩本以为要共赴黄泉,因此称兄道弟聊了一日一宿,也好在黄泉路上做个伴什么的。”   怪不得会跟朱文德称兄道弟。众人恍然大悟。朱文德是个性格豪放的年轻人,跟这穷小子称兄道弟也不是不可能。何况还是在死牢里那种艰苦卓绝的环境下。   小杨继续说道:“这么着,咱就也算是互相知根知底了。后来小的命遇福星得以翻案,这不,刚从大牢里放出来不久。”   “那我们德哥呢?”红毛问道。   “朱文德兄弟还在大牢里,听狱卒们说是要秋后问斩。”小杨如实答道。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红毛又问。   小杨说:“小的因着在棉田镇没什么呆头了,这才携家带口地跑来淮阴镇谋个生路。还求各位爷高抬贵手,不要端了小人的饭碗。”   戴圆框眼镜的中年男子道:“早就看出你是新来的小二了,这悦来客栈上上下下的伙计,没有谁不认识我们甄爷的,只有你这没长眼睛的混小子冒冒失失的,还敢偷听我们甄爷谈事。”   杨武听了,心中暗忖,这个戴眼镜的男子应该也是甄元江的手下,但资历比其他人较深,因此他说起话来十分横,却也不失对甄元江的敬畏。说不定是甄元江的结拜弟弟。   甄元江瞥了眼镜男子一眼,道:“你先别打岔,让他说完。”又瞟了一眼红毛,示意他先放下手中的刀子。   任何能救女婿的线索,他甄元江都不会放过。   杨武吞了一口唾液,整理思绪继续说道:“小的知道那棉田镇的县太爷十分刁蛮,常人与他说理是说不通的。可他有个软肋。”   “什么软肋?”   “就是棉田镇上沧氏绣坊的大少爷沧箫。”   “沧箫??”甄元江惊问。怎么好事坏事都离不开这个姓沧的小子?!   小杨解释说:“不瞒众位爷,小的被放出大牢那日就答应了朱文德兄弟,一定帮他找到亲人,一定想办法救他出来。如今小的可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碰着了众位爷,小的不妨给众位爷指条明路。那沧箫少爷,其实是个爱财好利的主儿……”   “嗯,的确是……”这沧箫,他甄元江可不陌生。回想起前一夜和沧箫谈判桌上的对话,至今还心有余悸。   甄元江心中郁结:不仅沧箫不是善茬,他那个夫人花氏也不好对付。你说这老天爷怎么就这么不开眼?什么好事儿都让他沧箫给占上了。而我们家女儿甄萍儿,却是对生意一窍不通;我得力的女婿却被赵燕那个臭丫头陷害,进了大狱。真是急煞人也!   见甄元江有些赞同,杨武赶紧继续说道:“所以说,只要甄爷您给沧箫尝些甜头,保准他心甘情愿地帮您去给县太爷说好话。到时候想要救出朱文德兄弟的事,还不是水到渠成,手到擒来。”   甄元江点头,说:“你先下去吧,此事不得声张,否则……”   “甄爷您放心,小的和朱兄弟那是过命的交情,小的绝不会乱说话的。”杨武心里苦闷也没办法,有些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这是真理。   那甄元江却又加了一句:“此事若是成了,来日甄某必当上门重谢。”   当甄元江意识到此人是友非敌的时候,态度明显的缓和了不少。有门路可以走,多使几个银子总好过劫狱的。   杨武一看甄元江的表情,马上见机行事地说:“小的只求将来有机会在朱文德兄弟手下做事,混口饭吃。”杨武憨厚地笑了笑,又是这种招牌式的笑容,感染了不少人。   甄元江却是眉头一皱:“等一下,你方才说,你和我女婿文德彻夜长谈,已是知根知底了?你知道他是做什么买卖的吗?”   彻夜长谈倒不至于,知根知底还是称得上的,杨武赶紧回答说:“知道知道,不就是贩卖私盐嘛!”杨武说这话的时候,特地把声音放轻了一些,把嘴巴凑到甄元江耳边,以免隔墙有耳。   那甄元江却是扑哧一声笑了,众人也都笑了。   杨武被弄得不明所以。只有甄元江和众下属心里清楚,看样子朱文德当时和杨武说话还是很谨慎的,只称自己贩卖私盐被抓了,并没说出他们是专干杀人越货的违法买卖。   众人放了心,甄元江更是放了心。   “也罢,你先下去吧。”甄元江第二次下逐客令,并示意红毛掏些银子出来打赏这孩子。   傻孩子杨武却是一文钱也不愿意接,拱了拱拳就出去了。   守在楼下的掌柜看见杨武毫发未损的从甄爷房间出来,那悬在嗓子眼儿的石头都快炸开了!“小杨!怎么回事!你这小子不会一来就给我惹祸吧?!”   “没有没有,掌柜的您放心吧,小的没惹祸。什么事儿都没有。”杨武一脸堆笑,不管那掌柜怎么问,他都不愿多解释一句,只是一味地叫掌柜放心,自个儿没事人似的闷头做事。   掌柜的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没过多久就把这茬给忘了。   只有那躲在角落的癞子,一边给客人倒茶一边瞪着小杨忙碌的背影各种不爽:姓杨的,咱们今儿是结下梁子了!你要是敢抢我的饭碗,来日我一定好好收拾你!    077 黎老爷去了 更新时间2013-11-28 23:25:48 字数:2183  而这一清早的棉田镇上也并不太平。   黎府上下笼罩着一层浓浓的肃杀之意。   虽是深秋,可莫名其妙下了一场大雪,仿佛在暗示着什么不吉利的事情即将发生。   早晨像盐粉一样飘下来的雪花,眼看着越下越大,终于变成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黎府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银白世界。   黎府的马厩车棚边上有几辆黑色的马车没来得及赶进棚子里,结果被雪花给盖住,也仿佛成了陷在盐堆里的黑色甲虫。   只有棉花田庄靠山的那一边荒地上,一簇簇的小白桦树,这著名的耐寒的树木仍然坚强挺立,它虽然也带上顶冰雪帽子,但是依旧不减其雄姿翠色;大风刮过,它们摇曳一下身子,雪花就一个劲儿地向下滑落了,似乎对树木不造成任何影响。   而黎府里的人,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少爷。”   “怎么样,阿进?查到什么了?我爹真有个私生子在外头么?”黎允浩站在屋子门口,眼神没有焦距的盯着远方的雪花。一股股寒意透着雪花往屋子里涌。   这个秋天,实在是冷的有些邪门。   “这事儿有点复杂。”阿进为难地皱了下眉头,四面张望了一下,方才道,“少爷听属下说完后可不要有什么心理包袱……”   “你快说吧,我听着呢。”黎允浩已经做好了要迎接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进门的准备。   “是。”阿进拉着自家少爷进了里屋,“老爷年轻时确实宠幸过一个采棉女,名唤梅冬青。”   “噢?居然是个采棉女?我爹还真有眼光……”黎允浩难以抑制心中对爹爹滥情的讽刺。只是这纳妾却找了个采棉女,实在不像是他爹的作风。   “可我怎么从未听说过爹爹以前纳过妾?我以为只有一个湘姨娘呢!”好歹湘姨娘也是个小家碧玉出来的。   “那是因为——哎!那时候老夫人不同意啊,那梅氏一直未能有个名份,只是被老爷在家养着。”阿进的语气很平静,黎允浩不知道他是在同情那梅氏,还是瞧不起这种为了攀大户求钱财,连名声都不顾的傻女人。   黎允浩万万想不到,自己把当年的旧事想的太过简单了。   阿进继续解释说:“再后来,梅冬青也确实是怀孕了,左邻右舍知道的人并不多,属下是好不容易找到一户老农家才打听到的。据说当年梅冬青刚生下孩子,老夫人就说找到了梅冬青与家中小厮朱峰通/奸的罪证,硬把二人给赶出了黎家。”   黎允浩挑眉问:“生下孩子了?是个男孩儿?”   “对。”   “看来这事情的原委,只有我娘心中最清楚了。”黎允浩眉头皱成了小山。   “只怕老夫人为了保住自己正妻的位置和少爷您的继承权,绝不会说出真相的。就算那梅氏的孩子真的是咱们黎家血脉,老夫人也不会同意您把他找回来。”阿进言辞凿凿。   阿进是在京师结识黎允浩的,二人相识不过数年,但阿进家道中落无处可归之时曾受过黎允浩的恩惠,他为黎允浩的气量和人品折服,这才心甘情愿跟在他身边做一个心腹下属。   来棉田镇也不过几日的工夫,他早已把这黎家上下重要人物的脾性给摸透了:   黎老爷是个妻管严,大事儿小事儿自己做不了主;   老夫人是个笑面虎,娘家也财大气粗;   湘姨娘膝下就两个女娃——她腹背受敌却还老是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家中还有个管大事的丁管家,资历老,深得老爷夫人信任;   再就是那个从年轻时就一直呆在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婢女陈月娘,如今已是四十岁了,无夫无子,一心一意伺候着老夫人,倒也忠心,就是平日里话不多,也很少出府。最近却是回老家上坟祭祖去了,阿进基本上没跟这位陈月娘打过照面。   黎允浩不禁觉得十分苦恼。连一个外人都看得出来当初是他娘做的手脚,怎么爹爹当年就没阻止娘呢?现在爹爹都病的快要断气了,才突然说要找回私生子,难道是想临死前弥补一下梅氏吗?他早干嘛去了?   “有查到梅冬青的下落吗?”黎允浩问道。   “据那老农家所说,梅冬青被赶出黎家的第二天就死了,好像是因为刚生完孩子体虚,又受了老夫人的打击。当时梅氏名声不好,旁的人都不愿意帮,眼睁睁看着她死在黎家大门口的。后来还是朱峰给埋的,那孩子也是被朱峰给抱走的。”   黎允浩的眼眶忍不住湿润了,母亲到底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啊!   这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   “那有朱峰的消息吗?”黎允浩又问。   对于这个曾经在黎家做事的小厮“朱峰”,黎允浩非常陌生,可以说他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有关这个名字的任何信息,就连资历最老的丁管家都没说过。   阿进只是无奈的摇头表示遗憾。他没能查到朱峰的任何线索。   “那你先继续查着,此事不要声张,就算找到了我那个兄弟,也先别告诉湘姨娘,更不能告诉我爹。我怕我娘又去惹他,他已经受不得刺激了。大夫们都说,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黎允浩话音才刚落,阿进还在默默点头应允,就见着丁管家眼圈红红、老泪纵横,迈着蹒跚的步子小跑过来,冲黎允浩嚷道:“老爷……老爷他……去了!”   “爹!”黎允浩歇斯底里地叫了一声,也顾不得旁人看着,就那么一个箭步冲出房门朝爹爹的病房奔去,才几步路的工夫就已哭成了个泪人似的。   毕竟还是年轻的孝子,受不了这丧父的打击。   黎老爷的屋子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早就抱头哭作了一团,几个大夫也是阴沉着脸靠墙站着,极度悲哀,难以自持。   黎老夫人更是嚎啕大哭,声嘶力竭,恨不得能把死人给哭活过来……   黎老爷的大哥大嫂蹲在床边劝黎夫人。   而远远站着泣不成声的湘姨娘和两个女娃娃就显得比较凄凉了,连个劝的人都没有,只呆呆的杵在那儿,眼泪直往下淌,就似断了线的珠子。    078 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啊 更新时间2013-11-29 22:10:23 字数:2045  再说那花家大宅的早晨。   花木棉前一夜虽没能睡个好觉,满脑子都在琢磨她那枚绣花针,但这一日早上和沧箫的约定她还是记得的。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感到比往日更严峻的寒意,特地从衣柜里找了些厚实的棉衣出来裹住自己,她恨不得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能把棉被也裹上就好了……   时间紧迫,花木棉也来不及去厨房找吃食了。   早早的出了门,就见那混世小魔王沧箫居然早已候在大宅门外面,而且他的贴身侍从黄东子居然没跟来。雪花飘满了他的裘皮大氅和狐毛围巾棉布帽,花木棉难得第一次觉得沧箫长得其实还真不赖,再配上这一袭华美富贵的装备……   关键是这套装备太耐寒了,花木棉有点羡慕嫉妒恨了。   “让沧少爷这么早跑来,木棉心里真是过意不去。”花木棉赶紧上前去“嘘寒问暖”一番。   这声“沧少爷”显然又让沧箫感到很不爽。   昨天还强调了不准再叫他“沧少爷”,这才过去几个时辰,她又开始这么称呼了,为什么这丫头总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于是乎,沧箫默不作声,更不搭理花木棉,用此来表达无声的怨念与反抗。   叫他一声“箫”,就有这么难?   这日,沧箫也的确是难得起个大早,来到花家大宅的时候,那宅门紧闭,沧箫不想节外生枝,更不想打扰花木棉的清梦,所以只是在外面等着没有敲门进去。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越来越喜欢为别人着想了。宁愿自己在外面多吹吹冷风也希望花木棉在温暖的被窝中多呆一会儿。   以前的沧箫可不是这种善茬!   二人并肩走了一段路,地上因刚下过雪,湿漉漉的,鞋子踩上去发出啪叽啪叽的声响。但好在尚未结冰,路面倒也不至于打滑。花木棉刻意和沧箫拉开了一点距离,不会太远也不会太近。   虽说对这位土豪公子哥的印象比以前好了许多,可花木棉心里还是记挂着他们俩身份悬殊,她不敢与沧箫走得太近。   “我们是直接去黎府找黎少爷吗?”花木棉问。   “是。”   某人回答的可真是简短利落啊,这位公子哥似乎还沉浸在方才的郁闷中。   花木棉浅浅一笑,不再多言,只是在严寒中伸出冻得红紫的小手出来,用口呵气,暖和了一下。   沧箫见状,很自然的就把花木棉的左手抓过去,揣进自己的右口袋里。暧昧的动作就好似他们是两口子。   花木棉像触了电一般,猛地把手抽回。她脑子完全没转过来,这家伙怎么老喜欢动手动脚的。他真不明白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吗?   不过……   这家伙的手为什么这么暖和……   她自己的手为什么就冻得又红又紫?   “沧少爷请自重。”花木棉傻头傻脑地冒出这么一句话,连自己都觉得别扭了。   “我以为,昨晚我已经表达的很清楚了。”沧箫皱眉、低头,不去看她。显然被驳了面子,沧箫又开始情绪大幅度波动起来,连走路的步子都不知不觉间加快了。   无奈的花木棉也只好加速行走,好赶上这脾气暴躁的臭小子。   “对不起沧少爷,我真的很感谢你昨天救了我,但你和我毕竟身份有别,不管将来我会不会嫁进沧家,现在我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我不希望落人口舌。”   “可我昨天已经拉过你的手了!你现在却还闹什么别扭!”   “昨天是个意外!”花木棉赶紧打断,“沧少爷,你真的喜欢我吗?”   “当然是真的!”气嘟嘟的公子哥儿忽然停下了脚步,一脸认真地看着花木棉的眼睛,“你看我,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花木棉心里突突的跳,她真的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因为她的眼睛也会泄露心事。她好怕自己一不小心就陷下去了。   “反正……反正这是原则问题。”花木棉绕过沧箫,自己缓步向前走,等到沧箫跟上来了她才继续说道,“沧少爷如果为我考虑一下的话,就应该多自重一些。”   “……”沧箫用沉默来表达自己无可奈何的“服从”。   他心想,反正你早晚都会成为我的人,大不了先忍忍。   ********   黎老爷病逝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黎府上下,无论小厮还是丫鬟,都按照老夫人的吩咐,以最快的速度把黎府装扮成白色。   白灯笼是丁管家早就备好了的,白帐子白帘子都是仓库里现成的,披麻戴孝用的服饰都被一股脑搜罗了出来,摊放在黎老爷的房间里,有棺材铺的伙计正在帮黎老爷化妆、穿寿服。家中一应花花绿绿的装饰玩意儿也全给利索地换成了白色,这么一看,那白花花的鹅毛大雪倒是下的挺应景。   虽然众丫鬟小厮都不知道老爷怎么会突然暴病,但他们却一点也没制造混乱。可见这黎老夫人治家确实是有方。   黎允浩还站在老爷的病榻前默哀,就见阿进走过来了,附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少爷,沧氏绣坊的箫少爷带着一位姑娘来求见,说是有急事想请你帮忙。”   “先请他们去客堂喝茶,我这就来。”   “是。”   “用上好的碧螺春招待客人。”   “是。”   阿进退下了。   黎允浩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容,看着自己娘亲还趴在床前哭个不停,一边劝的人也拿她没办法。黎允浩抹了抹眼角的泪痕,走了出去。   “沧箫,找我何事?这位是……”黎允浩见到沧箫身边那个十分眼熟的姑娘时,思绪不知不觉飘飞到数日前,鱼塘里那个狼狈不堪的落水女贼。   “是你!”   “是我……”花木棉条件反射地低下头,羞涩难当,心中万念俱灰。   这丫的年轻男子果真就是黎家大少爷。纠结了一晚上的担忧最终还是发生了!   话说这些土豪公子哥的记性要不要都那么好啊?连一面之缘的采棉丫头都能记得?而且还是在她花木棉还长得如此普通如此大众化如此其貌不扬的情况下……   她还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啊!    079 那我陪你走一趟吧 更新时间2013-11-30 22:24:21 字数:2001  沧箫一口碧螺春茶水差点没喷出来:“怎么?你们俩早就认识?”   他询问的目光以及满脸的醋意已然无法遮掩。   花木棉觉得在这种时候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她一直在琢磨“女孩子是不是应该矜持一点”这个问题。如果一个黄花闺女和另一个富家公子“早就认识”,不管二人有没有拉拉扯扯,那闲话传出去总归不好听的。   何况那日不慎落水,花木棉还浑身湿漉漉的和这黎少爷相处了一会工夫。此事绝不能伸张,只要黎允浩不提,花木棉肯定不愿意提的。   沉默良久,气氛有点尴尬。   见花木棉耷拉着脑袋不回答,黎允浩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似的,忙忙摆手装局外人:“我才刚回棉花田庄多久,哪有你那么好艳福,认识如此貌美的姑娘。”   言辞间似乎满是对花木棉容貌气质的赞赏,一来撇清了二人的关系,给人家姑娘一个台阶下,二来还给沧箫挣足了面子,证明他是个颇有才情和风度的花花公子,好叫沧箫不要多想。   可那沧箫是何许人物也,他怎能不起疑心,尤其是事情关系到自己心爱的女人。   “你们不说,我也会想办法查清楚!”沧箫佯装恶狠狠地瞪了黎允浩一眼,摆出一副要跟他们秋后算账的架势。   黎允浩却只是“哧哧”一笑,他毕竟和沧箫是铁哥们,权当这小子在开玩笑了。   “说正事,二位找我来有何贵干?”黎允浩赶紧转移话题。   还没等花木棉张口,沧箫就抢先说道:“方才进来的时候见你们家都挂上白帐子白灯笼了,莫不是你爹他……”   黎允浩点点头,眼圈又一次红了,只是这回却没流出眼泪来。   在外人面前,还是得坚强一点的。何况此处还有个不太熟的姑娘。   花木棉就明显更伤感了,眼圈红的更加厉害,热泪不知不觉开始打转:“黎老爷去了?”   可怜的老东家啊!黎家对他们花家恩惠不少,花木棉从小就很敬畏黎家的主人。多亏有他们黎家,自己才能不愁吃穿的长大,爹爹才能衣食无忧。如今老东家去了,花木棉心里还是挺难受的。   而那黎允浩却不知道花木棉的身份,看着这姑娘的反应,倒是觉得新奇,难得一个外人会为他父亲落泪,说明这姑娘心地很善良。   黎允浩长这么大了,遇见的都是些谄媚逢迎的女子。这位花木棉姑娘的表现倒是让他眼前一亮,十分意外。   沧箫本无意戳到黎允浩痛处,奈何有求于人,还是打了亲情牌。“阿浩,你也节哀吧。人死不能复生……”   “我知道。”黎允浩不等沧箫把后面的话说完就赶紧打断了他,大概是不想再去考虑这档子伤心事。   “快说吧,你俩到底找我有什么事?你这小子一向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每次你姐来看望我娘的时候,你都不来。”   “她们那是婆媳聚会唠嗑家常,我蹭在中间算个什么事……”沧箫无奈地打哈哈。   然而当沧箫说到“婆媳”二字的时候,花木棉明显捕捉到黎允浩脸上一丝不悦。   花木棉心中默然,这公子哥肯定是不喜欢沧琴!   饶是花木棉听沧琴聊起黎允浩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但看到黎允浩对沧琴这个不置可否的态度,花木棉心中还是有些为沧琴忿忿不平的。   你对人家黎少爷心心念念,苦苦相思,人家黎少爷却未必对你牵肠挂肚。可怜沧琴将来嫁到黎家怕是要吃大亏的!   沧箫指着花木棉说:“这是棉花农花老爹的大女儿,叫花木棉,也是我一朋友。木棉的一个婶婶得了癫痫症,久治不愈,想问你介绍位御医来帮忙诊治。你放心,诊金我出。”   原来是为这档子事。简单!   黎允浩脸上的阴霾很快就散去了:“正巧我爹屋里有位京城来的蔡御医,本是要请来给我爹瞧病的,这会子我爹去了,我便请那蔡御医随你们走一趟吧!至于诊金么——倒不是多重要,你们看着给吧!那蔡御医是我朋友。”   “如此甚好。”沧箫满意地笑了。哥们儿办事还是挺靠谱的。这趟算是没白来。   黎允浩说:“你们先坐会儿,我去请蔡御医过来。”说着就出了客房。   沧箫刚要坐下继续喝茶,就见心腹黄东子跑了进来:“少爷少爷,可把你找着了!”   “又出什么事了?”沧箫被黄东子一惊一乍的吓了一跳,口中的碧螺春茶水差点又一次喷出来。   黄东子说:“那位甄爷说是有要事找你商量,在咱们府中坐了好一会儿都不走,老夫人都给吓到了,您快去看看吧!”   “这贼老头子真不懂规矩,谈生意怎能在家里谈呢!”沧箫对这个甄元江不爽到了极点。   江湖道义,生意场上的瓜葛是不可以牵涉到家眷的,这贼老头子跑去他沧府闹事,摆明了是要给他脸色看嘛!上次为码头的事甄老头吃了鳖,这回又是要闹哪样?   “木棉……”   “没事,你先回去处理吧,我自己带御医过去就行。你家里的事情更重要。”花木棉看着沧箫一脸的为难,赶忙善解人意的说出这番话来。   其实,她巴不得沧箫赶紧消失呢!要是让沧箫知道杨婶婶就是杨武的娘,那他还不气得半死。   而沧箫哪意识到这一茬,只觉得花木棉如此善解人意,心里感动到了不行:“那我就先回去一趟,忙完了我就去找你。”   花木棉点头。   沧箫就火急火燎地跟着黄东子离去了,连个招呼也来不及跟黎允浩打。   过了一会儿,黎允浩领着蔡御医过来了,见只有花木棉呆坐在那里喝茶,沧箫却不知死哪去了。   “怎么就木棉姑娘一人?那个混小子呢?”   “他家中出了点事,先回去了。”花木棉不敢正视黎允浩的眼睛,说话的时候总是有意躲闪。   “那我陪你走一趟吧。”黎允浩决定当一回护花使者。    080 人去楼空 更新时间2013-12-4 4:42:39 字数:1486  黎允浩领着蔡御医,跟着花木棉一起往杨婶婶家里去,走出黎府没多久,雪下的更大了,街上很快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今年这雪,下的有些诡异。”黎允浩和蔡御医一路上都在讨论这个事。   按说初冬未至,此时并非降雪的季节。   黎允浩却比较乐观:“不是有句俗话叫瑞雪兆丰年嘛。正好今年地里的棉花都丰收了,明年一定也会有好收成。”   “想不到黎公子人在京师,心里却惦记着家乡。”蔡御医笑道。   黎允浩不置可否地叹气。父亲病故,作为家中长子的他自然是要肩负起重担的,他已经命阿进着手去办京师的交接工作了,以后,他就会长期在棉花田庄这里定居了。   京师的繁华,伴随着灯红酒绿喧嚣嘈杂,一起消失在记忆中。   黎允浩见花木棉一个人兴冲冲走在前头,也不跟他们搭话,觉得有些无趣,便上前搭讪:“想不到姑娘是花老爹家的女儿。”   “怎么?黎公子也认得我爹爹?”花木棉话音刚落,就觉得自己问了个蠢话。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大东家的儿子,就算是去京师呆了几年,好歹最大的劳动人民头子还是认识的吧。   于是花木棉就看到黎允浩玩味的笑了笑。这人估计也是被问了个哑口无言。   “那上次姑娘去我们黎氏养殖场是为了……”黎允浩又想引起话题。   “那个……那是个意外……”花木棉恶寒了一下,最近的意外发生的还真是频繁。   但她总不能告诉人家她是去捞鱼的吧!   花木棉吐了下舌头,黎允浩又一次捕捉到了花木棉脸上的尴尬,然后热心肠的继续转移话题,“姑娘和沧箫是怎么认识的?”   不得不承认,黎允浩的初衷是好的,他做出了所有努力想要和这位美丽俏皮可爱的姑娘套近乎,无奈这公子哥太不会攀谈了,每每开口必戳人痛处!还戳的人家小姑娘鲜血淋淋的……   “我们……我……他……”花木棉组织了半天语言,还是不知道怎么解释,“本来是梅姨家的儿子被沧少爷欺负了,我看不过去,就骂了他一通,也不知道后来怎么就成为朋友了。”花木棉说着说着自己心底都开始虚了。   这么久没去街上卖绣品了,她都快忘了梅姨那智障的儿子长什么模样了。   而作为听众的黎允浩,显然是没办法从这么几句话当中概括总结出事情的经过的。于是黎允浩综合了一下沧箫本人的混世魔王性格和撒泼打诨脾气,大致明白了,一定是那小子对这花木棉丫头死缠烂打,不然人家好好一姑娘,干嘛要跟沧箫混在一起?   还有,这姑娘身上到底有什么特质吸引了沧箫,居然会让沧箫这么一个唯利是图、恶贯满盈的混小子去帮她忙?   越是想到深处,黎允浩越对这姑娘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冒昧问一句,姑娘今年芳龄?”黎允浩再一次尝试转移话题。   而这一次,花木棉显然又被他的无厘头的问题给难住了。   告诉他年龄倒也没什么,反正我们穷人家也不怎么讲究这个忌讳,但他一个贵族公子,怎么好像对我特别感兴趣呢?花木棉心里异常苦恼,却也形容不出是哪里不对劲。等到三人已走到杨婶婶家门口的时候,花木棉说:“到了,这就是杨婶家。”花木棉终是没回答黎允浩的问题。   敲了敲那破旧不堪的木头门,许久没有回应。花木棉嚷了一句:“小武哥,我是木棉,我找了大夫来看杨婶婶!”然后就推门进去了。   “吱呀吱呀”的木头门被推开,伴随的是满园子的积雪,上面没有任何脚印,积雪白白净净“铺”的整整齐齐的如同盐撒的一般。   “这里根本就没有住过人的痕迹嘛。你确定你的杨婶婶是住在这?”黎允浩问道。   “没错啊,就是这里啊!”街角的尽头只此一处破败不起眼的屋子,她绝不会记错的。   可这人去楼空,究竟是怎么回事?   奇怪了,杨婶婶和小武哥跑哪里去了?   “不行,我感觉他们肯定出事了,我得去棉花田庄的其他农户家里去问问!”花木棉说。   黎允浩看了看这天,鹅毛大雪一点也没有要停下来的迹象。他让蔡御医先回黎府,然后对花木棉说:“这路不好走,我陪你一起去找找吧,出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081 大事不妙 更新时间2013-12-5 23:40:36 字数:1670  花木棉和黎允浩走进棉花田的时候积雪已经能漫过鞋子了,鹅毛雪变成了颗粒状的冰雹,似乎预兆着不吉利。   纵使黎允浩再三劝说,天气不好,先回去,花木棉还是不同意,她总觉得杨武哥和杨婶婶出了意外。   “杨婶婶身子不适,绝不会随意走动,如今家里连个人影都没有,这实在太诡异了,我一定得去问问其他的农户们。”花木棉坚持道。   此去农户住宅区还有很大一段路要走,花木棉是轻车熟路,黎允浩这富家公子走起来显然有些吃力。好在他是男子,不好意思落在了一姑娘后头,于是他就很卖命的“追赶”着花木棉。   这么走了许久,穿过田园小径就是一片山路,夹道的山尖上全是白皑皑一片,山上的树早就被积雪压得快要承受不住重量了。可花木棉一头闷的往前面走,根本无暇顾及两侧的“风景”。   那黎允浩现在一心全担忧着走在前面的姑娘,也没注意。   一个闷雷打下来的时候,二人皆是一惊,停住了脚步。   就见那闪电夺目,似是劈到了右侧山峰上的一棵树,枝桠忽的断裂了,朝山下砸了过来。黎允浩大叫了一声“木棉姑娘小心”,拽着花木棉的胳膊就往一边躲闪。   幸好他动作快,树枝桠正好滚在他们脚边。远看的时候觉得只有几尺,近看才知是一棵大树的枝桠,足足有两丈长。   越是天气不好,花木棉就越替杨婶婶他们担心。   “不行,我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好像杨婶婶会出事。”花木棉急了。   “也许是你想多了呢?”黎允浩拼命拉住花木棉的胳膊,不准她再继续往那山路尽头走。   “黎少爷你别拦着我,走过这条山路就是梯田了,下了梯田就能看见农户住宅区了,我不找到杨婶婶不会罢休的。”花木棉还在坚持。   “你明天再找也不迟啊,你杨婶婶不会有事的!”   花木棉皱着眉头:“哎呀,你不懂……”   她最了解杨婶婶和杨武哥了,这母女两个从来都不喜欢麻烦别人,出了什么事都是自己扛着。他们越是这样,花木棉心里就越担心。   二人在山路上拉扯了一会,又有沿路的山峰上接二连三滚落山石和树杈下来,于是窄窄的山道很快就被乱七八糟的东西给堵严实了,积雪越来越厚,大有活埋他们二人的趋势。   黎允浩心中暗叫不妙,瞧见前方不远处有个山洞,好像是棉花农挖出来夏天干农活时避暑用的。   “我们去那个山洞避一避,我答应你,等雪一停,我就陪你去找杨婶婶。”黎允浩郑重其事的说。   也由不得花木棉考虑好还是不好,黎允浩就拉着花木棉往那边走。   二人步履艰难,但也没办法,再呆在原地争执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   沧箫带着黄东子回到沧府的会客厅,看见自己亲爹亲娘像伺候祖宗一样的招待着那位甄老头,心中怒火“噌”的一下就冒出来了。   “糟老头!你搞什么名堂??”   沧箫话音未落,甄元江竟一个箭步走过来,“啪”的双腿跪在沧箫脚跟前:“沧少爷,求你救救我女婿。”   什么情况……   这个糟老头怎么给他下跪了?   沧箫一时语塞,愣在当场。   沧老爷和老夫人也是一下子被甄元江的举动给吓呆了。这人不是沧箫的生意伙伴嘛,亏他们还好茶好水的伺候了半天!   黄东子此时出奇的灵光,瞧见了老主人和老夫人的脸色不太正常,就赶紧附在沧箫耳边说:“少爷,别愣着,咱们快带着甄爷去房里谈,别把老爷夫人给吓着了。”   沧箫这才回过神来。   他火急火燎地赶回来,已经做好要和甄元江大干一场的心理准备,却是没料到甄元江搞这么一出。   糟老头子究竟有何把柄被自己抓住了吗?怎么自己一点都意识不到?他居然说要求自己救他的女婿。那老头的女婿究竟是何许人也?   “我们去房里说话。”沧箫示意黄东子先把甄元江给拉起来。   又对老爷和老夫人说:“爹,娘,这是我生意上一个朋友,家中出了点小事来找我帮忙的,没什么要紧的,您二老先回屋歇着吧。”   二老对视一眼,也懒得管他这档子事。沧老爷心里是想骂骂儿子的,但在外人面前训儿子毕竟没面子,所以他也忍了。   二老没多言,转身,互相搀扶着就离开了会客厅。   黄东子指路,道:“甄爷这边请。”    082 小心黎允浩不要你了 更新时间2013-12-6 22:59:28 字数:2188  等到甄元江把自己女婿的事情说了一遍,沧箫心里偷着乐——这位甄爷,既是现在的生意伙伴,也是未来的潜在竞争对手。淮江码头由甄元江掌控,将来遏制住这个棉田镇出口商货的喉咙,肯定会造成诸多不便!以前赵燕管着的时候根本没有形成规模,遇上什么事,都是有钱能使鬼推磨,沧箫使几个银子便能打发赵燕。可今时不同往日了,沧箫想在甄元江的地盘上挥刀,谈何容易?   如果甄元江真的有求于自己,那将来谈起合作来会方便许多。   不就是从县太爷手中救一个死囚出来嘛,这点事对沧箫来说,还是小菜一碟的。县太爷最是个欺软怕硬、怕惹事的主儿。沧箫只需动动嘴皮子,动用些人际关系,再给那老头子一点狠眼色,事情便能轻易解决了。   “却不知道甄爷的女婿姓甚名谁,犯了什么事?”沧箫问道。   要想救人,得先打听清楚那是个什么人。   甄元江显然比较机警,思考再三,也只是说道:“我女婿叫朱文德。这事说出来倒也惭愧,我那不争气的女婿,也不晓得是受了谁的蛊惑,跑去跟一群二流角色一起贩卖私盐,这不,结果途经棉田镇的码头被官差抓了个现形。”   甄元江并没有说出赵燕这个人,也没有明说自己黑/道上是做什么买卖的。毕竟自己的把柄不能全落在人家手上。   按照当今律令,贩卖私盐等同死罪,罪不可赦的。沧箫黑白两道的生意都有染指,他自然明白这一点。   沧箫淡淡的笑了笑:“这事也好解决,只需找个人替了你女婿受刑即可。”   甄元江感觉到沧箫已经全然相信了自己的话,心中重担也算是放下了。“那就这么办,在下去找个替身替了我女婿,其他和县太爷沟通方面的事,就有劳沧箫少爷费心了。”他一口一句少爷,不可谓不尊敬有利。   “好说,好说。”沧箫客气的拱手笑了笑,他显然也很是受用。   看到沧箫那边点头了,甄元江又站起身,双手作揖,道:“多谢多谢,此恩此德,在下铭记于心。往后若是沧箫少爷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吩咐。在下一定献出绵薄之力。”甄元江心中暗忖,这客套的话得给他说足了,他才会心甘情愿地去帮自己。   接着,黄东子奉命送甄元江出了府。   …………   沧箫看看外面,天色暗的太快了,大雪下了一整日,路上十分不好走。   他走到府门口,犹豫不决,心中琢磨着到底要不要去找花木棉,就见沧琴走过来。   “阿箫,你不是说早上去找木棉了吗,怎么人在家里?”   “姐……”沧箫唤了她一声,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看她的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厚厚的棉衣外面罩着一坨一坨的雪,沧琴的耳朵用貂皮围巾裹着,头上戴着毡帽,可露出来的鼻子也被冻得通红。   “我还没问你去哪了呢。”沧箫俏皮的冲姐姐猛眨了下眼睛。   今天甄元江来府中的事情,沧琴似乎不知情。   沧琴就说:“我本想去街市上逛逛,谁知道雪下的这么大。好几天没见着木棉了,有点想她了。”   “你想她做什么?她又不是黎允浩!”沧箫和沧琴并肩往里屋走。   沧琴给弟弟的额头上一个爆栗,“叫你胡说!”   沧箫似乎是被这恶劣的天气打败了,退缩了,冻得不想出门。   想到花木棉已找到御医帮她给杨婶看病,心愿已了,暂时也用不着他沧箫在一边看着。说不定花木棉还嫌他碍眼呢!就今天花木棉那个冷漠的态度……沧箫一想就觉得难受。   沧琴眼尖,察觉出自己的弟弟言辞间满是酸楚味,便开始调笑他:“哎哟我的傻弟弟,早跟你说过了,木棉那样的姑娘不适合你,她单纯善良,不懂得与人争执斗心,你妻妾成群的,木棉怎么会看得上你呢!她要是嫁过来了,还不被我那几位嫂嫂给欺负死啊。”   “我不会让别人欺负她的,我会保护她的。”   “你那么忙,哪有时间保护她?你只要远离她,她就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了!”沧琴鼻息里哼哼了一声,满是对自己弟弟的不信任与冷嘲热讽。   “你到底是我姐姐还是她姐姐啊!我怎么感觉你胳膊肘老往外拐啊!有你这样劝分不劝合的人么!”沧箫怒嗔道。   沧琴却是笑的更开心了:“劝分、劝合,那都得看情况呀,明显的你跟木棉就不合适。早就告诫过你别打她主意了!镇上的姑娘那么多,你咋不去在别的姑娘身上使使招呢?”   “我他妈的就看上花木棉了!我非她不娶,行不行!”   “哟,弟弟你还跟我急上了!我说这么多,还不都是为了你。”沧琴简直不能理解,花木棉那样的家庭背景是怎么吸引到自己弟弟的。   沧琴和花木棉做了几年的好姐妹、好朋友,关系好的没话说,她自然是不嫌弃花木棉的家庭背景的,有时候还会很善良的想要接济她们家。可是这做姐妹跟成亲却不是一码事。   “这个年代,嫁娶都得看门当户对,别说人家花木棉不愿意了,就算她愿意,爹和娘还能答应吗?”   “我是娶小妾,又不是娶正妻。爹娘哪管得了那许多。”   “就是因为你直把人家当妾,人家才觉得委屈,不愿意嫁给你呢。”   “姐姐你急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纳妾是给外人看的,真正到时候木棉过门了,我也疼她,你也疼她,她还不就跟沧家大少奶奶一般的待遇。真不明白那女人怎么那么死脑筋。”   沧琴赶紧想办法开导弟弟:“人家不是死脑筋,是根本不喜欢你这样的野蛮男人。”   沧箫又皱起眉头:“姐姐!你现在简直是越来越像娘了,什么闲事都喜欢插一嘴巴管一管。你再这样下去,小心黎允浩不要你!”   “哼!臭小子找打!”沧琴说着就一巴掌往弟弟身上拍去。当然也没用多大力。   姐弟两个从小到大都是这般打打闹闹,互相抬杠的,但感情却好的不得了,从来没有真的生过对方的气。   沧箫知道,姐姐的软肋就是那个黎允浩,所以每次沧箫说不过姐姐,就把黎允浩搬出来说事。   这一招屡试不爽,小打小闹完了,他姐姐再也不会多嘴一句。   接着,二人各自回屋,吩咐下人烧柴火点热了炕。天气冷的连多说一句话都好像会流失掉身体里的好多热量似的。    083 最精明的人 更新时间2013-12-7 23:07:10 字数:1369  傍晚时分,大雪终于停了。   一直为杨婶婶担忧不已的花木棉,之前就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经过黎允浩一番安抚,她总算清醒过来。杨家人去楼空,一定是杨武带着母亲搬走了,不然不可能家中什么东西都没留下。   这么想着,等雪一停,花木棉倒是打消了要去梯田下面找农户住宅区打听的念头。正好前方的山路又被堵了个严实,她只有先往回走。   黎允浩见花木棉情绪稳定了,这才放下心来。   二人一同往花家大宅的方向走,花木棉很感激黎少爷一路相陪,大雪塌方的山路是最危险的,多亏了黎少爷,她才得以脱险。   送到花家大宅门口的时候,花木棉实在也想不出挽留人家的话,只得讪讪地说道:“谢谢黎少爷。杨婶婶应该搬走了,您还是让蔡御医先回京师吧。真不好意思耽误了您这么长时间的工夫。”   花木棉一直明白贵人事忙这个道理,人家少爷好歹也是刚刚丧父,家里头不知道有多少事情要办,她却把人家霸占着,心中实在有愧。   “就送到这吧黎少爷,我先进去了。”花木棉很不自然地冲着黎允浩笑,脚步却挪不开。   “木棉姑娘,你别担心,你杨婶婶吉人自有天相,她的病一定会治好的。回去以后好好休息,千万不要胡思乱想。”黎允浩语气温和,听着他说话,让人在寒冷的冬天里隐隐感觉到一丝暖意。   花木棉真的很诧异,明明是自己耽误了人家的时间,人家还好心好意来安慰你。花木棉点点头,气氛一时尴尬到了极点。黎允浩就说:“快进去吧,外面冷。”   他知道这个姑娘很懂礼数,自己如果一直杵在姑娘家门口,姑娘肯定也不好意思先转身,于是黎允浩自己转身先走了。   走了十多步,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花家大宅门已经关上了,姑娘已不见踪影。   看着宅门缝隙越来越小,黎允浩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舍。   …………   再说那沧箫,做起事情来果真是雷厉风行,说风就是雨。   才不过一日一夜的工夫,沧箫已亲自登门,去找那县太爷喝茶、吃茶糕。沧箫并没有邀请县太爷去茶楼,而是特意跑到衙门里头去闹事,想那些办事的官差衙内们都眼巴巴的看着,沧箫这活阎王毫不留面子,对那县太爷颐指气使的。表面上说是想喝茶,实际上谁都知道小魔王无事不登三宝殿。   县太爷脸上总是挂不住的,官差衙内就纯当作没看见。   等到沧箫表明来意,说出要把死囚朱文德给赦出来的时候,县太爷也只有乖乖的听命,完全不敢忤逆小魔王意思。   就这么着,沧箫把甄元江找来的一个替死鬼交给了县太爷,轻轻松松救出了朱文德。一切,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多谢沧箫公子相救!”甄元江来接女婿出狱的那一天,爷俩个一起对这位救命恩人好好道谢了一番。   沧箫心情顿好,开开心心的给他们接风,说一起吃个饭。最后结账的自然是甄元江,但沧箫和甄元江二人都各自心怀鬼胎,表面上装作相敬如宾。   “往后沧箫公子有何难处,尽管吩咐。”这回开口的是朱文德。   朱文德长得高头大马,脸蛋黝黑,鼻梁高高,比寻常男人的个头要高那么一些。   先前由于被关在牢房里,谁都没注意到,这位朱公子穿戴整洁起来还是很英姿飒爽的。而且他为人豪爽,特别爱笑,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亲切感,一点也不像那种做生意的尖酸商人,倒是很想黑/道的大哥。   沧箫年纪没有朱文德大,但他毕竟也久经商场了,见到的人能排满一条淮江。像朱文德这样豪爽的生意伙伴,沧箫倒是第一次遇上。   朱文德说话做事起来,要比他老丈人甄元江要客气豪放许多。沧箫隐隐有一种想跟这人做兄弟的感觉。   殊不知,最精明的人,就是那种笑里藏刀,杀人于无形的,还让你心甘情愿把他当兄弟。    084 甄家 更新时间2013-12-9 1:45:15 字数:2311  084章甄家   由于气温骤降的原因,淮江码头的来往船只也受到了影响。   淮江湖面已结了一层乳白色的冰,虽然只下了一天雪,湖冰并不厚,撒些粗盐便能应付,但为了安全起见,棉田镇的县太爷和淮阴镇的县太爷一起达成共识,分别在各自的码头张贴告示说:天气原因,码头船只停止运营三日。   县太爷无非是为老百姓谋福祉,可这些明文禁令却是苦了那控制着淮江码头两岸的甄元江。三日不做生意对于他们甄家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好在甄元江早已在棉田镇码头附近购置了一套府邸,大小院落虽不多,占地面积也不广,然而,容他一家人居住的卧房数间以及宽广的议事房还是有的。   甄元江的女儿甄萍儿,如今就快要做人母了。肚子里怀着七个多月大的胎儿,行动十分不便,因此一直安心住在淮阴镇的府邸,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自己丈夫朱文德了。   替她安胎开药的大夫说,甄萍儿是个好福气的女人,这第一胎是个小子。   甄萍儿每日见不着丈夫,也很少见着父亲,心心念念的都是肚子里快要出世的儿子。   偶尔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心情也能好受一些。   这一日,朱文德和甄元江从酒楼里走出来,见到淮江码头告示栏上贴的檄文,心情特别遭。   码头管事的伙计红毛见自家少主人朱文德被放出来了,很是乖巧谄媚的上前去招呼:“甄爷好!德哥好!”   甄元江和朱文德皆是点头示意。   这位管事的伙计是从朱文德最得力的下属中挑选出来的,人前,小弟们伙计们都称一声“红毛哥”。   他平日做事雷厉风行,只有在甄元江和朱文德的面前才会有机会看见他点头哈腰、奴颜卑膝的模样。   朱文德知道这红毛脾气不好,对待兄弟和下属十分严苛,有时候毫不讲情面,引来兄弟们诸多抱怨。但朱文德自己心慈,演惯了“白脸”,觉得身边提携一个“黑脸”是非常必要的,因此朱文德很是倚重红毛。   即使红毛做错了什么,朱文德也会帮忙擦屁股打圆场。   甄元江却是个老谋深算、老奸巨猾的家伙。他一眼就看得出来红毛不是什么好鸟,因而时时提防着红毛,常对女婿说:“阿德,你要小心红毛这小子,别一不小心着了他的道。”   朱文德每次听完老丈人的告诫,也只是抿嘴一笑,顾左右而言他。   他心里何曾不懂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这个红毛从小吃惯了苦头,如今吃得苦中苦、成了人上人,自然会嚣张跋扈一些。朱文德自己小时候也经历过一段冗长的苦日子,因此他很能理解红毛为人处世的方式。   “爹,您就放心吧,红毛这小子还嫩着,他不敢反我们的。再说了,这甄家的家业不还是您老爷子掌控着嘛,您老身强体健,还有半百年活头呢,哪用的着女婿我操闲心啊!”   甄元江每每听到这话,心情就会大好。   当初考验了朱文德很久,才把自己心肝宝贝的女儿许配给他。朱文德是个穷小子,出身不好。唯一的优点就是会看脸色行事。此优点深的他心。   甄元江看着朱文德的眼神,就像是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可惜甄元江的夫人死得早,他膝下就萍儿一个女儿,后来天南地北的闯天下做生意,再也没起过续弦的念头。眼看着女儿大了,愁嫁了,又遇上朱文德这样的得力助手帮他打理生意,他很开心的就促成了这门亲事。   “再过几日,就是你爹的祭日了吧。”甄元江问朱文德道。   甄元江说的是朱文德刚病逝一年的亲生父亲。   朱文德和甄萍儿成亲没多久,他亲生父亲就得了重病死了。好在临死前看到儿子成家立业了,也算是死得瞑目。   “嗯。”朱文德点了下头,搀着老丈人离开了码头。红毛和其他几个下属在后面跟着。“劳您还惦记着。我这不孝子都快忘记了。”狭长的双眼略过一丝凄凉之意,黝黑的脸蛋上阴沉不定,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这事怪我。你被关进去这么多时日,我都想不出办法去救你。哎……”甄元江叹气。   朱文德看着老丈人对自己满眼的关爱怜惜之色,心中不由的一酸。这个世界上,真正对他好、关心他的人,只有三个:他亲爹,他媳妇萍儿,还有老丈人。   这辈子给亲爹尽孝怕是不可能了,他就决心好好孝敬老丈人。   “你有什么打算不?”甄元江问。   “等过几天码头解禁了,我回去看看萍儿,再带她去给我爹上坟。”   “这样也好,萍儿肯定想你了。你们二人到时候也替我向你爹问好吧。”甄元江想起自己苦命的女儿,从小到大跟着自己到处漂泊,也没享受过娘亲的疼爱,他心情又开始低落起来,便不再说话了。   甄萍儿跟朱文德有着多么惊人的相似遭遇啊。唯一不同的是,甄元江闯出了一番事业,甄家经济条件略好,萍儿好歹过了十多年的大小姐的日子。而朱文德的亲爹一辈子却只是个贫农,带着儿子愁吃愁穿的,过得紧巴巴的。   甄元江觉得,把女儿许配给朱文德,女儿将来肯定能幸福。   事实也证明了,萍儿确实很幸福,朱文德对萍儿好的没话说。   “对了,码头的生意怎么样了?那个赵燕,您是怎么处置的?“朱文德很聪明的转移了话题,好叫老丈人别再那么伤感。   甄元江道:“既然你都出狱了,码头的事务还是你接手吧。我去处理淮阴镇的旧账。至于那个赵燕,你放心,没人动她。不过我警告你,别跟她走的太近!这回你还嫌苦头吃的不够多么?”   朱文德明白老丈人的意思。   他这次被押入死牢,都拜赵燕那臭丫头所赐。但不知道为什么,朱文德从第一次跟赵燕交手开始,就觉得此女聪明果敢,做事干练,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虽然她性格泼辣野蛮了一点,但若能收至麾下为我所用,岂不快哉?   甄元江可并没有看到这一层。   在他眼中,女人是没资格抛头露面上商场的,那些都是男人该干的事情。女人就应该像萍儿那样乖乖的呆在家里,相夫教子。   甄元江对这个野蛮泼辣、不知天高地厚的赵燕非常厌恶。    085 化雪 更新时间2013-12-12 8:05:26 字数:1376  085章化雪   大雪真的是过了三天才全部化去。   县太爷的告示一点也没说错。   好在棉花田农们及时把棉花都收割了,土地里刚翻新过,渗进一些雪水也没所谓,权当是滋润肥沃土地了。   等到县太爷把码头的禁令撤去时,甄元江和女婿朱文德才终于能够回一趟家,而淮江上的船只也终于开始通行了。   其实,不只是做漕运买卖的甄家生意受到牵连,其他的大商会何尝不是一样受到不小的打击。   三天不是小数目,足以影响月利润的十分之一!   如果不合理安排时间运输货物,或者做相关应急措施,则还有可能因违约而造成巨额赔款呢!   以黎允浩为首的黎氏商会,此时还遭受着另一番危机。   随着黎震天老爷的突然病逝,许多生意上的合作伙伴都因为不信任年纪轻轻就接管家业的黎少爷而纷纷使绊子为难他。   大家各自心怀鬼胎,都在暗地里商量着怎么瓜分黎氏这块肥肉。   只有黎氏最衷诚的合作伙伴沧氏没有在这关键时刻落井下石。毕竟这两家都是棉田镇的大商户,又有姻亲关系,互相制约,唇亡则齿寒。   黎允浩倒也不烦不乱,自己曾在京师学过一些经商之道,再加上其母亲多年来都有查理帐务的习惯,所以在黎老夫人的帮助下,黎允浩很快就对自家生意上手了。   李老爷的遗体进行了风光大葬,许多黎氏宗族的族人都来吊唁。黎老夫人总是冷眼看他们,然后对着自己的宝贝儿子黎允浩语重心长的说:“你要记好这些人的面孔,将来他们都有可能成为抢夺你手中家财的罪魁祸首。这些人早就觊觎我们多时了,都盼着你爹快点去世呢!现下可好,你爹撒手人寰,这一帮见利忘义的东西都蹦出来了。”   这时候黎允浩一般都会很严肃的听母亲教诲,既不反驳却也不赞成。   他心中自然是明白亲戚们打的什么小九九,但毕竟是族人,血管里流着都是黎氏的血,黎允浩实在不愿意做那个背信弃义于族人的事情。   …………   朱文德跟着甄元江回到淮阴镇甄氏府邸的时候,正是正午时分,日头难得露出脸来。   甄家小姐甄萍儿正在丫鬟的陪伴下在荷塘边喂鱼。   这是他们自家的荷塘,定期会雇人来清理淤泥,如今这个季节,荷塘里的荷花基本上已经凋零的七七八八了,放眼望去看到的花和水藻都是人工培植的。甄萍儿挺着大肚子,没站一会儿就喊累了。   正巧看见丈夫和父亲从外头风尘仆仆的归来,甄萍儿赶紧迎上去:“阿德,你可算是回来了,我都有半个月没见着你人影了!”   语气中满是娇嗔与埋怨。转而又怒视自己爹爹道:“爹,你也真是的,家中那么多人你不派,偏要派阿德去帮你办事,这一走就是半个月,我这可怀着孩子呢,孩子他爹却不在身边陪着。真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   甄萍儿有点不高兴,但甄元江只是浅浅笑了下,宠溺地看着女儿:“好啦好啦,你夫君这不是平平安安回来了嘛!看把你给急的。我还不是信任阿德,才让阿德帮我跑了一趟远门。别的人帮我办事哪有阿德让人放心啊!哎!你爹我又不会把阿德吃了。”   甄萍儿绞了绞手绢,上前去搀着朱文德的胳膊。朱文德也很贴心的搂过她的腰,好叫她站着不那么吃力。   原来,甄萍儿只是一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大家闺秀,她根本不知晓甄家做的是杀人越货的违法勾当。   她更不知道,自己心心念念的夫君,其实是被抓进了衙门、下了大牢,这才会半月未归。    086 淮阴镇往事 更新时间2013-12-13 19:35:51 字数:1730  086章淮阴镇往事   这一日,天气还是一样冷得让人不想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   可是勤劳刻苦的杨武,这天却起的特别早。   这已经是他在悦来客栈打杂做工的第六日了,再做满一日,按照和掌柜的约定,他就可以提前预支整个月的工钱了。他需要给体弱多病的老母亲找个地方住,筹银子就是第一大难题。   住在客栈里,不是解决的办法。他必须找到一个正正经经的下榻之所。   杨武在这六日的时间内,努力勤快的学习怎么当店小二,这悦来客栈上上下下,几乎所有人都非常看好他,觉得他憨厚、老实,又吃苦耐劳,而且没什么乖怪脾气,人好相处,就连掌柜的也对他刮目相看,就差没委以重任了。   唯独那个抱着丢饭碗危险的小二哥癞子,看杨武是一百个不顺眼。   癞子为什么还没离开悦来客栈?   那是因为杨武惹的甄爷那桩子事儿一直被癞子嚼舌根子。   虽然那日,谁也不知道杨武在甄爷的包房里发生了什么冲突,但癞子以此为话柄,咬着杨武不放,经常在掌柜那里吹耳边风,煽风点火的睁眼说瞎话:   "掌柜的,您瞧小杨那人,做事愣头愣老的,保不准哪天又惹祸端出来,您想雇用他?可得三思啊!别一不小心把咱们客栈的声誉给搭进去!"词里行间全是在鼓动着掌柜的早些辞退小杨,这样他癞子又可以安安心心在悦来客栈里面一边撒泼打诨偷懒一边工作了。   店小二最重要的技能是什么?那就是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啊!   掌柜的第一天就交代小杨要懂得看人眼色行事了,老实巴交的人,容易被别人欺负啊!   于是乎,耳根子软的掌柜就迟迟没有解雇癞子,想来还是只把那杨武当个备胎用着。   癞子就难得,得着机会便猛献殷情,对着掌柜的猛嚼舌根子。   其他的伙计见了,都看不惯癞子的作风。有的好心的伙计,还会特意跑去跟杨武提醒一番。   杨武又何尝没看出来。他那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他早就打听过了,甄老爷和他女婿已经回淮阴镇了。既然他想着要跟着朱文德一起做生意,将来有的是机会养家糊口,现在委身于悦来客栈也只是万全之策。   只要做满七天,拿到工钱,他就打算去找个住所。如果朱文德那边愿意接纳他的话,他迟早是要跟掌柜的辞职,带着老母亲去投奔朱文德的。   尽管被关进死牢的时候,杨武和朱文德还并不相识,没任何交情,可那"促膝长谈"般的一日一夜足以加深这对难兄难弟的感情了。   杨武打心眼里觉得,朱文德是个有担当、又有头脑的人物。   再加上这些时日,待在悦来客栈打杂,他掌握了不少情报消息。   客栈酒楼这种地方,最是杂七杂八的人和事云集之处。   杨武只要稍稍打听一番,就不难知晓,那位神秘的甄爷,原来是淮阴镇上的一把手人物——影响力极大,又是做漕运买卖的,肯定在当官的那边有不少熟人。   这一天在忙碌中度过,杨武回到房间,开始回忆起几日前的所见所闻......   **********   淮阴镇并不大,总共住户也不过百来户,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是认识彼此的。   有陌生人出入此镇的话,大多会被本镇的人当作外地商户。   淮阴镇的人也大多和善友好,民风淳朴。   花家大宅的正室夫人,陈丝丝,祖籍就在这淮阴镇。   陈氏一族,曾经是淮阴镇的大户人家,陈丝丝当年嫁给花老爹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开支及嫁妆,全是陈家购置的。陈丝丝还连带带去了一些财产,用来辅助花老爹的农务。   花老爹没怎么读过书,家中财务也大多交给这位大老婆管理。他一辈子就是个种地的,只是人之中年时种地种出了点名堂,研究出最佳配种方案和最佳农田分配法,硬是让棉花田庄的收成翻了几番。那农田地主自然把这等务实且有经验的农户当做宝贝一样!   陈氏总称自己有眼光,找了一个有头脑的夫婿,什么嫁妆、什么婚礼,权当做是人事投资了。事实上陈氏的后半辈子过得也算是顺顺畅畅,怎么说,她也是大老婆,家里她说一,没人会说二。她已经很满意了。   如果非要挑什么遗憾的话,那就是陈氏这辈子没能生个大胖小子出来。女儿花青铃对经商之道一窍不通,对种植棉花也毫无灵感,跟那个精明能干的姐姐花木棉比起来,的确是差了一大截。于是乎,陈氏最大的心愿,便是给自己闺女说一门好亲事,好让闺女以后享享福,自己晚年也能跟着蹭个光什么的。    087 隔墙有耳 更新时间2013-12-19 11:27:44 字数:849  087章隔墙有耳   这日晚上,悦来客栈的生意特别的好,杨武忙前忙后的都顾不上吃完饭,恨不得把一个人当三个人使,掌柜的都跑到大堂去帮忙了。   不过掌柜的脸上却笑的跟朵花似的。   难得生意好到爆,掌柜的巴不得多来些客人,这样才能财源滚滚来。   按说一般都是打工的愁客多、老板愁客少,但这悦来客栈的老板跟掌柜有点亲戚关系,掌柜自然做事特别上心。不然,你以为他起早贪黑的是为什么?   再者,快到年终了,过完正月初一老板就会来发红包,要是今年生意好的话,少不了要多加几张银票子。   谁又会跟钱过不去呢?   不过,客栈里还是有比较后知后觉的人的。比如那个懒得动弹死乞白赖的癞子。   这也不怪他,他在悦来客栈干活还不到一年,表现也不咋地,并不知道年终一过就会有分红包的事,所以客栈里来的客人越多,他越不爽。就算他知道能分红,凭他那点懒劲,老板肯定也不愿意打赏他。   癞子就是傻乎乎的蒙在鼓里,一点都不愿动弹,总是像个婆婆似的,叉着腰靠窗站着,还大冬天的猛擦汗,嚷着:"哎哟俺的妈咧!累的跟条狗一样了!啥时候能消停啊!"   杨武和另一个勤快的小二哥都不搭理他,埋头干自己的活。掌柜的在一边冷眼看着,对他俩很是欣赏,也终于起了要辞退癞子那懒货的念头。   最忙的晚饭时间段过去以后,许多住宿的客人都上楼就寝了,伙计们才终于有时间歇口气,聚在后厨房,围着拼起来的大方桌吃完饭。   今天的伙食特别好,有鱼有肉,还有海鲜。伙计们都饿了,吃的是津津有味。   不过,癞子的吃相未免有些夸张,人家是要么埋头吃饭,要么欢快的聊天,只有他是一边抢食物一边狼吞虎咽,还不忘骂上一句:"他娘的!今晚客人也忒多了!老子都累垮了!"   句句直戳掌柜痛处。   众伙计都看出掌柜的脸色一变,都不敢再讲话了,只有癞子傻冒似的一个人叽里呱啦抱怨个不停,嘴里的饭恨不得都给喷出来!   终于,掌柜的忍不住。吃完饭后,他把杨武和癞子二人叫到柜台前说是有事交代。他自己先撂下筷子出了后厨房,杨武紧跟着去了,癞子还恋恋不舍的猛喝两口汤。   掌柜的拿出白纸毛笔,洋洋洒洒写了几行字。杨武和癞子都是没怎么读过书的,就问掌柜在写什么。 088 隔墙有耳2 更新时间2013-12-20 15:20:42 字数:1157  088隔墙有耳2   "掌柜的,您这是啥意思?"当癞子接过掌柜递给他的一张纸和一张银票的时候,他的心有些慌了。   纸上写了什么字,癞子虽不认得,可那银票他还是认得的。莫非是自己做的不好,掌柜要辞退自己。   癞子难得精明一回。这次他可真猜对了,掌柜开的银票就是辞退补贴,他早就没有要留癞子的意思。何况刚才吃晚饭的时候癞子"凶相毕露",掌柜的再留他,那就是傻了。   "这是这个月的工钱,不足月底的天数我也一并算给你了,一共是五两八钱。全当作今年年底的分红吧!明天起,你就不用来了。"   掌柜的朝着癞子说出这一串话的时候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语气冷淡的惊人。就连一边看戏的杨武都能感觉到森森寒意。杨武终于意识到,自己存在于悦来客栈对癞子来说,是一个多么大的威胁。   难得精明一回的癞子瞅着那张"辞退书",一时语塞了,始才惊觉自己精明的为时太晚,自己的饭碗终究还是被姓杨的那小子给抢去了。   癞子张了张口,搜肠刮肚想要找些借口来求掌柜的挽留自己,可惜今日表现确实太差,癞子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好心肠的杨武却是开了口:   "掌柜的,您先莫急着辞退癞子,俺有个事想和您说说。"   掌柜莫名其妙的看了小杨一眼:"小杨,你该不会是想要为癞子求情吧?"   掌柜的没说穿,他嫌癞子好吃懒做。那是为了给癞子留个薄面。   掌柜的却也想不通,小杨为什么会去帮竞争对手说好话。他看小杨神情严肃,似乎真有什么要紧事,于是就对癞子说:   "你先在这等我一会儿。"   接着就把小杨领到一间耳房,也就是掌柜自己白天算帐做账的地方。   "小杨,有什么事你就直说吧。"   "我......掌柜的,我想做完明天最后一天就请辞。"   "什么?你说你要走?我没听错吧??"掌柜瞪大了眼睛。"咱们客栈的待遇这么好,我瞧着你这几日干活也挺勤快的,怎么又不想干了呢?"   杨武当然不能直说他要去攀高枝,只能把自己事先想好的借口说出来:“俺在淮阴镇遇见了一个老朋友,打算以后去投靠他,掌柜的您待我挺好,我都知道。过几日我定会带人来光顾客栈的生意。”   杨武腆着笑脸,掌柜的看他去意已决,还想问什么最后还是话题给转了:“那只能便宜癞子那个懒鬼了。哎!要是癞子有小杨你一半勤快,我也犯不着辞退他呀。其实老板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打算让我重新招一个小二的呢。可惜了你这个会干活的好小子。”   杨武只是笑,并不多言。他表面上装的憨厚老实,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会干活,什么勤快,还不是大伙觉得他好使唤。   不过杨武不是一个斤斤计较的人,即使被人算计了他也并不放在心上。   “掌柜的,您之前也说过了,我做满七日就能拿工钱。如今我已做六日,明天晚上应该能够走了吧?至于那年底分红,我并不挂心,掌柜的可以不用算上我这头。”   早就在吃饭的时候听别的伙计说老板和掌柜都很赏识他,年底分红他很有可能分的一瓢羹。不过杨武想着将来去投奔了甄家,少不得捞好处的事情。这点小便宜他不占也罢。    089 隔墙有耳3 更新时间2013-12-21 9:57:41 字数:2246  089章隔墙有耳3   最后,癞子虽是被勉强留下来了,但大伙都明白掌柜和老板不待见他,就算是小杨走了,癞子也待不长久,总会有另一个人替他的。   癞子就学乖了,主动跑去找掌柜:“掌柜的,?今儿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不?”   杨武就在掌柜旁边看着。掌柜打量了一下癞子,觉得他像变了个人似的:“正巧,酒窖的女儿红快要卖完了,你和小杨一起,去那街头的李氏酒厂定一批货。”   说着,掌柜从一打账册中翻出自己早已写好的采购单。   生意好的时候酒水就容易断货,再者如今到了年关,也是时候为第二年的仓储做准备。那李氏酒厂和悦来客栈有老交情了,合作过多年,他们客栈去买酒能打折。   掌柜的心知小杨去意已决,也就打消了好好“培养”他的念头。本来他是要亲自走一趟李氏酒厂的,既然癞子这么积极,就让癞子跑一趟也无妨。   不过,掌柜的心里还是打了如意算盘的。癞子好吃懒做插科打诨惯了,掌柜的怕他这事儿办不好,到时候给客栈带来损失,所以嘱咐着小杨和他一道去。   小杨当然也是毫无意义的。毕竟再干一天就要离开了,掌柜那么器重他,他很感激。   带着癞子一起,二人在李氏酒厂很轻松的谈成了一笔单子。回去交差的时候,小杨对癞子说道:“你且先回去,我还有件事要办,晚些回去。”   癞子不明白小杨要去哪,琢磨着是掌柜的另安排了他差事,所以也没多问,点头就回客栈去了。   此时街市上张灯结彩的正是热闹非凡,许多活跃的商位基本都是面摊、杂货摊那些。当然还有最风情无限的青楼。   杨武顺着街市,摸往甄氏府邸。早就打听清楚了甄府的位置,今日难得从客栈出来,他的第一次上门拜访一定得厚重一些。   于是,杨武手里提着一坛李氏酒厂送给他的样品女儿红,打算借花献佛,转手赠予朱文德。   走至一条不怎么热闹的街上时,杨武忽然发现前方影影绰绰的有两个女人的身影,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什么,他觉得其中一个女人十分眼熟,长得有点像花家大宅的大夫人陈氏。   下意识的,杨武便朝着墙根处一闪,躲在一个残垣断壁的后面,好叫那两个女人看不见他。   两个妇人都是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按理说没必要讲话这么鬼鬼祟祟的。当杨武瞧了许久,确定其中一人却是是陈氏的时候,他便竖起耳朵想要偷听两人在说什么。   好像潜意识中,但凡是跟花木棉姑娘有牵连的人和事,杨武都会特别上心。   *   “都张罗的怎么样了?”陈氏神色紧张的问道。   对面的妇人皱了皱眉,“小姐,您也知道,那黎夫人是个死脑筋,很难对付。我在她身边潜伏了快二十年了,换取的信任度也就只够翻一翻账本而已。她宝贝儿子的婚事,我哪里插得上嘴呀!”   陈氏明显的脸色一暗,好像非常不高兴。“你到底是怎么办事的,我把你安插在黎家这么多年,你倒是办成过几件事?”   对面的妇人撇了撇嘴,不说话了,看上去很委屈。   杨武听着,有些莫名其妙。那妇人管陈氏叫“小姐”,可见二人是主仆关系。她们又提到了黎家、黎夫人、黎夫人的宝贝儿子等等,却不知二人到底在商量何事?   陈氏沉默良久,似乎是在思忖对策,随后淡淡的吩咐道:“这样吧,你也出来的够久的了。正好淮江码头的船也重新放行了,为了防止黎家起疑心,你明日一早收拾好包袱就回棉田镇去。千万不要走漏半点风声。”   “那这本账册……?”对面的妇人指了指陈氏怀中揣着的一个厚本子。   陈氏道:“怎么说,这也是你辛苦弄来的,我先收着了。至于青铃的婚事,你还是跟往常一样,多在黎夫人那吹吹耳边风。她刚死了丈夫,如今黎家上下一切重担都压在黎允浩身上,她肯定会急着帮黎允浩找媳妇的。你到时候见机行事。”   “可我听黎夫人提起过,黎允浩早就和那个沧家的大小姐有婚约了,怎么着也轮不到咱们青铃小小姐啊!”   “你急什么。”陈氏瞪了那女人一眼,却也不是那种愤怒的怒视,只是有点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我们花家人微言轻,我也不指望青铃能做什么豪门的大少奶奶。”   “小姐,您的意思是,让咱们小小姐嫁过来黎家只做个妾?”对面的妇人有些不敢置信的看了看陈氏,似乎是在想,陈氏怎么会委屈心肝宝贝女儿给人当小妾的呢?   陈氏默然的点点头,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懂吗?嫁给黎允浩做妾,总好过嫁去不知道什么穷人家当媳妇。青铃这孩子没什么本事,让她去富贵人家享享清福也就罢了,我不指望她管账理家。”   “再者,我瞧着黎允浩还算是年轻有为,去世的黎老爷又唯独他一根独苗,你到时候就给过门的少奶奶多使绊子,只要黎夫人看新少奶奶肚子不争气,肯定会急着给自己宝贝儿子纳妾,我们再撮合青铃跟黎允浩即可。”   “好吧。我知道了。”那妇人脸上的疑惑总算是收敛了。   陈氏揣着账本又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杨武知道陈氏的娘家在淮阴镇,所以并不对她的出现表示诧异,在离开棉田镇之前就听花木棉说过她的大夫人和二妹妹回娘家了。   只是这另外一个妇人看着好面生,并非花家大宅的婢女。   杨武通过二人鬼鬼祟祟的对话,便猜出一二。这妇人应该是在黎府做事,而且还是个能在黎夫人面前说得上话的得宠婢女。瞧着她年岁跟陈氏差不多,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就卖到黎府做丫鬟了。   虽然花青铃能不能成为黎允浩的小妾,这事跟杨武没半点关系。但杨武仔细一想,总觉得陈氏今晚这举动会影响到花木棉的将来。   在杨武心中,早就认准了花木棉有朝一日会嫁给沧箫,何况沧箫的姐姐沧琴跟花木棉情同姐妹一般。杨武知道了有人要算计沧琴,便由衷的开始担忧起来……   那个神秘妇人从小路绕了出来,好像是往悦来客栈的方向走。正巧杨武也要回客栈,便远远的跟了上去。   这么仔细一瞧那妇人的背影,果然是有点眼熟的。   好像在自己和母亲入住悦来客栈以前,那个妇人就已经在客栈住下了。当小二的这几天,自己还伺候过这个妇人,给她端茶送热水什么的。很快的,杨武脑海中便浮现出那妇人的面容。    090 投靠朱文德 更新时间2013-12-23 5:26:27 字数:2196  090章投靠朱文德   杨武远远的看了半天,见着那妇人走进悦来客栈了,他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于是转身又朝着街市那边走去……   他得在辞去小二的活之前跟朱文德接上头才行。   那甄府坐落面积很大,杨武轻轻松松就找到了。敲了府门,是个年轻小丫头来开的门,说话很是客气。   杨武再一次感受到了淮阴镇的淳朴民风,这可比棉田镇那些势利眼的大户人家要好多了。   面前的小丫头说话温声细语的:“请问小哥您找哪位?”   “姑娘你好,我是你们家姑爷朱文德的朋友,我叫小杨,劳烦你通传一声,就说是年关将至,杨兄弟拿了坛上好的女儿红来看望你们家姑爷。”   说着,小杨抬起手中酒坛子给那丫头看。   小丫头笑着说:“小哥先进来等吧,外头风大,我这就去给您传话。”   过了一会儿小丫头就折回来了,杨武便顺着那丫头的指引进了府邸。   走至朱文德住宅的时候,看见朱文德正在跟他夫人下棋,夫妻两个笑容满面,心情特别好的样子。   朱文德一看见是故人来访,很开心的就起身去迎他。   “杨兄弟!”   “朱兄弟可好!这位想必就是嫂夫人了。嫂夫人果然是秀外慧中,和朱兄弟真是郎才女貌啊。”   朱文德和甄萍儿相视一笑。   杨武抱拳给甄萍儿行了个礼,瞥见刚站起身的甄萍儿肚子有些微微隆起,就猜到她定是怀有身孕了。   杨武心中暗暗羡慕,朱兄弟不仅入赘豪门,娶得娇妻,如今又快要当爹爹了,真是好福气。   “杨兄弟怎么有空来看望我?你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朱文德一边说话一边猛眨眼睛,杨武看看他那个表情,很快明白过来,他是不想让夫人知道自己曾经下过大狱。   于是杨武很聪明的答道:“俺这不是前两天瞧见甄爷了嘛。甄爷说你回来了,俺就带一瓶女儿红过来,找好兄弟喝酒啊!”   那甄萍儿也是个识大体的女子,看见自己丈夫和这位客人关系似乎匪浅,且对方还认识自己的爹爹,她便也不好折了人家的一片心意,就笑着说:   “我这不巧,有身子了不能作陪,你们俩好好聊,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下酒菜。”   甄萍儿被一个丫鬟搀扶着出去了。   杨武看着那桌上下了一半的棋,心有余悸:“这怎么好意思打断朱兄弟和嫂子下棋呢?瞧这棋,才下了半局。”   “哎呀,下棋的时间往后多得是,难得杨兄弟来了,当然是招待你更要紧了。”朱文德都听甄元江说了,他知道自己这次能免去一死,多亏了杨兄弟给岳父大人出主意,因此非常想做些什么报答杨武。   朱文德命下人端了盛酒的杯子,拉着杨武就坐下,“我倒要尝尝这女儿红酿的如何。”   “是你们镇上李氏酒厂出产的,准差不了!”杨武接过酒杯,给两个杯子中都斟满了酒,自己先闷了一口,然后又倒满,“挺甘醇的”。   “你对我们镇还很了解的嘛!连李氏酒厂的佳酿都被你翻出来了。”   二人碰了杯,相互敬酒,猛干了一杯,相识哈哈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丫鬟就把下酒菜送过来了。   丫鬟说:“小姐下了整日的棋,说是犯困,先回屋歇着了。”   朱文德点了下头,“嗯”了一声,屏退了所有下人,这才问杨武:“兄弟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要我帮忙?”   这人果然好眼力,杨武心中嗫嚅了两句,也不打算再浪费时间,直入主题道:“不瞒朱兄弟,我家出了些变故,不得已带着老母亲跑来淮阴镇投靠你,我听说你们甄家是做漕运的,想来,你们安插个伙计也不难,不知道朱兄弟你能不能给我提供个差事?”他又抿了一口酒,犹豫再三才说道:“我别的不要,只求挣个温饱钱,也好照顾我的老母亲。‘   朱文德笑着说:“这个事好办,我吩咐一声就好了。你们既然打算在淮阴镇常住,却不知道家母如今下榻何处,我得去拜访一下才行呀!”   杨武听了,眉开眼笑,知道一份稳定的差事马上就要有着落了,连忙答道:“我和老母亲暂时住在悦来客栈。实在是房子不好找,我在客栈打了几天零工抵房钱和饭钱,那掌柜的对我还算不错。”   原来是悦来客栈……朱文德又点了一下头,敬上一杯酒。悦来客栈的掌柜和老板他都很熟,他们确实人很善良,不是那种谋财害命认死理的生意人。   “这样吧,既然杨兄弟你都开了口要投奔我,我也不好意思派个体力活给你,你以后就跟我混吧。一会儿我让人去帮你母亲找个住所,改日我置办些家用前去拜访一下她。”   “兄弟真是太客气了!”   “说的哪里话,大家都是兄弟嘛。那日能在牢中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朱文德感觉的出来杨武是个老实巴交的实在人,所以也很愿意交这个朋友。   正好现在刚从大牢里被放出来,手头上有很多琐事没时间一一处理,他就打算让杨兄弟帮忙。   “我们甄家刚拿下淮江码头的经营权不久,诸多琐事。我可以带你去熟悉一下那里的业务,到时候你就帮我打理过往船只的买卖租赁,做得好,年底还有分红。你看这差事如何?”   杨武感激不尽,举杯说道:“好!真是好差事!多谢朱兄弟了。你放心,我一定尽全力帮你打理好。”   “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己人。”   二人你来我往的,很快就把那坛子女儿红给解决了。可是酒兴刚起,还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渐渐的外面也变安静了,朱文德又叫下人从府中的酒窖里多搬了几坛好酒出来。盛情难却,杨武便陪着喝了个痛快,到了后半夜才回客栈。好在杨武喝酒不上脸。回去走在路上,黑灯瞎火的,他还有点晕乎。但是进了客栈后门,守夜的一看是他,并未起疑。他只道:“掌柜的差我去办了些事,忙到现在才回。”那守夜的伙计也没多问,就由着他进去了。   回到厢房的时候,看见老母亲睡得很香。每天都给母亲准备了暖手炉,所以即使外面寒风刺骨,屋里被窝里还是很暖和的。   杨武摸了摸母亲的额头,轻轻说:“阿娘,明晚我辞去客栈工作以后,就可以带着你去住好一点的房子了。到时候儿子赚了大钱,一定买多些补品来孝敬您!”    091 女人心,海底针 更新时间2013-12-24 21:05:49 字数:2297  (今天是平安夜。天气好冷~祝姐妹们都平安~~)   091女人心,海底针   陈氏基本上每年都会回娘家省亲,花青铃跟着陈氏回来看望祖父祖母的机会也不少,只是最近几年,棉花田庄收成越来越好,花家忙得不可开交,陈氏带女儿省亲的次数也便少了。   这一次风风火火的回娘家,陈氏都没有和娘家人打过招呼。只有陈氏自己心里清楚,她不过是拿着回娘家为幌子,实则是为了张罗自己亲女儿的婚事。   花青铃在路上的时候就一直在听母亲嘱咐,要如何在绣坊好好学手艺,如何出人头地,如何崭露头角云云。   她虽不是个规规矩矩任人摆布的小姐,可是陈氏的再三叮嘱,她还是会牢记于心的。   听着母亲这番陈述,花青铃心底油然对那个未曾见过面的黎家大少爷产生一种深深的憧憬。   这个神秘的年轻公子,和沧氏绣坊那位有些邪痞气息的土豪公子哥可不一样。花青铃在沧氏绣坊学手艺的时候,曾经有缘见上沧箫几次。这人长得挺干净利索,人模人样的,就可惜脾气太暴躁,对待外头来的人不如对待自己府里的人那般亲切。所以花青铃对沧箫只有远远的敬畏,甚至还有些排斥。   可是黎家的那位大少爷却不一样。人家更有学问,还在京师打拼过几年。也许经商头脑比不过沧箫,但为人肯定不错。   花青铃这几日都在拿这两个公子比较。   怎么说呢,对于沧箫,也许正应了那句“可恶之人必有可爱之处”的道理,花青铃潜意识里其实很想和他亲近的。所谓距离产生美,越是得不到的,就越上心。后来又闹出一档子沧箫派人给她大姐花木棉下聘送礼之事,花青铃越发对这个男人动了心。   现下母亲却嘱托她多多留意未曾蒙面的大东家之子黎允浩。花青铃真不知道母亲在打什么如意算盘。   女人心,海底针啊!   一一拜访了祖父祖母和舅父舅母,花青铃一直都跟陈氏待在一起。直到陈氏处理完了一切,母女俩个又连夜匆匆忙忙的赶回家去了,就如来的一样匆忙,都没来得及跟娘家人打声招呼。花青铃被母亲的行为折腾的摸不着头脑。   ***   再过几日,就到了花老爹的五十大寿了。   花老爹也算是个好福气的人,出生的时候正巧赶上年关。所以每一年,家里准备年货,都要备上一份送给花老爹的贺寿礼。   花青铃和花木棉姐妹俩个都是送的刺绣手工品。三小姐和四小姐由于年岁尚小,没什么本事,也便在大寿那日背了几句唐诗宋词作罢。花老爹一样笑的很开心,好像身体里的疾病一日之内全好了似的。   花木棉看着爹爹今日笑的合不拢的嘴,心里由衷的欣慰。亲娘死的早,爹爹就是她的天。如果爹爹开心了,她就会跟着一起开心。   这一日来贺寿的人很多,花青铃在沧氏绣坊赶制出来的那件百寿图,以及花木棉用神奇的绣花针绣出来的福泰安康棉花枕头,都被花老爹开开心心收在怀里。其他人的寿礼跟两个女儿亲手做的东西比起来,就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花老爹的大寿上主要请的都是些左右亲邻农友。陈氏的娘家人也来了几个,以花青铃的舅父舅母为代表。三姨娘高氏的娘家人却没有来,四姨娘出身烟花场所,自是更不可能有什么娘家人了。一时间,陈氏那边的人尽显宣兵夺主之意,大有要掩盖花老爹的风头,到处给人敬酒,一边还夸赞自家培养出来的花青铃这个乖女儿,好似其他几个女儿不是花家血脉似的。   陈氏也识大体,看到形势有些不对头,连连告劝兄嫂小心行事,不可鲁莽。他们这才收敛了一些。   外人看不出个端倪,都倒是花家的大权由大夫人一手掌控,也没多八卦什么其他的事情,唯一的印象,就是对花家二女儿增添了几分。以前在田地里干活,或是邻里间来往走动,他们都只认得花木棉一个。如今花青铃果真是崭露头角了,大夫人心中喜不自禁。   晚上酒宴上,花老爹兴致很高,总说要给来祝寿的每一个人都敬一杯酒不可,感激大家多年来的相互照顾。   要不是大夫人陈氏和花木棉一起拦着,花老爹的病怕是又要犯了。   “爹,你今晚就少喝点吧!本来身子骨就不利索。”花木棉有些娇嗔的埋怨到。   陈氏也道:“是啊老头子,可别喜事变丧事!”陈氏说话虽毒舌了一点,但花老爹听在心里很开心。难得自己的夫人与大女儿能同一个鼻孔出气,就是说话难听点也无妨了,他心里知道这些女人都是疼他的。   “老子这辈子真是活得有模有样有滋有味啊,老婆小妾都这么关心我,几个女儿也跟贴心的小棉袄似的。老子真没白活!”这话,花老爹只是小声嘟囔着,并没有几个人听见。一旁扶着他的大夫人陈氏却是听见了,心想你个死老头子就得意吧。   三小姐和四小姐在饭桌上坐不住,才扒了几口饭就闹腾着要去玩鞭炮。那个时候,鞭炮都是男孩子玩的东西,女孩子胆子小,远远的看着漂亮的烟火和噼里啪啦的响声,既觉得热闹又心里好奇,想要亲手去点火,又怕伤到自己的手。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是最有意思的。   花木棉看着自己的两个小妹妹,心里不由的一阵好笑。就算是两个妹妹爱争宠,平时嚣张跋扈惯了,但毕竟年纪还小不懂事,花木棉是可以理解的。只希望她们慢慢长大了,会越来越有出息,懂得为人处世的道理,不要变得跟二妹妹一样娇生惯养咄咄逼人。   花木棉把吃酒吃累了的爹爹扶到里屋去坐着,又跑过去饭桌边陪四姨娘说话。   “四姨娘,今日身子可好?可有不适之处?那安胎药有效果吗?”在外人面前,花木棉还是管她叫四姨娘,而不是诗诗姐姐。   花木棉心想,她必须尽快适应“四姨娘”这个称呼了。虽然二人年纪相仿,但是四姨娘生出小宝宝以后她还叫她“诗诗姐姐”就实在有乱辈分了。   四姨娘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抿了一口茶:“好着哩,放心吧!多亏这几日大夫人回娘家了,我特地找人验过那安胎无忧散,没有问题,我吃的很放心。你瞧我是不是胖了一圈?”说着,四姨娘挺了挺肚子,想让花木棉看她的腰变粗了没有。   四姨娘有跳舞的习惯,身材一直保持的很苗条。这一回怀有身孕可真是下血本功夫了。不仅大夫人给了安胎药,老爷也吩咐下人给她送了很多补品过来。花木棉笑着摸摸她的肚皮:“不知道将来生出个弟弟还是妹妹!”    092 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更新时间2013-12-26 23:01:10 字数:2169  如果以为陈氏会就此罢休,不再打四姨娘腹中胎儿的主意了,那可真是大错特错。   陈氏其人,阴险狡诈,从来都不是一个善茬。花木棉和四姨娘一样心里都提防着这个女人。她们都知道,陈氏绝不会轻易的息事宁人。   为了小心提防陈氏,四姨娘特地吩咐简春,每次厨房里送来的汤汤水水、食物药材,全都要试毒。   小心能使万年船,就算是宅子里的老妈妈们觉得四姨娘太做作,她也顾不得那么许多。   就让旁的人说去吧……   肚子是她自己的,何必为了外人苦了自己?   四姨娘就偏要把每一道程序都做得细致入微,根本不管下人怎么议论。   这事情传到花老爹耳朵里,他自然也是觉得这个四姨娘有点小题大做。好在花老爹比较宠四姨娘,并没有干涉她。   只可惜,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四姨娘诗园里看门的丫鬟丁香居然是第一个在药膳中做手脚的人,被简春抓了个现行。   这事儿,还要从大夫人陈氏从娘家回来的那一日说起。   话说陈氏得到她安插在黎府的眼线交给她的黎家账册以后,仔仔细细研究了许久,发现黎家自打老爷去世、黎允浩回来之后,财务上有很大一笔进账。   陈氏觉得,这应该是黎允浩在京师做了一些生意,或是与京师的达官贵人多有往来,因此赚了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   这更加促使陈氏对黎允浩充满了好感。   如果此人能成为她的女婿,那么她和花青铃母女俩这一辈子都不用愁了。   黎家比起花家,那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于是,她一门心思就在考虑着怎么让女儿花青铃能在黎老夫人面前好好表现一把。她总是鼓动女儿去沧氏绣坊好好学艺。   女子总是得有一门手艺,才能供人赞赏的。   再后来,陈氏又开始琢磨起四姨娘的肚子这事儿。   一日,天色已暗,陈氏让贴身侍女樱桃去把诗园的丁香丫头秘密叫到青铃阁来。   “丁香,这几日我不在宅子里,那个小贱人有什么奇怪举动没有?”   “回大夫人的话”,丁香朝着陈氏福了福身子,轻声说道,“四姨娘足不出户,每天在家养胎,也不与外人来往。宅子里基本上只有老爷和大小姐去看望她,其他的人根本没去过诗园……”   “这个花木棉倒是跟小贱人走的很近!”陈氏在心里没好气的嘀咕了一句。   丁香又说:“……只不过四姨娘变得有点神神叨叨的,所有吃喝用度都要检查一遍才放心。”   陈氏听到这里,不由的眉头一皱,“看样子,小贱人受了上次的教训,学聪明了,生怕老娘再对她下手啊。”   丁香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陈氏,心里想,这大夫人该不会还想打四姨娘的主意吧!   老爷都交代的清清楚楚了,要大夫人多留心照顾四姨娘的胎,如果大夫人还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被抓住的话,按照族规,可是要休书一封、逐出家门的。   况且,写休书还是好的处罚,如果大夫人犯了法,害死了人,官府也不会放过她,到时候就得人头落地!   丁香越想越觉得大夫人很可怕,忍不住牙关开始哆嗦。   陈氏忽然发现丁香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好似明白了丁香在想什么:“你怕什么,不过是让你下点药,死不了人的!”   丁香还是不放心,狐疑的瞅着大夫人。她果然不怀好意!   陈氏拿出一包灰色的药粉递给她,说:“这个你收好,每天放芝麻粒的分量在那小贱人的食物里即可。”   “这玩意无色无味,入水即化,小分量的药粉是无毒的,量她也验不出来。等到六个月后她要生产之时,药效积累,就会发作了。”   “可是胎儿不是越小的时候流产越好吗?要是四姨娘怀胎十月了才出事,岂不是性命堪忧?”丁香接过陈氏那包药粉的手抖得非常厉害。   陈氏不屑的瞅了她一眼:“老娘说了她死不了,你就甭操心了。赶紧回去给我办正事,否则,小心你弟弟被整死。”   一听到陈氏说出“弟弟”二字,丁香的心里“咯噔”一声。   她“啪”的跪在地下,磕头哀求道:“大夫人息怒,我弟弟年轻不懂事,求求大夫人饶了他吧,有什么事情大夫人尽管吩咐,奴婢一定照办!”   陈氏瞧着她眼泪珠子都出来了,也没打算继续威逼利诱,“哼,看你还是个懂事的丫头。良禽择木而栖,知道不?好了好了,别在这哭嚎了,赶紧回去吧。别让那小贱人发现你来我这了。”   丁香抹了一把眼泪鼻涕,把药粉包藏到袖子里就出去了,转身掩上房门。   没走出去几步,她又想要问问大夫人,自己的弟弟今日可好。她有几年没见着弟弟了,甚是想念。她想借着这次机会邀功,让大夫人恩准她看望一下弟弟。   可是没想到才刚伸手要去敲门,屋内樱桃却跟大夫人说:“大夫人,您这招【借刀杀人】,真是用的妙极了。老爷肯定想不到,四姨娘出事是自己园子里的婢女做手脚,到时候老爷只会惩罚丁香那个蠢丫头,绝不会怪到夫人您头上来。”   然后大夫人又说:“就算是丁香那蹄子跟老爷说实话,把我给供出来,老爷肯定也不会相信的。我好吃好喝的照顾小贱人,还给她送去上好的安胎药,老爷肯定怀疑不到我头上。”   丁香的心里狠狠怵了一下,敢情这大夫人是想要她背黑锅,当杀人凶手!   丁香没有敲门,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僵住了,已经不敢再去“叨扰”大夫人了。   良久,她趴在门边上偷听大夫人和樱桃的对话,终于心也凉透了。大夫人果然是蛇蝎心肠,根本不把人命放在眼里。这样的毒妇真是太恐怖了。   只可惜丁香命苦,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病死了,跟着弟弟在街上讨饭被大夫人捡回来养着。弟弟被卖到酒楼做苦力,她则在花家大宅当一个粗使丫头。   大夫人想要害死她弟弟,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弟弟是她这世上剩下的唯一一个亲人了,如果连弟弟也出事,她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丁香偷听了很久,自己也想了很久,她才回过神来,心事重重的离开了青铃阁。   如果她和弟弟只能活一个的话,那就让她去背这个黑锅,一死了之吧!只愿弟弟能好好活着……    093 苦命的少年 更新时间2013-12-29 3:42:54 字数:1477  酒楼里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后院子里,有人在搬运泥土,有人在运送食材,有人挑水,有人劈材。还有一个面黄肌瘦瘦骨嶙峋的年轻男子在院子里挖泥巴。   细看之下,才发现这是个年纪才十来岁的男孩子。他的头发乱糟糟的散落在后背伤,只用一根粗粗的干草随意绑了几束在一起,好看起来不那么凌乱如街头的乞丐。   男孩周身有苍蝇围着他转,他身上总是时不时传出一股尿骚味儿,十分难闻。从他身侧经过的伙计都忍不住捏住鼻子。   男孩子身材瘦削,面色黄的发白,一看就知道是长期缺乏营养,吃不饱穿不暖。男孩子两只眼睛直直的盯着手中的舀勺。他一边刨土,一边把木桶里的粪水浇到菜园子里面。   “憨子,动作麻利点儿!厨房还有活等着你去做呢!别偷懒!”是酒馆的老板插着药在小男孩身后发号施令。   这样又脏又臭的活,一般都没人愿意干。小男孩明显是在酒馆里受尽了屈辱。   他没敢慢下手里的动作,一只手拼命的在泥土里刨着。可是老板总是看他不顺眼,竟走过来一脚就踹在他背上,“死小子!跟你讲话呢!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老板......我这就来......”   “哎哟呵。你还敢给我顶嘴?”老板那脾气发的有点莫名其妙。   小男孩好像已经在这酒馆待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已经熟悉老板的脾性了,干脆不再说话,埋头做事。那老板自讨了个没趣,转身气氛的走开了,嘴里头还骂骂咧咧的,“死小子!作死的!”   那老板走远以后,小男孩终于长输一口气。谁知道老板却是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根粗木棍子,气冲冲朝他走过来,一棒子就夯在他背上。   “叫你小子装哑巴!”啪啪又是两棍子。   孩子还这么小,哪里经得住三下棍棒?就见那可怜孩子猛的摔倒在地,左手还裹着泥巴,右手吃痛捂住自己的后背。   他没办法,只能艰难的爬起身,吭都不敢吭一声,继续去舀那木桶里的粪水。   老板郁闷的捏了一下鼻子,“真丑!”老板朝那孩子啐了一口痰,继续撩起胳膊又要下狠手,幸好有个客人走到后院来看见了,“老板住手!”   老板莫名其妙回国头来,看了她一眼。这不就是花家四姨娘的贴身丫鬟简春嘛。   花家四姨娘是他们酒楼的常客,以前基本上每天早上,简春都会来这楼里买豆浆回去,老板已经跟她很熟了,她也跟后院厨房的大师傅很熟,有时候她会直接走到后院来区豆浆。谁让四姨娘嘴叼,只爱喝他们家做出来的豆浆呢!   正巧这时候简春来取豆浆,走进后院看见老板在教训伙计。   “老板怎么生这么大的气呀!人家不过是个孩子嘛。”简春笑嘻嘻的迎上去,想要从老板棍棒下救下那个可怜巴巴的小男孩。   简春并不认识这个孩子,可当她看见小男孩被打的前俯后仰,摔的鼻青脸肿的时候,心里就是已酸。谁家的孩子这么可怜?小小年纪被卖到酒楼做杂役,且不说他的活多么难做,就冲着这老板下的去狠手,小男孩单薄的身躯哪里吃得消呢!   老板一看是熟人,也不隐瞒,笑呵呵说,“是简春姑娘来啦。可是来取豆浆的?四姨娘可好?”说着,老板把粗木棍子随手往那菜园子里一扔,“简春姑娘见笑了,这傻小子太不会干活了......”   简春看见老板棍子都丢了,他还自己转移话题,可见小男孩暂且安全了,就赶紧说,“我家姨娘好的很,就是记挂着老板家的豆浆,特地吩咐我来买呢!”   简春心中默默的想,这个老板还算有些人性。老板大概是怕自己虐待伙计的事情传出去容易惹官司。   简春便给他一个台阶下。   二人遂并肩往厨房那去找大师傅了,随口寒暄了几句。   这几日,四姨娘害喜的厉害,老是呕吐不止,什么东西都吃不进去,一吃就想吐。唯有他们家的豆浆,四姨娘喝起来很舒服。大概是喝的年头多了,已经熟悉了那股淡淡的甜豆渣味道。   简春拿着豆浆回去的时候,把今日在酒馆后院的所见所闻都一股脑告诉了四姨娘。四姨娘听后,皱了下眉头,若有所思......    094 赎身 更新时间2014-1-1 20:38:27 字数:1704  094赎身   “小姐,我今天在酒馆看到那老板在虐待一个缺心眼儿的小男孩,真是看得我怪好气的。”简春一回到家,就向四姨娘如是说。   彼时,四姨娘正半倚在美人榻上看书,是那种用金线装订起来的牛皮纸封面的小人书,里面有插画。四姨娘看的津津有味,正笑呵呵的,听见简春一番话,脸色就是一变。   “噢?还有这等事?我瞧那老板人不错呀,怎么会虐待小孩子呢!”四姨娘有点难以置信。   “可不是嘛”,简春蹶了下嘴,“要不是我亲眼见到,我也不相信。”   一想起方才那老板凶神恶煞的嘴脸,简春心中就是一寒。要是那老板对客人也是这副嘴脸的话,不知道要吓走多少客人呢!   就见那四姨娘从美人榻上坐起身,将小人书放在一边,菩萨心肠的问道:“那孩子多大岁数?是被卖到酒馆里了吗?可有父母?”   简春笑了笑,心想,自家小姐铁定是又开始要发善心了。简春最了解自家小姐了,其人出身低微,受尽了烟花场所的冷眼,肯定很理解同情那个被人大骂的小男孩。   “小姐是想要帮那孩子赎身?我听说他父母都死掉了,是被人贩子卖到酒楼的,做了好几年的苦力活,老板并不待见他……”   简春抬眼瞅了瞅自家小姐,看她正坐在桌边,一手扶额,望向窗外若有所思。   “就把他买到宅子里来给我做个下手吧!”四姨娘说道。   四姨娘一直希望自己能给花老爷生个儿子,好弥补花老爷此生心中的遗憾。花老爷老爷岁数也不小了,如果能在五十大寿的这一年喜得一子,肯定会很开心的。   四姨娘的诗园里伺候的人并不多,只不过是一个简春,一个丁香,还有一个煮饭婆子而已,诗园里的重活累活也大多是四姨娘和简春互相帮忙着做。现下四姨娘有了身子,简春一个女子也使不出多少力气,四姨娘早就琢磨着要从外头买个小厮回来了。   前段时间,花老爷做主遣散了家中不少奴仆,说是财务用度过高。四姨娘那时候还是只身一人,并没任何意见。可女人一旦有了身子,麻烦就接踵而至了,四姨娘打算拿出自己的私房钱来买个打下手的人。   既然遇上那可怜的少年,四姨娘心想,就是他了!   吃过午饭,简春便拿着四姨娘给她的一些珠宝首饰,拿去当铺里换成现银,又跑到先前那个酒楼去找老板。   “哟,简春姑娘怎么又来喽,是四姨娘有什么吩咐么?”老板笑眯眯的问道。   那四姨娘不仅是酒楼的常客,更是老板心目中的贵宾,老板见着简春,自然是心花怒放。早上简春来买豆浆,过了午时简春又来一趟,却不知是所为何事?   老板把简春迎到店内,这个时辰,吃饭的客人还挺多,伙计们都忙得不可开交。简春便从袖口里拿出那些银票和碎银子递给老板,说道:   “我今天早上看到你们家后院有个做苦力的小男孩,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我家小姐觉着他怪可怜的,想问您买了那孩子。这里是五百两的银子,老板您看……”   那老板就是个见钱眼开的主。想当初小男孩被卖到他们酒楼的时候,老板才给了五两银子,这个四姨娘出手如此阔绰,五百两就为了买一个弱不禁风还不会做事的伙计,老板当然是乐的笑嘻嘻的!   “好说,好说……”老板腆着脸赶紧双手接过那打银票和银子,“既然是四姨娘吩咐,我自当遵从。那孩子就归你们了,简春姑娘请随我来……”   老板把银子收好,把简春带到后院子的厨房里,那男孩子早就给菜园子施好了肥,现在正在后厨房给掌厨的大师傅打下手,一会儿烧柴火,一会儿揉面团,搞得自己脸蛋上黑一圈白一圈的,像个花脸的小猫。   简春看到他,不禁一阵好笑。可是紧接着,就是心里一阵酸楚。要是自家小姐看到这孩子这副模样,指不定又要落泪了。   她家小姐最是个怜香惜玉、悲秋伤春的主儿。   “憨子快过来!”老板冲那男孩子招了招手,见他放下手中柴禾走过来,他便介绍到,“这位是花家大宅四姨娘屋里的简春姑娘,四姨娘心好,要把你买了去宅子里做伙计,你以后就跟着四姨娘好好干活,听见没有?”   小男孩好似不会说话,脸上毫无表情,只是冲着简春和老板点了下头,什么话都没说。   那老板脸上有些挂不住,就一巴掌拍在男孩子的后脑门上,“傻憨子,还不快给简春姑娘磕个响头,说声谢谢!”   憨子赶紧要弯下腰来,被简春一把扶住,“不用了不用了。”说着,她看了一眼老板,“那我就先把人领走了,这孩子的卖身契……”   老板赶紧去取来憨子的卖身契,上头有憨子印的红手印。简春当着老板的面把卖身契撕成了碎片。   “走吧孩子。”简春笑着对憨子说道。   二人就这么并肩出了酒楼。    095 姐弟相认 更新时间2014-1-2 21:47:59 字数:1852  095姐弟相认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呀?”简春牵着小男孩的手,走到水井边要去为他洗一洗。方才那老板说了小男孩的名字,可是简春已经不记得了。   小男孩有些怯生生的,好像害怕自己的脏手弄脏了这位漂亮姐姐,“老板一直叫我憨子,我小时候父母就去世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原来的名字叫什么了……”   小男孩的刻意疏离,简春很快就察觉到了。她很热心的帮那孩子打了水,帮他洗脸,洗手,又说:“憨子这名字真难听,等咱们回去了,我让四姨娘给你取个好听一点儿的名字。”   “四姨娘是个怎么样的人呀?”小男孩问道。   这孩子对未来的主子充满了好奇心。她能出五百两买下自己,说明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女子。   简春说:“四姨娘人可好了,对待下人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般。不过现在四姨娘有了身子,行动多有不便,你进了宅子以后可得小心。”   小男孩连忙点头允诺,保证好好伺候四姨娘。这位主子可比那酒楼的老板要好伺候多了……   进了诗园的时候,简春发现丁香并不在园子门口。她四下张望了一下,也没发现丁香的踪影。   “咦,奇怪,这丫头又死哪去偷懒了?”简春小声嘀咕了一句,就打算领着小男孩直接去找四姨娘。   关上诗园的大门,放眼望去全是一片萧条的景象,就算没有白皑皑的雪,但花花草草全都凋零了,显得气氛有些凄凉。   简春还是照例拉着那男孩子的手,小声说:“一会儿见了我们四姨娘,记得问好。四姨娘喜欢有礼貌的孩子!”   “好的,简春姐姐。”   小男孩看了下自己的双手,被洗的干干净净,又摸了一把自己的脸蛋,比平时光滑了不少。他们去见四姨娘之前,简春还特地找了一件干净的衣裳给男孩换上。现在的小男孩已经变得焕然一新,比先前在酒楼后院的菜园子里施肥的臭烘烘的那个样子要干净清爽了许多。   走进四姨娘的屋子,四姨娘还是继续在看那金线装订的、有精美插图的小人书。她挺着圆鼓鼓的肚子,脸上挂着笑容,应该是看到了书中有趣的部分。   “小姐,我把这孩子领回来了。”简春走到四姨娘身边说道。   四姨娘抬眼,上下仔细打量那孩子,“长得倒是清秀,就是太瘦了点,以后可得多吃饭!”四姨娘笑了笑,把那孩子拉到身侧来,“坐吧。”   小男孩便坐下了。   简春搀扶着四姨娘换了一个姿势坐好,四姨娘放下手中的小人书,问那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望了一眼简春,简春便笑着说,“那酒楼的老板管他叫’憨子’,我瞧这名字怪难听的,不如小姐你给他重新取一个名字吧!”   小男孩也点头,“还请四姨娘赐名。”   倒是个乖巧可人的孩子。四姨娘凝神想了一会儿,就说:“不如叫’立冬’吧!我这里有了一个’简春’,现在再多加一个’立冬’,多好~”   “立冬!这名字好听,谢四姨娘。”   “简春,你带这孩子去找一间屋子住下。我这诗园里没什么奴才,空屋子倒是不好。立冬你可有福气了!”四姨娘掩嘴笑。   立冬就又俯身子谢恩,被简春带出去了。   二人挑好了房间,简春吩咐了他一些日常要做的事情,便让他自个儿先洗个热水澡。   简春去了厨房,看着时辰,该给四姨娘准备晚饭了,就打算去问煮饭婆子今日有什么好吃的,还得让煮饭婆子多准备一副碗筷,谁知却在厨房撞见了丁香。   “丁香,你在这里做什么?”简春问道。   “没……没做什么呀!我正要来看看四姨娘的安胎无忧散煎好了没有呢。”丁香尴尬的回话。   简春眼尖,一下子就发现了丁香神色异样,她连忙走过去,看那药炉子,确实是帮四姨娘煎的安胎无忧散。   “我不是说过吗,以后你不要进厨房,四姨娘的安胎药由我负责,你看好园子大门就好啦。”简春有些嫌弃的语气,听在丁香耳朵里十分不爽。她这摆明了是把丁香当外人,像防贼一样的防着。   丁香走开两步,好让简春去查看药炉子,还好她那药粉收的快,没有被简春发现。   就见简春像个人精似的,从袖口里掏出一根银针,插在药汁里浸了一下,取出来仔细打量,银针并无任何异样。简春狐疑的看了丁香一眼,没理由这丫头跑来不动任何手脚只是为了帮她照看安胎药吧?   “你真的没往里头放东西?”简春神色一凛。   “真的真的没有!”丁香连连摆手,“刚才是煮饭婆子到处寻你,说什么汤药快煎好了,她忙着准备晚饭的食材招呼不过来,我见她太忙了,又寻不到你的人,才来帮她看一下药炉子的,我真的什么都没做呀!”   丁香一脸无辜的样子,看在简春的眼里更是觉得奇怪,索性那银针并未监测出什么来,简春也便打消了念头。   简春把药倒出来,又在厨房里捣鼓了半天,丁香只敢远远的看着,什么都不敢做,生怕简春又数落她。   简春正忙着,立冬洗完澡了,跑过来说是要帮忙,简春就让他去端药给四姨娘喝:“这个是四姨娘的安胎药,你小心拿好。”   “好嘞!”立冬话音刚落,在厨房门口跟丁香撞了个满怀。   “姐姐!?”   “弟弟!?你怎么会在这里……”    096 真相 更新时间2014-1-4 22:45:27 字数:2183  096真相   “原来你们认识?”简春上前一步,莫名其妙看了两人一眼。   这世界也太小了吧,简春随便赎回来的一个伙计,居然也能跟丁香丫头沾亲带故的?   就见那丁香一看见自己亲弟弟,眼泪吧嗒吧嗒的就止不住了:“姐姐可想死你了!生怕你在酒楼里被人欺负。只可惜姐姐没用,不能去看望你……”   立冬一个小小男子汉,居然也哭得泣不成声:“多亏了四姨娘帮我赎了身,要不然,那个狠心的老板肯定还在打骂我呢!”   丁香听了弟弟的话,心里一阵酸楚。这孩子才多大,怎么会有人忍心把他往死里打!   “既然你们姐弟俩好不容易重逢了,好好说会儿话吧。”简春就从立冬的手里接过安胎药,自己给四姨娘送去了。   立冬把姐姐领到自己的新屋子里,把这几年的遭遇,还有简春姑娘是如何从老板手中救下自己的事,都一股脑儿的说给姐姐听。   正巧这个时候,花木棉来诗园看望四姨娘。四姨娘正在喝药,花木棉就给四姨娘福了福身子:“四姨娘安好?我的小弟弟可有好吃好睡?”   四姨娘嗤嗤的笑了一声,一旁的简春也跟着笑:“大小姐怎知四姨娘怀的是儿子?”   四姨娘也只是说:“木棉,都说了不用给我行礼,你这弄得怪生分的。”   花木棉嘴巴可甜了,只在那里一个劲儿的打量四姨娘的肚子:“人家都说酸儿辣女,尖儿圆女,听说四姨娘最近爱吃辣的,再瞧您这尖肚子,我敢打赌,将来我一定会有个活蹦乱跳的弟弟!”   她挨着四姨娘坐下,看见四姨娘把安胎药全都喝了,又接着说:“以后弟弟出生了,四姨娘就是我的长辈了,这该有的礼节还是应该有的。”   简春和四姨娘相视一笑,都不争辩。大小姐说的的确是实在话。   花木棉却突然又问道:“对了,这安胎药,检查过了吗?”   宅子里的人都议论四姨娘喜欢斤斤计较,仗着自己怀了个胎,就跟富家大少奶奶似的,吃什么都要检查个半天,做作的很!只有花木棉是最理解四姨娘的。毕竟有过一次不愉快的经历,四姨娘小心行事也是对的。总不能再傻乎乎的让人给弄得小产了吧!   简春就接话道:“检查过了,方才在后厨房,看见丁香鬼鬼祟祟的,我怕她往里头乱放东西,特地拿银针试了一下。放心吧大小姐,没检查的汤药,我是万万不敢拿给四姨娘喝的。”   花木棉点头,若有所思。   这诗园里人口不多,大伙儿都心知肚明,丁香是大夫人那边的人。每个人都想防贼似的防着她,也不知道这丫头继续呆在诗园里能起什么作用。大夫人可真是棋差一招啊。   不料,二人正聊着,四姨娘突然提及从酒楼里买回来一个小男孩当家仆的事情,花木棉听的正仔细,简春却一拍脑门,说道:“对了!我都差点忘了说了,你们猜,那立冬是什么人?”   “什么人?他一个半大的孩子,能是什么人?难不成他还是大夫人的眼线呀?”四姨娘笑了笑,脸上灿烂的笑容,衬得气色十分好。   花木棉就琢磨着,四姨娘安胎安的倒是不错。   简春就继续说:“可真是巧了,原来立冬那孩子是丁香的弟弟!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什么?有这等事?”四姨娘和花木棉皆是一惊。   “这也太巧了吧!我只知道丁香进宅子的那会儿是跟着大夫人伺候的,怎么会跟酒楼里的小男孩有瓜葛呢?”四姨娘问道。   简春摇头,表示她也没细问。看见当时姐弟两个一见面就泪眼汪汪的样子,她也不好拉着二人问个究竟。   花木棉这聪明的小脑袋却是很快就想通了:“我听说,丁香进宅子之前刚死了爹娘,是被大夫人买进来做丫头的。想必她那个弟弟当时年纪太小,大夫人瞧他不上,孩子被别的人买走了,姐弟俩就这么生生的被分开了。好像大夫人待丁香也很刻薄,从来不让她出宅子去。要不然,监视四姨娘这么枯燥的活计也不会交给她了。”   简春和四姨娘听花木棉这么一番猜测,心中也了然了不少。   “等一等!”花木棉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忙问简春:“你方才说,在厨房里看见丁香鬼鬼祟祟的?”花木棉心里忽然开始担心起来,这丫头没事跑去厨房,肯定没安好心,说不定大夫人又指使她做什么坏事了呢!   四姨娘也做沉思状,摸着自己的大肚子。   简春就说:“可我确实用银针试过了,这汤药里没有毒。”   三个人还在愁眉深锁,就见门外的丁香和立冬突然闯了进来,齐齐跪在地上,泪眼婆娑的,不住的给四姨娘磕头。   “丁香罪该万死,求四姨娘赐死奴婢吧!”跪在地上的丁香不住的重复着这句话,不住的磕头。   四姨娘被她闹的莫名其妙。   “到底出什么事儿了,起来说话啊!”四姨娘说。   那丁香却根本不起来,一个劲儿的磕头,好像做了天大的错事,不能宽恕一般……   花木棉看这姐弟俩个的架势,很快就明白过来了,“丁香,莫非你真的在四姨娘的安胎药里下毒了!你好大的胆子!”   丁香的丑行被人揭露,她只知道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立冬就赶紧帮姐姐说话:“求求四姨娘饶恕我姐姐,都怪那狠心歹毒的大夫人逼迫我姐姐,说是若不在四姨娘的汤药里下毒,就找人杀了我。我姐姐也是被逼无奈啊!”说着,他也开始拼命的磕起头来。   简春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的,“可我方才用银针试毒,那安胎药明明没有毒啊。”   跪在地上的丁香还在抽泣不止,立冬就帮她说话:“是大夫人托人买回来一种慢性毒药,叫【藏青散】,一开始药剂量少的时候是无毒的,长期服用就会扰乱女子的生理周期,影响生育功能。我刚才听姐姐解释的时候,生怕心地善良的四姨娘中了大夫人的阴谋,这才拉着我姐过来赔罪……”   四姨娘看着面前两个泣不成声的人,心里头“咯噔”一下,难受的说不出话来。   “这个作死的大夫人,她既敢草菅人命,我们绝不能袖手旁观!”简春气得直咬牙。平生最见不得有人欺负她的主子。   “这么大的事,我一定要告诉爹爹,让爹爹好好收拾大夫人。”花木棉也在一旁附和。    097 绣坊初见 更新时间2014-1-5 10:58:41 字数:2118  097绣坊初见   沧氏绣坊。   彩色的帐幔有的悬挂在半空中,有的晒在太阳下,整个绣坊里艳丽的颜色夺目极了,在别处,可寻不到这般景象。   下面整齐排开来各色桌椅,原来并不是桌子,而是形式各异的刺绣版。绣女们都专心致志于自己手中的作品中,根本无心去关注旁人。   前面有两个教习姑姑,是沧氏绣坊里最有名气的绣娘,沧家自己祖传的有一套绣法,但这两位教习姑姑的手法也堪称一绝。   坐在众绣女中间的,就有一个花青铃。   自从祖父祖母家回来,大夫人就一直在花青铃耳朵边唠叨个不停,说什么让她别整日呆在家里,多去沧氏绣坊走动走动,学习绣活。   花青铃是一千万个不情愿。爹爹的五十大寿已经过了,她亲手做的礼物也已经送给爹爹了,她不知道母亲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这时候,绣坊门口走进来两个中年妇人,身后跟着各自的女婢。   一个妇人穿金戴银,身上绫罗绸缎,好似暴发户一般,亮闪闪的十分夺目,身后跟着的是个个子瘦高瘦高身材苗条的绿衣丫头。   那妇人说:“亲家母好久不来我们家,我怪想你的。前段时间还想上门拜访,谁料出了亲家公那档子事,也只好……”   妇人抽出手帕来掩了自己的嘴,不再继续说。   另一个妇人,身着素白的旗袍,胳膊上还戴着孝,一看就知道家中刚有亲人去世。她没做声,只是脸色不太好,她身后的女人却开了口:   “沧老夫人说的是哪里话,您和我们家夫人早就是姐妹一般亲了,等到沧小姐嫁过来,我们更是亲上加亲呀!”   “月娘说的对”,穿素白孝服的中年妇人这才出声道:“亲家母好福气,生了沧琴这么个精灵活泼的漂亮女儿,她时常去我那里走动,我喜欢的紧。要是当初我也能生个女儿就好了!”   沧老夫人赶紧接话:“黎少爷做事头脑分明,短短几日就把家业打理的好好的,这哪是女儿家能做得到的!你呀,就知福吧!”   原本一脸苍白无血色的黎夫人这才开口笑了:“自然是女儿好,女儿贴心呀!”   陈月娘又插话到:“我瞧啊,沧老夫人也不必和我家夫人争论了,这不正应了那句老话嘛——什么东西都是别人家的香~”   “对对对,月娘说得对。”沧老夫人呵呵笑了起来。   这陈月娘跟着黎夫人许多年了,沧老夫人又和黎夫人是多年的姐妹情谊,自然很熟悉陈月娘。每每两个妇人争论口角的时候,都是这个月娘在一边打圆场。   几个人正聊着,并肩走到绣娘那边去看她们的手艺。   “今年绣坊里招来的绣女们手艺倒是不错,这颜色和针脚,也比往年的样式新颖了不少呀。”黎夫人在那儿夸赞个不停。   沧老夫人就一个劲儿的低声笑,乐的合不拢嘴来。   大家将来是要做亲家的,你家的不就是我家的,也不必分什么彼此。此刻的赞扬,便是一种肯定。   陈月娘故意拉着黎夫人往花青铃那边待,说道:“这个姑娘长得倒挺清秀,也是今年新晋的绣女吗?”   沧老夫人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今年的绣女大部分是招工招来的,也有一些是自个儿掏银子来学艺的。这个姑娘叫花青铃,是棉花田庄花老爹家的二闺女。”   那黎夫人听到这里,很鄙视的瘪了下嘴角,皱眉低声道:“又是个贫家女!”   声音不大不小,却也被花青铃给听到了。她本就是个傲慢的性子,虽知道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位是镇上首富的当家主母,但被人说成是“贫家女”,她心里气愤不已。   情绪一波动,手里的绣线就是一抖,绣花针一不小心刺到了左手食指,钻心之痛惊的她歇斯底里的尖叫了一声。   黎夫人再一次皱眉,都不愿意再多看这女子一眼。   “原来还是个手脚不利索的……”   旁边的陈月娘脸上一片尴尬。   沧老夫人赶紧把黎夫人往边上引:“亲家母这边请,我带你去看看染坊。”   陈月娘万万没有想到,自己花了诺大的工夫撺掇黎夫人来沧氏绣坊走一遭,花青铃却没能得到她垂青。   陈月娘真是很铁不成钢,可是又不知该如何跟大夫人那边交代。   这个年代,儿女亲事不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嘛!黎夫人对花青铃的第一印象这么差,这孩子想要嫁入豪门做个小妾都几乎不可能了。   陈月娘紧跟着黎夫人的脚步,静静走在后面,心事重重的,两位夫人在讨论什么她一句也没听进去。心里一直在想:当真是一招走错,满盘皆输啊!   黎夫人随意观赏了一下,听到亲家母在说即将来临的宫廷绣娘甄选赛,不由得提起了兴趣。   黎夫人问:“亲家母这里培养了不少心灵手巧的绣女,可有手艺精湛独绝的去参赛?”   沧老夫人在那儿唉声叹气:“可惜了!我本是想收个关门弟子的,却收不到极有天赋的。而沧琴那孩子对刺绣又没什么兴趣,没能继承我们家的精髓。倒是我那儿媳妇儿庄绣荷可以去试一试。”   “你儿媳妇我以前也见过,倒是个端庄贤淑的孩子,就是不知道生了孩子以后的女子还能不能入宫做绣娘。”黎夫人担忧道。   这宫廷绣娘甄选赛是十年举办一次,选出来的胜者会直接入宫当女官,接任上一任的尚衣局掌事的位置,管理一切尚衣局职务,还有丰厚的俸禄和福利享有。况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道理,大家都明白,能在皇宫里做女官,绝对比在偏远小镇里做个土豪要气派得多。   沧老夫人忽然想到这个甄选赛规定,所有参赛的女子都必须是未婚女子,她的眉头就皱了一下。   “哎呀,看我老糊涂了,竟把这事给忘了!要是换做十年前,我一定会让绣荷那孩子去试试!”   庄绣荷的双亲死得早,嫁过来沧家,沧老爷和老夫人都很喜欢这个儿媳妇,都把她当女儿一样养着。   两个夫人又一阵闲聊,去客堂里用了些茶水,黎夫人就推说天色不早了,先回府了。沧琴这个时候正好从外面回来,碰到黎夫人,亲切的唤了一声:“婆婆来啦!”    098 对峙公堂 更新时间2014-1-5 20:58:08 字数:2032  098对峙公堂   丁香收藏好的那一包藏青散粉末,最终还是拿到了四姨娘面前。   花木棉做主,让简春在镇上找了个药师帮忙检验那药粉的成分,然后她又把此事告诉了爹爹。   一开始,花老爹还不相信,自己的嫡夫人会做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连花家的血脉她都不放过。无论花木棉怎么解说,花老爹都责怪她说:“闺女啊,你对你大娘的成见也太深了,她怎么会是谋害诗诗和宝宝的人呢!”   紧接着,四姨娘又亲自跑到花老爹那里去哭闹:“老爷,你可得为我和宝宝做主啊!那大夫人摆明了就是自己生不出儿子,看我怀孕了不顺眼,想要谋害我的孩子。五年前我不幸小产,都是大夫人做的手脚!”   花老爹却觉得这个四姨娘脾气变得越发骄躁,觉得她是在无理取闹:“你瞎泼什么脏水?五年前的事情不是已经查清楚了嘛!明明是你自己身子太虚,不适宜生产,怎么无缘无故怪到丝丝头上了呢!你呀就安心在诗园养胎吧,别整这些幺蛾子。”   四姨娘再哭闹下去,花老爹越发觉得她是无中生有了。   花木棉无奈,只得先劝回四姨娘,自己执笔写了一纸状书呈到衙门,把大夫人的种种罪状都写清楚了,还交代了人证物证,真真是不告倒她誓不罢休!   那衙门里能有几个清廉的官?还不都是因为上一次误打误撞,县太爷记住了花木棉这号人物,一看她是沧箫那边的人,根本不敢怠慢,差了几个衙役风风火火的就去花家大宅里抓人。   于是乎,大夫人莫名其妙的就被抓了起来。随后,宅子里的男女老少都被“请”到公堂上去问话。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喧嚣的当场就安静了下来。   由于花家在那棉花田左邻右舍里头还算是家大户,因此很多农人,还有镇上的人,都跑去衙门看热闹去了。   县太爷问道:“花家大夫人陈氏,有人状告你预谋杀害花家四姨娘腹中胎儿,你是否认罪伏法呀?”   “冤枉呀青天大老爷!”陈氏猛地磕了一个响头。   这还是陈氏第一次见县太爷,往常以她那骄横跋扈的性子,哪有给别人磕头求饶的情况?   就见外围人群中年迈的花老爹看得已是心急如焚,泪眼婆娑,心里想着:木棉这个丫头怎么这么倔,非得把她大娘告到公堂上去。要知道,这小镇子上规矩最多,如果县太爷真的判了陈氏什么罪,那陈氏的小命可就不保了!   花老爹也许对陈氏并无多少夫妻恩爱情谊,但毕竟自己年轻受苦的时候,多亏了陈氏的娘家一番扶持照顾。花老爹对陈氏的感情多半是带着报恩的态度的,这也就是为什么平时陈氏在宅子里蛮横一些霸道一些,花老爹都是睁一睁眼闭一只眼的原因了。   如今事情闹得这么大,可得怎么收场?   四姨娘挺着个大肚子,县太爷特地恩准她坐在椅子上,简春跪在她旁边。   简春说道:“大人,民女是四姨娘的贴身丫鬟,民女有人证物证,可以证明大夫人确实要谋害我家四姨娘。”   那师爷便从简春手里接过一包药粉,让药师帮忙检验里面的成分。然后县太爷准许丁香和立冬上前陈述。   丁香哭哭啼啼的说:“民女是花家大宅的奴婢丁香。这包药粉是大夫人亲手交给民女的,大夫人以我弟弟的性命相要挟,说是如果民女不给四姨娘下毒,就要找人害死我弟弟!”   立冬也磕了一个头:“草民在酒楼里做了好几年的苦力,一直不受老板待见,多亏了四姨娘心慈,帮草民赎了身。草民进花家大宅以后,和亲姐姐重逢,听闻亲姐姐受大夫人胁迫要给四姨娘下毒,草民不愿大夫人草菅人命,因此特来作证。”   “唔……”县太爷听到这里不住的点头。他这辈子大概也没像样的审过一个案子,今天的县太爷特别认真。   那大夫人看到立冬居然会出来作证,也是吓了一跳。不过转念一想,就对县太爷哭诉到:“大人!冤枉啊!民女根本不认识这个叫什么’立冬’的男孩子,民女也从来没有要丁香下过毒。再说了,四姨娘现下不是好好的没事吗?”   大夫人瞥了一眼四姨娘,一肚子气没出发。   想不到丁香这个臭丫头居然会给她使阴招。早知道这丫头这么不靠谱,她就让樱桃亲子动手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丁香这丫头也太蠢了,呆在诗园那么久,也没能混的风生水起的。这个下毒的事情若是交给樱桃,恐怕她也没办法接近。   县太爷在上面看着底下的人各有一套说法,也拿不定主意,就问丁香:“丁香,你家大夫人吩咐你下毒的时候,可有旁人在场?”   丁香想了想,忙回答说:“大夫人的贴身丫鬟樱桃当时也在场。”   “宣樱桃觐见。”   过了一会儿,樱桃也被衙差带上了公堂。她一看见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大夫人,顿时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事。等到县太爷问话的时候,樱桃一口咬定,从来没看到丁香和大夫人单独见面过,更别提什么“吩咐她下毒”这种事了。   那县太爷难得聪明了一回,心想:这个樱桃丫头的证词中多有漏洞,大夫人是当家主母,丁香是个丫鬟,按理说,丁香与大夫人单独见面也无可厚非,甚至还是非常频繁的一种场面,再加上花家大宅里的奴才们被遣散的没剩几个了,诗园里伺候的人也不多,花老爹还特地嘱咐大夫人去多多照看四姨娘的胎,那么四姨娘更会频繁与丁香接触了。   所以说,这个樱桃的证词,摆明了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越发叫人怀疑!   这个时候,药师鉴定好了那药粉的成分,对县太爷说:“大人,经鉴定,此药粉并无毒性,只是普通的安胎药罢了!”   “什么!?”堂下跪着的人都惊愕的一叫。   谁也没看见,大夫人脸上冒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099 出堂作证 更新时间2014-1-6 10:58:19 字数:2063  099出堂作证   按照镇上的规矩,做妾的女子嫉妒嫡夫人、冤枉诬陷嫡夫人,是犯了“妒妇之罪”,同样要受到惩罚,轻则杖责,重则一纸休书。外围看热闹的百姓们都对那个大肚子的四姨娘指指点点的,说她是“妒妇”。   “哎哟喂,一看就知道是这个女人妒忌嫡夫人,自己想被扶正,故意给嫡夫人下套呢。”   “可不是嘛,这四姨娘面色红润,养的白白净净的,哪里像中毒的样子。我看就是她自己没事找事。”   “可那大夫人也不像个善茬啊,你看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姐弟俩多真诚,不像是在装腔作势呢。”   “人心隔肚皮哇!谁知道是不是装出来的。”   花老爹看在眼里,心如刀绞一般。一个是自己的恩人一般对待的大夫人,一个是怀着自己亲生骨肉的他最疼爱的四姨娘,不管是哪一个,他都不希望她们出事啊!   县太爷摸了摸短胡须,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照这样看来,应该是四姨娘仗着怀有身孕故意诬陷大夫人,想要摒除眼中钉,自己做正牌夫人了?   大夫人见势头利于自己了,赶紧又说道:“青天大老爷,您有所不知,最近四姨娘有了身子以后变得神神叨叨的,可嚣张了,吃饭吃药之前都得拿银针检查,好像生怕有谁害了她,民女看啊,她这是有被害妄想症!还请青天大老爷明察!”   “噢?有这等事?”县太爷皱了下眉头。妒妇的伎俩,他早有耳闻。自己家中不就有妻妾一窝嘛,还不是闹得不可开交,他最头痛这档子事儿了。   花家大宅里的那些婆子、小厮、丫鬟们一下子都涌了出来,争着说道:“可不是嘛,四姨娘的宝宝可金贵着呢,平时她连那诗园都不出,也不许我们下人进去,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老爷天天宠着她,她还娇里娇气,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生个神仙娃娃出来!”   这些宅子里的下人们已经议论四姨娘好一段时间了,这时候也是不明就里的跑出来凑热闹,胡乱说了一通,也不管大夫人和四姨娘谁对谁错,只管一个劲儿的抱怨。   就见那四姨娘脸色一黑,边上跪着的大夫人却突然笑的十分诡异,好似一切都演绎的恰到好处,正中她下怀!   县太爷觉得这案子越来越棘手了,原告和被告似乎都各有人证,而那物证又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时候,旁听的花木棉出来了,跪下给县太爷磕了个头。   县太爷连忙让她起来说话,还赐座。心里想着:我的奶奶诶,这可不敢当,要是让沧箫知道了你给我下跪磕头,他又得来衙门找我麻烦了……   花木棉说:“那包药粉名为【藏青散】,其成分特殊,据丁香所述,药粉的伎俩如果极少的话,其实是无毒的,这是一种慢性毒药,要服用很长时间才会起毒性。大夫人就是认准了简春丫头的银针检查不出毒性来,所以才安心让丁香下毒的。这位药师可能不够见多识广,一时没鉴定出来药粉的毒性吧!”   她犀利的眼光一下子瞥到药师身上,药师十分不爽的敛了一下眉,花木棉马上心中了然,这人果真是才疏学浅,自己验不出药粉的所有成分,又不敢告诉县太爷,所以胡乱说了说,差点害四姨娘背黑锅。   那丁香听了花木棉的话,也马上附议到:“是啊大人!奴婢是亲耳听大夫人说,这药粉是慢性毒药,一开始吃了不会有任何症状的,长期服用却能让孕妇小产,严重的话还会丧命呢!”   县太爷听到“小产”“丧命”这样的字眼,心里一哆嗦。   自打上回外乡来的个算命先生突然猝死一案之后,棉田镇已经很久没发生过命案了。县太爷只想当一个安安乐乐的官,吃着朝廷的俸禄,却不愿办实事。最好是一辈子也不要有百姓争执、命案什么的。那他就可以安享晚年了。   花木棉灵机一动,想到黎家大少爷有一位御医朋友,此时应该尚在棉田镇,没有回京师。即使宫廷御医,那对天下的各类药材必定颇有一番研究,不如就请他来帮忙检验一下!   “大人,民女想到一个人,或许可以验出药粉的成分。”花木棉说。   “是谁?”   “黎家少爷在京师的好朋友,蔡御医。”   县太爷听了,又开始皱眉:“既然是御医,其人必定在京师太医院,总不能千里迢迢去京师请他来吧?”   花木棉莞尔一笑:“大人有所不知,此刻蔡御医应该正在黎府里做客,日前民女还见过他。”   “既是如此,来人啊——去黎府请蔡御医来过堂——”   “是!”两个衙差奉命,退了出去。   没过一会儿,蔡御医就来了,黎允浩跟他一起来的。当黎允浩看见花木棉的时候,心中一惊。当时衙差没说的太清楚,他并不知道是花木棉出了事,早知道案子与花木棉有关,他飞也飞过来了。   县太爷一看见蔡御医进来,就赶紧请他上座。这位宫廷御医官居四品,而县太爷才是个七品芝麻官,见到蔡御医自然是要拜一拜的。   说明了案情,县太爷请蔡御医去验那传说中的藏青散。   蔡御医一听到【藏青散】这三个字,马上就脸色一变:“这可是失传已久的宫廷禁药,想不到现在民间还在流传?!”   于是,蔡御医便娓娓道来,把数十年前,后/宫嫔妃如何利用藏青散互相陷害、栽赃嫁祸,甚至夺人性命的血腥往事给陈述了一番。藏青散里头减去一味药,就是太医院常用的安胎药方【安胎无忧散】,以前都是给嫔妃安胎用的。   再后来,事情闹大了,宫里死的人多了,皇帝盘查之下,揪出了【藏青散】的源头,竟是多了一味西藏高原地区盛产的“藏青草”汁液,此物初看上去无色无味也无毒,但是用这汁液浸过的安胎无忧散药粉,长期服用会使孕妇小产,对生理期紊乱的女子也非常危险。   经过蔡御医这么一解释,堂下众人和外围看热闹的人都一阵哗然。    100 十八年前 更新时间2014-1-6 20:58:30 字数:2113  100十八年前   那大夫人的脸色果然苍白了许多,自己的阴谋被人拆穿,心里肯定很紧张吧。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县太爷捕捉在眼里。这下子,他已经能断定大夫人心里有鬼了。   蔡御医嗫嚅一声:“只是奇怪的很,这宫廷禁药已经消失了数十年,却是如何在民间流传下来的?”   说着,他开始检验药粉,果然不出他所料,这药粉确实就是失传已久的【藏青散】。   县太爷说:“如今事态已经明了,这包药粉确实是毒物,陈氏,你还有什么话说?”   大夫人又开始哭啼不止,表现出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民妇真的冤枉啊!民妇并不认得这什么青什么散的!民妇什么也不知道啊!”   黎允浩也看了很久了,他出来向县太爷拱了拱手:“草民黎允浩,草民有人证,能证明陈氏确实蓄谋已久要害人。”   经县太爷恩准以后,黎允浩居然让衙差请来了临镇甄府的姑爷朱文德,他身后还跟着杨武!   原来,朱文德自从接手了码头生意以后,施展怀柔政策,不仅收服了那个刁蛮的赵燕,连棉田镇很多商家都跟朱文德建立了良好的生意往来关系,更别提像黎家这样的大商户了。   朱文德与黎允浩见过面以后,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思。   那一日,杨武无意间听到花家大夫人与陈月娘的对话,深深觉得此事不简单,就把这来龙去脉讲给了朱文德听,还拜托朱文德帮一帮花木棉。   朱文德把杨武当好兄弟,兄弟有求,他自然会帮忙。   这不,见到了黎允浩,他便告诉黎允浩,说黎府有个陈月娘,其实是花家大夫人派去的细作。黎夫人在黎允浩的帮助下很快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果然在陈月娘屋子里找到了他们黎家的账本。   朱文德还把那陈月娘勾结花家大夫人,想把花青铃弄进黎府做小妾的阴谋给一并说了。黎夫人一想起那日陈月娘鬼鬼祟祟的非要她去沧氏绣坊看那些绣女做手工艺,心中疑虑顿消。果然是这个陈月娘在搞鬼,枉她伺候了自己这么些年头。   黎夫人再三盘问下,陈月娘终于招了。   黎允浩一咬牙,就把这个“家贼”给赶出了家门。想她跟了黎夫人数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现在却闹得晚节不保,当真是不值。   县太爷又派人去寻来陈月娘上公堂,事情闹到这里,所有相关联的人基本上全都扯进来了。   此时的大夫人陈氏,脸色已然惨白,身子直发抖,吓得直哆嗦。纵使她娘家靠山再硬,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了,这种杀人的勾当,怎么着,县太爷也会判一个死刑的。   陈氏觉得自己今日是难逃一死了,眼神越发绝望了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亲闺女花青铃,一副有千万临别遗言要诉说的感觉。   可那花青铃却还被蒙在鼓里。她大概是万万也想不到,自己的娘亲是一个心肠如此歹毒的人吧。   下面又开始轰乱不堪,围观的人议论纷纷的,县太爷又猛地一拍惊堂木。   “肃静!”   堂下顿时一阵清净,哭闹之声竟也被压制住了。   县太爷问陈月娘:“你为什么潜伏在黎家多年?又为什么盗取黎家的账册?棉田镇上的大户人家这么多,你怎么偏偏看上了黎家的少爷?本官瞧着,花家二闺女模样倒也不差,应该能嫁个好人家,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帮着陈氏去撺掇黎夫人给儿子纳妾呢?”   陈月娘却好似有千万苦水要诉说一般:“大人请明察啊,其实民妇一开始就告诫过陈夫人不要撺掇这桩婚事,可陈夫人就是不听,民妇也是没有办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黎少爷是绝对不可以纳花青铃小姐为妾的!”   那跪着抽搐的大夫人,愣了一下子,这个月娘,到底在说什么鬼话?   县太爷和众人也被弄得云里雾里。按照朱文德、杨武等人的证词,陈氏夫人与陈月娘的阴谋不就是害死四姨娘的胎儿,并想方设法把她亲闺女花青铃给弄到黎府去做妾嘛!给有钱人家做小妾也好过给穷人家做妻呀。可这陈月娘的说辞怎么和证人的不一样呢……   就连陈氏夫人都是一脸惊愕,难道还有什么天大的秘密没有被揭穿。   县太爷用力一拍惊堂木:“陈月娘,还不快快从实招来!为什么黎允浩不能纳花青铃做妾?尔等不得隐瞒,否则,本官判你一个同谋杀人之罪,那可不是关大牢那么简单了!”   陈月娘连连磕头求饶,莫名其妙的眼泪珠子都蹦了出来,众人看了惊异极了。   “因为他们俩是亲兄妹!”   紧接着,陈月娘把十八年前的往事一股脑给说了出来!   原来,十八年前,当陈月娘还是一个在黎府给黎夫人端洗脚水的粗使丫头的时候,黎老爷宠幸了一个叫梅冬青的奴婢,却迫于黎夫人的严威不敢纳妾。后来两人同时有了身孕,黎夫人担心梅冬青给老爷生个儿子,将来分财产,一直耿耿于怀。   结果十月怀胎,那梅冬青果然生了一个儿子,而黎夫人自己生下的却是一个闺女。   黎夫人趁着清醒,让当时伺候她的陈月娘连夜把婴儿抱走,从外头抱回来一个男婴,又给了接生婆一笔银子当封口费。陈月娘一口咬定男婴是从家乡买回来的,也没明说是谁的孩子,而真正的大小姐被送到谁家去了,陈月娘也没细说,只叫黎夫人当忘了这个无缘的闺女,以后好好疼小少爷。   没过几天,等到黎夫人身子恢复好了一些,就硬找了个罪名安插在梅冬青身上,说她和府中小厮朱锋有染,把他们二人连带那梅冬青的儿子一起给赶出了家门。当时黎老爷正在外地谈生意,已收到家书说夫人生了,马不停蹄的就赶了回来,可惜还是迟了一步。等黎老爷回到家中的时候,梅冬青已经不见了,黎夫人抱着儿子笑眯眯的说那是他们的小少爷。   黎老爷后来派人到处打听梅冬青的下落,最后终于在后山的乱坟岗上找到了梅冬青的墓碑,结果只得休憩了一下她的坟,含怨而归。   而事实上,黎夫人养了十八年的这个儿子,正是花家二姨娘的亲生子!    101 大结局 更新时间2014-1-7 13:58:29 字数:1217  101大结局   那花家大夫人嫉妒二姨娘比自己先有了身孕,便将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藏青散下在二姨娘的食物中,二姨娘才怀胎七个月就生下了孩子,自己也难产而死。适逢黎夫人和梅冬青也待产,陈月娘勾结花家大夫人,把二姨娘的儿子跟黎夫人的女儿掉包了。   这事做的神不知鬼不觉,除了陈月娘自己,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两个被掉包的婴儿的去处。   陈月娘讲述到这里的时候,在场所有的人都倒吸一口冷气!花木棉听得呆住了,黎允浩更是难以置信。   黎允浩忽然自嘲的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是天意啊!天意!怪不得我爹临死前要我去找那流落在外的哥哥,想必梅冬青的儿子确实还活着,而我这个名义上的财产继承人,不过是浪得虚名的孽种而已!”   一旁的朱文德听了这话,脸色如一片死灰似的。   别人或许不知晓,但他朱文德不可能不知道,那个陈月娘口中的“和梅冬青有染的小厮朱锋”,不正是他爹吗!定是当年梅冬青死了,朱锋含辛茹苦把自己养大的。原来,他竟是朱锋的养子!黎老爷才是他的亲爹!   这一层一层抽丝剥茧过后,年轻人们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被胡乱搅和在一起,乱的如一团麻……   **********   青山绿水,鸟语花香,又是一个灿烂的春天的午后。   方圆千百里的棉花田庄上,漫山遍野的棉花苗长得青翠欲滴,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到了秋天一定又能大丰收。   花家大宅里,比往日清净了不少。   花老爹坐在屋子里吃斋念佛,没坐多久,四姨娘抱着个婴儿走了进来。   “老爷,到吃饭的时辰了。”四姨娘笑着唤了一声。   “唔……好……这就来……”花老爹整理了一下膝盖下的蒲团,拍拍裤腿上的灰,在简春的搀扶下走出佛堂,笑嘻嘻的开始逗弄四姨娘怀中抱着的婴儿。   “儿子,哟哟哟,笑一个给爹爹看看!”花老爹心情出奇的好。   到了饭桌上,四姨娘的孩子被简春抱去喂奶了,众人围着一张不大的四方桌吃饭,菜色也很简单。花老爹坐在一边,二小姐和三小姐坐在一边,花木棉和黎允浩坐在一边,另一边是四姨娘。   偌大的花家宅子,如今也只剩下这么几口人了。   可是幸福的是,宅子里再也不会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二小姐花青铃并不怎么记恨花木棉和四姨娘,她知道,自己的娘亲被判了死刑是她罪有应得,花老爹已经给她指了一门好亲事,是临镇的一个书生,年头刚中了进士,衣锦还乡后就下了聘礼,不日便要来迎娶花青铃。   花木棉则是和黎允浩订了亲,俩人如胶似漆,冲着花老爹甜甜的喊了一声:“爹,吃饭。”   “好,好,吃饭!大家开动吧!”   当初黎夫人与沧家订的娃娃亲也给取消了,沧琴跟着她大嫂学了一年绣活,参加宫廷绣娘甄选赛的时候夺得头筹,如今已是在皇宫的尚衣局做女官了,一个月的俸禄能抵她弟弟沧箫做半年生意挣的钱。   而那个妖娆多姿的三姨娘,花家大宅自是留不住她那尊“大佛”的,她终于是趁着夜黑风高之时,跟着高俅护卫私奔了,还带走了四小姐和所有从高家带过来的陪嫁丫鬟婆子,以及她积攒了多年的私房钱。   宅子里的仆人都传言,说四小姐并非花老爹的骨肉,而是那个高俅的私生女。   太平盛世之下,又是一番新的光景……   本书下载于书本网,如需更多好书,请访问 http://www.bookben.cn/